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逼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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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器相擊的聲音由遠及近,烏壓壓的一片人從東西兩個方向匯合,為首之人高居馬上,一藍一黑戰袍加身,頰邊帶血,眉眼深沉。

    棗紅色馬兒腳下一步一個血印子,足見先前是經曆了多麽殘忍的血戰。

    穆攸揚抬手一拱,聲色悠悠,“三弟果然驍勇善戰,不過一刻鍾便破東門而入,這些驍騎精兵在三弟手下也不過是一群無用的廢物。”

    穆景睿冷笑一聲,“二哥也不遑多讓,西門的守兵號稱南陽王都第一精兵良將,如今看來也不過爾爾,隻是不知道這金鑾殿上的七皇弟手下還有多少人”。他抬手一指,“二哥可要與我比一比,究竟是誰先拿下那傳國玉璽,坐上金鑾寶座?”

    穆攸揚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我們可是事先說好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二哥一向大度,定是不會讓三弟落草為寇,隻是西南一隅的封地荒涼敘舊,當是需要三弟這樣的人才前往整頓才是。”

    穆景睿神色一厲,不屑地偏頭,“二哥休要在此大言不慚,誰能贏還不一定呢!駕!”言畢,他雙腿一夾馬肚,騎馬往金鑾殿而去。

    身後數萬士兵齊齊跟上,金戈鐵履在地板上擦過,劃出一陣陣刺耳的尖銳之聲。

    被血染紅的戰袍隨風獵獵作響,充滿了熱烈與希冀,一如他們此刻的心情,成則高官厚祿,敗則馬革裹屍,是生是死皆在此一舉。

    穆攸揚眉眼沉沉地望著前行的人,眼底的血光濃鬱,散發著叫做興奮的因子,這天下,江山必將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手持長劍抬手一揮,“本王說過,誰能率先拿下穆柒寒搶奪玉璽,封將拜相,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是!”身後整齊劃一的聲音劃破長空,滿是躍躍欲試的興奮。

    兩隊人馬所過之處,一片狼藉。

    丫鬟太監們嚇得四處亂竄,尖叫聲,咒罵聲不絕於耳。

    相較於外麵的喧嘩,金鑾殿中此時壓著一股名為山雨欲來的低沉氣壓。

    穆柒寒高居金鑾寶座上,右手食指與中指有一下每一下地敲著扶手,臉色平靜地看不出任何異樣。

    長寧公主抬眼望著他,欲言又止。

    底下的朝臣三三兩兩站在一起時不時說上兩句,又抬眼看看門外,每個人臉上說不出的驚懼,偏生他們的新王一副什麽事也沒有的模樣,倒叫他們像是在唱獨角戲。

    “報——”

    一名士兵滿臉鮮血地跑進來,由於跑的太急,在地上滾了一圈才撐著身子跪在地上,“陛下,端親王和睿親王的人已經破了東西兩門,現在正往金鑾殿來,距此不過百裏。”

    穆柒寒這才慢斯條理地抬頭望向來人,卻是道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陳將軍何在?”

    士兵愣了一下才道,“陳老將軍於東門,戰死於睿親王劍下,小將軍不知所蹤。”

    “什麽?陳老將軍戰亡了!?這,這可如何是好?”

    朝臣中有人驚呼出聲,一副天塌下來了的驚慌模樣。

    “完了完了,這下真的完了,連驍勇善戰的陳老都沒了,這下是真的沒希望了!”

    “……”

    一群人議論紛紛,講得無不是喪氣之語。

    也是,陳老將軍乃是南嶽最驍勇的鎮國之柱,大大小小的戰役經曆了無數,若不是實在寡不敵眾,何至於損失這樣一名功勳卓絕之良將啊!

    殿中壓抑著一層層的悲哀淒涼之氣,便是穆柒寒也有一瞬的恍惚。

    他閉了閉眼,揮手,“下去吧,有什麽消息繼續來報。”

    士兵抬眼看了他一眼,被他攝人的眼神一掃趕緊頷首道,“是。”

    “陛下,這可如何是好?還請陛下快快拿個主意啊!”一名大臣垂首道。

    眾人趕緊跟著點頭附和。

    穆柒寒抬手捏了捏眉心,對一旁的長寧公主道,“昨日吩咐你的事如何了?”

