第九十五章 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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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唯有天邊的殘陽斜斜打在窗沿上,映照著南嶽王諱莫如深的麵上。
香盈袖見他沉思便也沒有再說話打擾,她話已至此若是南嶽王還不相信她就需得為自己和半月尋一條退路。
書桌上的沙漏一點一點落下,昭示著兩人沉默已近一刻鍾。
“罷了”南嶽王終是輕輕一歎,閉上眼似有些疲累道,“寡人姑且信你一回,但是寡人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寡人是君你夫君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讓寡人察覺你有一點不軌之心,寡人定讓半月項上人頭挪地兒,懂了嗎?”
香盈袖心裏頓時鬆了口氣,遙遙福身,“臣女明白。”
南嶽王揮了揮手,“回去吧!”
香盈袖福了福身彎身退出禦書房。
宗正目送香盈袖遠去才小心翼翼地進來,見南嶽王已經坐在禦案後,右手著右額閉眼假寐,眉心緊蹙,臉色也不是很好看。隨即上前從身後輕手輕腳地替他按揉太陽穴,“王上,身子為重。”
南嶽王微微睜眼,目光有些呆滯地看著禦案上一摞奏折,“看樣子寡人果然是老了。”不過是與香盈袖對峙了半個時辰便有些撐不住,腿腳發虛,雙眼沉重,絲毫提不起精神頭。
宗正瞧見南嶽王鬢邊日益增加的白發有些心疼,王上的辛勞苦楚他看的最是明白,人人都向往高位想著坐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隻有他知道高處不勝寒的道理並非胡謅,每日有處理不完的公務,身邊也沒有個知心的人陪伴,除了先王後他從沒有見過王上與後宮哪位娘娘說過心裏話。便是現在的宣王後也不過是保持著相敬如賓,說白了後宮的人都是為了爭寵為了榮譽為了家族,沒有哪個人是真心實意為王上好,而諸位殿下見了王上也隻是謹守著君臣之禮,先是君臣才是父子。說起來也是可悲,這麽多年,從沐陽公主出嫁搬離王宮後他從未在王上臉上見過真正的笑容。
宗正收回思緒,不想南嶽王再繼續在這個問題上憂心,便換了個話題道,“王上,今晚沐陽公主要進宮陪您用晚膳,您可有什麽想吃的老奴吩咐人去做?”
南嶽王臉上掛上絲絲笑意,“是啊,又到了十五,是我和沐陽團圓的日子,自她開了府後寡人便要每月十五才能與她吃上一頓飯。”
宗正有些錯愕,明明是想讓王上開心些來者,怎的又提起了另一個沉重的話題。
他挑揀了一下措辭,“王上,您公務繁忙,沐陽公主也有了自己的家事,一同用膳的日子少也是正常,隻要沐陽公主想著您時常念著您便是一份孝道。”
南嶽王點了點頭,苦笑一聲,“寡人如今也隻有與你說說心裏話了!”
宗正默,這個時候萬萬不能接話,因為後麵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
果然,南嶽王接著便道,“你且將冊封翰林院編修和賜婚他與明陽縣主的聖旨一並擬好,明日便去宣旨吧。”
宗正頷首應下。
香盈袖離開禦書房沒有任何停留便往宮門口而去,香府的馬車孤零零地等在那裏,斜掛的殘陽打在坐在車轅上靠著車身假寐的人身上,一身素白,微風吹起他的發絲與廣袖纏繞,滿身慵懶閑適,遠遠看過去就好像一幅畫,一動一靜皆美不可言。
香盈袖心裏那股子沉悶之氣一瞬間消失無蹤,她彎唇笑了笑,這種無論自己走多遠總有一個人在等著的感覺真好。
鳳棲梧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身上,擰了擰眉睜開眼看過去,乍一瞧見香盈袖眼中略有錯愕,隨即被喜悅填滿,他朝香盈袖招了招手,“娘子,過來。”
香盈袖心裏被一股暖流包裹,幾乎是下意識地聽話地邁步朝他走去。
鳳棲梧將她垂落頰邊的發絲攏到腦後,摸了摸她的臉,“可有被為難?”
香盈袖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話中所指,這才慢悠悠地搖頭,“沒有,但是……”
聽了前兩個字鳳棲梧正想拉她上車,又聽到她後麵兩個字便停下來看向她,“什麽?”