    長寧頷首道,“已經命人守著了,隻要他們敢進來,二位娘娘必會身首異處。”

    穆柒寒點頭,“好,現在把人帶過來吧!”

    長寧道了聲是,對一旁的宮女吩咐下去。

    眾人滿是迷茫地看著他二人的對話,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模樣。

    香盈袖和鳳棲梧兩人立在靠近門口的位置,離得雖遠但二人聽力極佳,理所當然將兩人的對話聽了個清楚明白。

    香盈袖抬眼望向鳳棲梧,兩人相視一眼,自是明白其中深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離去的人複返,隻是沒了離去時的淡定,取而代之的盡是惶然之色。

    “陛下,公主,不好了,守在殿外的人都被人殺了,皇後和雲貴妃已經不知去向!”

    “什麽?”長寧公主一瞬間站起身,難以置信地睜大眼望著她,“不可能,派去的人都是本公主府上的影衛,縱使大軍去搶也能把人帶走。怎麽可能會死!?”

    宮女被她吼得愣住。

    穆柒寒道,“端親王和睿親王一直都在忙於逼宮,根本沒有時間去救人,不可能是被大軍劫走,隻能是皇後和雲貴妃自己逃走的。”

    宮女這才反應過來呐呐道,“好像是這樣,現場並沒有打鬥的痕跡,影衛們也沒有外傷,倒像是中毒。”

    “中毒?”

    “是”宮女連連點頭,“他們臉上都是青黑色,嘴角有黑血,應當是中毒所致。”

    穆柒寒點了點頭,揮手道,“起來吧,現在再去追究是怎麽回事已經不重要了,既然她們是自己跑的,那定然跑不遠,除非還躲在宮裏某個地方就是被亂軍殺了,派幾個身手好的去尋,切記小心行事,不得打草驚蛇。”

    宮女下意識看向長寧公主,見她點頭方才應聲退下。

    穆柒寒眉眼深了深,看向門口的方向。

    “明陽縣主向來聰明伶俐,依你之見,皇後和雲貴妃會藏在何處?”

    香盈袖不甚意外地抿唇一笑,“陛下謬讚了,聰明伶俐不敢當,隻是這等簡單之事臣女也算能猜測一二,皇後和雲貴妃這些年定然是培養了自己的勢力和爪牙,要想從區區幾名影衛的眼皮子底下逃走易如反掌,隻是今日不巧,端親王和睿親王逼宮造反,宮中亂成一片,要想躲過亂軍的刀劍,若非有高人護送,那她們現在定然還在宮中,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影衛慘死興許隻是障眼法,造成逃跑的跡象也不過是想糊弄陛下。”

    “所以,臣女有兩個猜測,她們二人若不是已經出宮到了安全的地方,便是還在殿中,陛下隻需派人仔細找尋便是。”

    穆柒寒讚同地點了點頭,“縣主此言有理。那便到棲凰宮去找找。”

    香盈袖抿了抿唇,終是開口道,“陛下,恕臣女直言,如今五萬叛軍就在殿外,不足兩刻鍾便能攻破此門,屆時你我眾人皆是籠中之物,陛下認為,找到皇後和雲貴妃便能扭轉局勢反敗為勝嗎?”

    穆柒寒擰了擰眉,“自然不是,寡人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在此之前寡人就已經派陳小將軍調遣最近的長林軍前來救駕,隻要長林軍一到,外麵的人不過螻蟻罷了!”

    香盈袖就知道他此刻的淡定並不是裝出來的,而是早已經有了部署,但是一切皆有變數,便如此刻,皇後和雲貴妃不知所蹤,若是睿親王和端親王攻進來他們手上沒有任何籌碼叫板,若是陳小將的援軍遲遲不到,難不成眾人就在這裏等死!

    “陛下,且不論皇後和雲貴妃能否找到,便是找到了,陛下確定端親王和睿親王會因為忌憚她們的性命而與陛下周旋一時嗎?”

    “你什麽意思?”穆柒寒冷了臉色。

    香盈袖冷笑一聲,“臣女早前便告訴過陛下,人心難測,陛下善良但不代表別人也如陛下一般重情,帝王之位人人趨之若鶩,試問哪一代帝王功成不是踩著屍體爬上來的,帝王之家,從來沒有父子兄弟之情,難不成他們還會為了這不過爾爾的母子親情而放棄唾手可得的王位?並不會!與其把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陛下不如想象如何能在最短的時間之內破敵!”

    穆柒寒臉色低沉,卻是沒有發作,隻問,“你有何計策?”

    香盈袖勾了勾唇,“臣女不過一介婦人,不懂行軍布陣,但是臣女明白一個道理,自古以來以少勝多並不是神話,擒賊先擒王的道理陛下應當懂得才是。”

    聞言,穆柒寒冷斥一聲,“好一個擒賊先擒王,寡人以為明陽縣主有什麽了不起的策略,原來也不過如此,叛軍五萬,寡人僅剩的兵力不過是這金鑾殿外守著的三千人不到,你讓誰去擒?誰能在五萬精兵的包圍之下拿下兩人?”

    香盈袖對於他的冷嘲熱諷不以為然,“整個南嶽朝中難道就找不出一個能出去拖延一時的將軍嗎?還是說陳老將軍不在,這殿中的一個個都是酒囊飯袋,除了一張嘴能說會道之外就一無是處?”

    一眾老臣被她說的臉紅脖子粗,偏生沒辦法反駁,南嶽看似不弱,但是這麽多年能在七國之中遊蕩,既不被強國吞了也能勉強在弱國中找些存在,大多還是這位陳老將軍在戰場上的風姿讓人不敢輕舉妄動。

    穆柒寒視線在大殿中一一掃過,見眾人一個個麵紅耳赤,心裏沒來由一陣窩火,父王雷厲風行想不到養出來的老臣盡是些米蟲!

    殿中沉靜半晌,穆柒寒才幽幽道,“既然朝中無可用之人,那便由朕親自出去談判,如何?”

    眾人一驚,連連擺手,“陛下,使不得使不得,您乃一國之君怎可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境,陛下三思啊!”

    穆柒寒抬眼,聲色冰冷,“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們告訴寡人,此局究竟如何能破?”

    一群人又垂首攏袖,麵麵相覷。

    穆柒寒憋了一肚子氣正欲發作,一道不疾不徐輕淡如和風的聲音響起。

    “陛下先前可是說,陳小將軍去找援軍了?”鳳棲梧立於人群最末,雙手負於身後,麵上一派從容淡然,眾人看著他,心中的焦灼不期然散去。

    香盈袖詫異地看向他,不明白他想說什麽。

    穆柒寒勾了勾唇,“月編修有何計策?”

    鳳棲梧離開倚靠的金玉柱,站直身子,抬手理了理衣擺,漫不經心道,“如今五萬大軍就在眼前,明陽縣主所謂的擒賊先擒王不過是下下之策,若要拚想必是有一下可能,但是若能以折中的方式取勝豈不更好?”

    香盈袖動了動唇,黛眉輕蹙,“你的意思是?”

    鳳棲梧看著她,眼內滿是溫柔,“以殺止殺並非良策,若是能拖延時間等待援軍到來,屆時必能不戰而勝。”

    “援軍?”香盈袖輕斥,“等援軍來不過是作困獸之道,到時陛下已經落入叛軍手中,就是援軍來了又能奈何?更何況,陳小將軍至今沒有消息,誰知道他的援軍幾時能到!與其依靠別人不如自救!”

    她從來認為自己的危機必須要由自己接觸,人不救我我自救,這是一直以來她所信奉的,也是十多年來親眼目睹的,那些所謂等一等總會有人來救的話從來不屬於她,她也從不相信。

    “娘子”鳳棲梧一眼洞穿她心中所想,“你所看到的不一定就是全部。”

    他伸手握住她的柔荑,鳳目直視她的一雙冰眸,眼中滿是真誠與篤定,“信我一次,你現在去找陳小將軍,將援軍帶來,這裏我自會應付。”

    香盈袖眨了眨眼,眸中冰寒盡褪,“為什麽?”為什麽她要去找援軍,這是南嶽的危機,是穆柒寒的責任,為什麽要由他們來收拾,還有,她要如何放心將他一個人留在這裏去於叛軍對抗!?