香盈袖望著他,突地彎唇笑了,“但是,從今往後你我的命就被牽在了一起,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短短八個字包含了無盡的生死離別,但是從香盈袖嘴裏說出來卻生出了一股子濃得化不開的甜蜜。
心相牽,命相連,所謂的黃泉碧落不外如是。
鳳棲梧隻是短暫的詫異後便徐徐笑開了,他微微頷首在香盈袖額上落下一個輕吻,呢喃道,“能與娘子生死相許是為夫的榮幸。”
香盈袖雙頰泛紅,描在眼角上的煙粉色似更濃鬱了些,絲絲嬌媚之氣緩緩流露,“這可是你說的,沒有反悔的餘地。”
鳳棲梧用食指戳了戳她的額頭,“是我說的,絕不反悔。”
香盈袖哼了哼氣兒,伸手拉著他爬上馬車,兩人進了車廂,一直守在不遠處的車夫忙跑過來駕馬車。
車輪軲轆作響,從空寂的宮門口一路行至喧鬧的大街。
香盈袖掀開車簾朝外看了一眼,有些感歎道,“這樣的平靜不知還有多久就會被打破,儲君之爭勢必會血流成河。”
鳳棲梧從她的身後將視線投出去,一張張恬靜的笑臉是對南嶽王的統治最尊崇的肯定,南嶽王的確將南嶽管理的很好,隻是人總有壽終正寢的一日,何況南嶽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到時三王爭端必然是一場血腥殺戮。哪怕將百姓保護得再好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到影響。
“一將功成萬骨枯,自古以來朝代更迭都會有爭鬥,至於有沒有血腥,端看這爭鬥之人使得什麽計策罷了!”
香盈袖轉頭看他,“你這話有道理,要想並非一兵一卒拿下王位也不是不可能,但是穆攸揚和穆景睿都不是那等輕易認輸的人,怕隻怕他們被逼急了眼做出什麽舉動,屆時就算想要避恐怕也避不開。”
鳳棲梧揚了揚眉,“你怎確定穆柒寒會與你共謀?”
香盈袖彎了彎唇,“隻要他對王位有野心他就會答應。”
鳳棲梧眼角微挑不置可否,這話雖自大了些,但也是大實話。
馬車剛剛到香府門口,還沒停穩便見心焰在門口翹首以盼,門口的守衛都有些莫名地看著她,這姑娘莫不是病了,不在前院做事跑來門口瞎望個什麽勁兒!
心焰卻是不理他們,見香盈袖的馬車回來麵上一喜,忙迎上前去。
香盈袖俯身從車廂內出來,“出了何事?”
心焰看著車夫欲言又止,香盈袖了然,“可是那邊有什麽消息了?”
心焰忙不迭地點頭。
香盈袖輕‘嗯’了一聲,直接下了馬車,等鳳棲梧也出來了便招手讓車夫先走了。
心焰忙道,“小姐,您怎麽就讓他走了?”
香盈袖淡淡一笑,“不然呢?”
“小姐,您現在應該趕緊去那邊啊,若是他反悔可就糟了!”心焰急得直跳腳。
香盈袖抬手在她頭上敲了一個板栗,“就知道瞎著急,慌什麽,咱們先冷落冷落他再說。”
說著,看向鳳棲梧,“咱們回吧。”
鳳棲梧瞧見主仆二人的模樣不由輕笑搖頭。
見香盈袖兩人頭也不回地進了府,心焰一臉錯愕,還真走了!?
門口的侍衛不明就裏地盯著心焰瞧,這不是前院的丫鬟嗎怎的會與大小姐走得那般近?
由於離得遠,所以她們方才的對話侍衛們並沒有聽見,因此更加疑惑不解。
心焰走了兩步,看著四處射來的猜疑的目光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凶神惡煞地威脅道,“看什麽看!老爺命我來給大小姐傳話,收起你們那些個八卦心思,當心惹禍上身!”
幾名侍衛被她的話唬到,連忙後退一步收回視線,盡忠職守地守在門口,一副我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沒聽見的正經模樣。
心焰滿意地哼了哼,趾高氣昂地進府。
心焰的話自是毫無意外地傳入兩個耳力非凡的人耳中,香盈袖搖頭失笑。
鳳棲梧一手牽著她,另一隻手輕撫唇辮,“穆柒寒此番既派人來尋你想來是答應要與你合作,作何還要端著就不怕他反悔?”