    鳳棲梧勾唇一笑,“你要的東西還在他手裏,若是這南嶽江山落到別人手裏,你這麽久的部署可就前功盡棄了,再者,這滿殿之中除了你還有何人有能力躲開叛軍的勢力將援軍帶來?”

    香盈袖垂眸不語。

    鳳棲梧知道她這是動搖了,便轉眸對穆柒寒道,“陛下,不知長林軍所處何地?”

    穆柒寒對上他的眼,明明沒有壓迫,他卻下意識覺得忌憚,脫口便道,“出城往南六十公裏有一處軍營,長林軍便在那裏。”

    鳳棲梧點了點頭又道,“那陳小將軍是幾時出發的?”

    “昨日便在那處待命,今日一早便會趕過來,想來也快到了。”

    鳳棲梧左手撐著右手手肘,右手拂了拂鼻梁,“這麽說來陛下與陳小將軍之間也隻是靠傳信出去,並不一定他就收到了。”

    穆柒寒麵色微變。

    鳳棲梧不再多言,轉身對香盈袖道,“娘子,想來那陳小將軍也許並沒有收到求救信,你是必定要跑這一趟了。”

    香盈袖眉心緊蹙,“六十公裏地我縱使能飛也無法在一個時辰之內趕到,何況要帶著援軍回來,你能撐到三個時辰嗎!?”

    鳳棲梧淡淡一笑,揉了揉揉她的長發,“相信我,隻要你能在三個時辰內趕回來,我必定還你一個安然無恙的南嶽王。”

    香盈袖拍開他的手,怒然瞪他,“誰會擔心他啊,這是陛下,自然會有人為他前仆後繼的死,而你呢?這裏不僅沒有人會聽你的,也不會有人保護你,三個時辰足夠叛軍踏平這金鑾殿!”

    鳳棲梧捏了捏她的臉,柔聲道,“不會,我會等你,等著你帶著援軍回來,在那之前我不會有事,便是為了你我也會保護好自己,信我,好不好?”

    香盈袖定定地看著他,看他眸中溢滿的溫柔與淡然,心裏那點焦躁被撫平,她邁步上前一頭埋進他懷裏,甕聲甕氣,“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等我回來!”

    鳳棲梧回抱她,“好。”

    香盈袖退開兩步,對身後不遠處喊道,“心焰。”

    心焰上前,“小姐?”

    香盈袖定定地看著鳳棲梧,語氣堅定,“你務必要保護好姑爺,必要時候帶他走!”

    “小姐!?”心焰雙眼微睜。

    香盈袖不理她,頭也不回地往殿門口走去。

    所有人目視著她堅定從容的背影,一身紅衣,瀟灑恣意。

    心焰定定望著她,心中的震驚久久不去。

    金鑾殿外三千守衛堅定守著,見香盈袖出來各個滿臉驚訝。

    “縣主,外麵危險,還請您快快回去。”

    香盈袖看了說話之人一眼,突然彎唇一笑,“等著本縣主回來救你們,無論多難都給我撐住了!”

    一群人被她說的一愣一愣地,下意識垂首朗聲應道,“是!”

    這麽久的時間,端親王兩人的人馬離金鑾殿已經不足十裏,從正麵衝出去已然是不可行的。

    香盈袖觀察了周圍的地形,禦花園的花已經盡數綻放,一片驕陽似火已經是這皇宮僅存的完好之處,無論如何,禦花園是叛軍的必經之處,但是這盛開的花和假山也是最有利的遮蔽之處。

    刺耳的刀刃相撞的聲音和著腳步摩擦地麵的聲音由遠及近,不出片刻便會出現在眼前。

    香盈袖閃身躲進一處假山,下一秒兩隊人馬便先後出現在禦花園,他們所過之處花葉一片狼藉。

    穆景睿周圍掃視了一眼,對手下眾人道,“給本王搜,但凡宮裏有活著的一個不留!”

    “是”整齊劃一的應答聲響起,緊接著便是一群人拿著刀劍四處搜查的聲音。

    香盈袖屏住呼吸,整個人貼在假山上,看著一群人從旁邊的假山找過去,很快便要往她這個方向找過來。

    她四處看了看,另一處隱蔽的假山後隻有一個虎頭虎腦的人在找,她閃身躲進去,迅速伸手捂住對方的嘴,一個手刀落在他頸項上,那人還來不及嗚咽一聲便暈倒了。

    香盈袖輕呼一口氣,將人輕輕放倒在地上,然後就著假山躲著。

    很快又是三人靠過來搜尋,她摸了摸頭上的碎玉冰簪,大致計算了下一擊拿下三人的幾率有多大。

    她往假山後靠了靠,三人沒有任何察覺地找過來,其中一人看見地上躺著的人,忙跑過來搖晃他,“大寶,大寶”

    香盈袖抬手就是一擊將人敲暈,另兩人聽見動靜看過來,隻覺眼前紅色一晃,頸間一涼,便沒了呼吸。

    香盈袖一手抓住一人的衣領將人拖過來靠在假山後,而後拔掉其中一人的盔甲套在身上,挽好頭發戴上頭盔,垂首往外走去。

    “誒,怎麽就你一個人,跟你一隊的呢?”一像是管事的人見她走出去,當即望了望她身後問道。

    香盈袖沉著嗓子道,“他們肚子不太舒服去茅房了,我自己先回來複命。”

    那人似信非信地看了她兩眼道,“你們可有找到什麽人?”

    香盈袖搖了搖頭,“隻要是活人都抓起來了,不過都是些妄圖逃跑的丫鬟太監,並沒有可疑之人。”

    那人擺了擺手,“行了,到別處找去。”

    香盈袖道了聲是便往人多的地方過去。

    多數的人已經跟著穆景睿往金鑾殿去了,就剩些領了命盤查可疑人員的小兵,香盈袖很快躲開眾人的視線。

    正打算找個機會離開,瞥見穆攸揚的人,當即垂首仔細在周圍找了起來。

    穆攸揚目不斜視地騎著馬走過去,香盈袖鬆了口氣,往旁邊的花園門走去。

    “來人,給我把他拿下!”一聲大吼在遠處響起。

    方才那領頭之人站在假山旁指著香盈袖的方向,那假山赫然便是香盈袖方才待過的地方。

    暗道糟糕,香盈袖迅速閃身掠過花園門,往宮門口跑去。

    “給我追,拿下他!”

    後麵的人還在喊,眾人朝著她的方向疾追過來。

    穆攸揚朝她的方向忘了一眼,問道,“什麽人?”

    那領頭之人指著假山後,喘著氣道,“他,他殺了人。”

    穆攸揚蹙了蹙眉,對身側的人道,“勞煩香大人帶人將人捉回來。”

    香廷賀拱了拱手道,“是。”

    香盈袖一路疾行至宮門口。

    “什麽人?”宮門守衛指著她吼道。

    香盈袖抬手從衣袖裏摸出一塊令牌,“奉睿親王之命出宮辦事,速速開門。”

    兩名守衛對視一眼,跑過去開宮門。

    宮門才剛剛拉開一人寬的距離,身後便傳來香廷賀的聲音。

    “速速關門,拿下他!”

    兩名守衛懵了一瞬,當即就要將宮門合上。

    見機,香盈袖將手上的令牌往前一擲,快狠準地打在其中一人手腕上。

    那人手腕一麻,動作一頓。

    就這個當口,香盈袖身形一閃堪堪從即將合上的宮門側身溜出去。

    “廢物,誰讓你們開門的!”

    穆景睿手下領頭之人一人一巴掌扇在兩名守衛腦袋上,怒不可遏。

    兩人揉了揉腦門,“他拿著大人的令牌,屬下們也不敢不開啊。”

    那人一愣,伸手往腰上一摸,那裏的令牌不知在何時不見了,想到方才與賊人錯身而過,當即惱怒地又是一人一掌,“廢物,隻認令牌不看人,沒長腦子!”

    香廷賀製止他,“劉大人,現在不是追究對錯的時候,先把人拿下才是。”

    劉大人,這才哼哼兩聲,對手下人道,“立刻封鎖城門,任何人不得進出,就是把南都翻過來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而香盈袖,一出宮門就在門口牽了一匹馬,橫衝直撞地往城門口奔去。

    與其給他們反應的時間,不如一鼓作氣衝出去。

    金鑾殿內,一種大臣正欲鳳棲梧劍拔弩張。

    “陛下,這三千士兵已經是僅剩的屏障,陛下若是交給他,何人來保護陛下!?”