香盈袖笑著搖了搖頭,“非也非也,我若是收到消息便去豈不是顯得我很迫不及待?必須要造成是他有求於我的假象往後才不會被壓一頭。”
鳳棲梧眸中含著暗笑,早該猜到的,她從來就不是個服輸的性子。
後來的兩日的確如香盈袖所說,不論果郡王府遣人送來多少帖子她都以抽不開身為由拒絕了,期間宗正來傳了聖旨,下月十七正正是成婚的良辰吉日便將婚期定在了那日,雖說隻有半個月的準備時間明顯很匆促,但有宣王後安排,宮裏人手眾多半個月的時間要趕出婚服準備好喜堂也不算太難。
是以近日香府裏裏外外都是宮裏來的布置喜堂的人,以及從流衣閣來給香盈袖繼而鳳棲梧量尺碼準備婚服的人,沉靜已久的香府難得這般熱鬧,香盈袖也確實是忙得脫不開身,拒絕穆柒寒的請帖也算情理之中。
第三日,果郡王府帖子不厭其煩地送上來,她才漫不經心的理了理衣袖,“既是果郡王殿下誠心想請,我也隻好卻之不恭了。”
來人被她這很勉強的樣子氣得磨了磨牙,來送了三日帖子她日日閉門不見,隻派了個丫鬟來打發明顯是不給殿下麵子,現如今還這般說,那意思明顯是在說是他們殿下在求她,可惡!
香盈袖也不理會小廝那深惡痛絕的模樣,淡淡轉過頭看他,“不走麽?可別讓你家主子等急了才是。”
小廝壓下心中的不滿,連忙上前去帶路。
去果郡王府須得十分隱蔽,如今的香府裏裏外外都是眼睛,前兩日果郡王府的人都沒能進府由心焰偷偷打發了並沒讓人瞧見,而今日這小廝是裝成流衣閣來送式樣的人模樣混進來的,香盈袖當著極為嬤嬤的麵指出婚服上幾處不滿意的地方,又怕小廝辦不妥當便決定與他走一趟親自去與流衣閣的繡娘交代。
嬤嬤們倒也沒有起疑,香盈袖沒有隨身伺候的丫鬟便裝作隨意地點了心焰與她一道走。
香府的馬車在無數雙監視的眼睛下出了府徑直往流衣閣而去。
眼瞧見香盈袖下了馬車進了流衣閣藏在暗中的人才互相換了個眼色,一人繼續監守一人回去複命。
香盈袖的婚服由妙音娘子負責的,所以她一來便奔去妙音娘子的廂房,沒一會兒功夫便換了一身流衣閣丫鬟的衣裳出來,她埋著頭輕易混入人群,流衣閣賓客眾多伺候的丫鬟小廝也不在少數,所以她這一身裝扮並未引起任何的懷疑,很容易便從離開了流衣閣。
果郡王府的小廝也在香盈袖進了妙音娘子的閨閣後便在外麵等著了,見香盈袖出來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默契地朝一個方向走去。
“縣主果然聰慧,若不是這麽一出還真難從香府出來。”小廝由衷的讚歎道。
香盈袖勾了勾唇,並沒有否認。
見她就這麽承了誇讚,小廝嘴角抽了抽一言不發地引著她到穆柒寒的書房。
小廝對香盈袖道了聲‘稍等’便上前去敲書房的門,“殿下,香大小姐到了。”
書房內沉默了一瞬,一道低沉略微沙啞的聲音響起,“進來。”
小廝推開書房的門朝香盈袖比了個請的手勢。
後者頷了頷首緩步走進書房。
穆柒寒坐在桌案後,沉眸打量著香盈袖一身丫鬟服飾,很快了然其中深意,前些日子關於端親王和香盈袖的傳言他也知道不少,加之後來父王突然賜婚他便明白這一切的用意,想來香府被人看得緊他便不得不出此下策。
香盈袖在他打量自己的功夫將書房的格局打量了一圈,很中規中矩的布局,滿屋子除了書還是書,隻有窗邊的書架前陳了一把雕工精致的寶劍,想是穆柒寒的佩劍。
“貿然請香大小姐過來想來耽誤了香大小姐不少事情,穆某深感抱歉,隻是現下有一樁事須得盡快與香大小姐談妥是以出此下策,還請香大小姐不要怪罪才是。”
穆柒寒驀然開口,一字一句將自己的態度放到與香盈袖同等的地位。
香盈袖對他沒有拿殿下的身份壓人感到很滿意,“殿下言重了,殿下有請盈袖自是不敢怠慢,隻是不知道殿下有何事如此著急?”
典型的明知故問,裝傻充愣。
穆柒寒雙眼微眯,單刀直入,“為了與香大小姐共謀王朝霸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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