    一種大臣你一言我一語,說什麽也不同意鳳棲梧調動三千兵力。

    鳳棲梧也不急,雙手抱懷,滿臉痞氣,“無所謂,反正這南嶽也不是我的南嶽,落到誰的手上也與我無關,既然你們都覺得沒關係,我也沒什麽好替你們著急的。”

    心焰站在一旁,等著穆柒寒道,“總之,我奉了我家小姐的命令,關鍵時刻會帶姑爺走,至於你們這裏,誰輸誰贏且看你們的造化。”

    “哼,也要看你們們有沒有這個能耐,想要置身事外沒那麽容易!”一名大臣吹胡子瞪眼。

    鳳棲梧淡笑搖頭,卻是失去了與他們這群酒囊飯袋對話的興致。

    “行了。”穆柒寒打斷一群還在嚷嚷的大臣。

    “這是兵符,如今就靠月編修了。”他令宗正將兵符遞給鳳棲梧。

    後者接過,對著穆柒寒遙遙一笑,“多謝陛下信任,還請諸位在這裏耐心等候,切記不要離開。”

    說罷,與心焰對視一眼,兩人默契地往殿外走去。

    宗正有些擔憂地道,“陛下,當真相信他?”

    穆柒寒凝了凝眸,“不相信又能有什麽辦法,難不成真要將王位拱手讓出?”

    宗正不再言語,當了南嶽的王就有了諸多限製,沒辦法親自出手,因為他的性命重中之重,萬事都要依靠他人之手,哪怕根本不知道他人究竟有何能力。

    香盈袖一路縱馬狂奔,大街上的人早就被叛軍嚇得躲了起來,此時街上幾乎看不到一個人,馬蹄聲踢踏而過,早已脫下厚重的盔甲,一襲紅裳在風中獵獵飛揚。

    城門遙望在即,上百人等候在此,一見她便豎起了刀戟。

    “拿下她!”

    一人下令,上百人一齊衝上來。

    香盈袖冷笑一聲,一掌拍在馬背上,馬兒吃痛,瘋狂奔跑起來,她手中一使力,馬兒一整個飛躍起來,從眾人頭上躍過,眼見著馬兒就要下落,馬上之人揚手一派,整個人借力躍起,衣袖翻飛,發絲飛揚,黑與紅的極致之美。

    她朝下勾唇一笑,人已經躍過了高高的城門不見了蹤影。

    裏麵的人咒罵一聲,“給我追!”

    皇宮內,數萬人馬止步於金鑾殿外的數百階梯之下,回首遙望高高的拂羅塔,那裏一人一襲華光瀲灩的銀色長袍席地而坐,一張極致絕色妖冶的臉,剔透的琉璃目鑲嵌其上,一點血淚朱砂如刻骨誓言般鑲嵌在右眼下方,張揚的黑發束於腦後,隻一縷垂於頰邊。一把古琴置於膝上,通體碧玉的琴身散發著淡淡的寒光,琴的尾端為鳳,嵌著一株血色曼珠沙華,一團白色毛茸茸的東西蹲在上麵,一雙睜得老大的雙色瞳眸仿佛俯視著螻蟻眾生般看著底下眾人,就這樣,一人一琴一寵已是美到了極致。

    “他是誰?”

    穆景睿與穆攸揚麵麵相覷。

    “從未見過。”

    穆攸揚眉心緊蹙,“此人氣度不凡,那把琴更是詭異至極,還是小心為上。”

    穆景睿冷哼一聲,“想不到穆柒寒身邊還有這樣的高人在,真是小瞧他了,不過,縱使他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人,難不成還能怕他不成。”

    穆攸揚對於他的大言不慚正想說些什麽,就被一陣尖銳急促的琴聲打斷。

    琴聲響起,一曲空城絕在拂羅塔上奏響,急促的仿佛千軍萬馬奔騰而來。

    一陣腳步聲伴著琴聲響起。

    穆攸揚兩人抬頭看去,不知何時,眼前的台階上已經占滿了一群身著黃黑色盔甲的人,一眼望去竟仿佛看不到頭。

    兩人心裏一驚,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裏看見了錯愕。

    與他們手上藍黑色盔甲的人不同,黃色代表帝王所有,這是穆柒寒手上僅剩的人。

    兩人心裏都清楚,這些人不過三千左右,但是此時此刻竟有些忌憚,若是消息有誤,不是三千而是三萬。

    “是不是他們的援軍到了?”穆景睿有些遲疑道。

    穆攸揚搖了搖頭,“不可能,援軍就算趕到,也不可能從這裏出現,一路上我們都沒有看到過。”

    穆景睿點了點頭,又覺得不對,他猜想,“會不會是皇宮裏有我們不知道的密道?”

    穆攸揚沒有出聲,他們並不知道皇宮裏有沒有密道,但是此時此刻必須要小心行事。

    穆景睿見他默認,心裏一時有些慌亂,“那怎麽辦?”

    還不待穆攸揚回答,一道青色身影落入視線。

    心焰一襲青色緊身長裙,手持一把青色長劍,麵含笑意地站在眾軍之前,“二位殿下,別來無恙啊。”

    “你是,香盈袖的人?”穆景睿不太確定道。

    心焰笑著點了點頭,“睿親王殿下果然慧眼,奴婢名喚心焰,正是小姐的人。”

    穆攸揚雙眼深沉地凝視她,“你家小姐呢?”

    心焰左右望了望,似笑非笑道,“殿下也看見了,這兩軍對峙,十足的危險,我家小姐身子嬌貴,自然是在陛下身邊。”

    穆景睿指著拂羅塔的方向問道,“那彈琴之人是誰?”

    心焰抬眼望了望,道,“陛下的援軍。”

    “不可能!”穆攸揚篤定地否認,“你們現在莫不是在給本王上演空城計?這些應當就是你們的全部兵力。”

    心焰麵色不改,笑意綿綿,“殿下不信奴婢也沒辦法,殿下大可試一試,我們的人到底有多少。”

    她抬手一揮,身後眾人紛紛把劍作出要與他們一決勝負的架勢。

    琴聲綿綿不絕,一瞬間激昂奮起,仿佛為了渲染此刻兩軍對峙的劍拔弩張。

    穆景睿揉了揉腦袋,“這琴聲吵得我腦仁疼,二哥,不如先把這彈琴的人拿下?”

    穆攸揚回頭望了一眼,這琴聲的確動搖軍心,他們的人都已經有些心神不定,心生遲疑,這可不是個好跡象。

    他點了點頭,穆景睿當即下令把人拿下。

    千名士兵朝佛羅塔而去。

    一刻鍾後,所有人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幕。

    那些上得拂羅塔的人,還沒近那人的身就被一道道音刃橫劈而來,近一千人如白菜蘿卜般從拂羅塔掉下來,烏壓壓的一片。

    底下眾人下意識咽了口唾沫,太,太太太,太恐怖了!

    便是穆景睿和穆攸揚也不期然第捏了把冷汗,這是何等的實力才能做到這般境界。

    穆攸揚對身後之人道,“去把香家主找過來。”

    一千個人的下場擺在前麵,眾人再也不敢輕舉妄動,按這樣下去,他們這幾萬人都不夠砍得。

    空城絕的琴聲依舊,吵得人心神不寧,穆攸揚臉色難看至極。

    他開口,攜著內力將聲音遠遠傳去,“閣下究竟是何人?何不下來與我等光明正大地打一場,以優越的地勢先聲奪人可不是君子所為。”

    城牆上琴音一頓,似是受了他的影響,一雙奪魂攝魄的琉璃目望過來,隻覺得遍地花開,絲竹悅耳。

    那人勾唇一笑,雙眸微彎,一點血淚朱砂瀲灩奪目。

    眾人隻見他手掌往琴弦上一拂,‘噌’的一聲,一道音刃破空而來,帶著不容置喙的凜然霸氣,瞬間劃開穆攸揚的臉,一道血淋淋的傷痕觸目驚心。

    ‘嘶’

    眾人倒抽口涼氣,背脊發寒。

    穆攸揚後知後覺地才感覺到臉上的疼痛,臉色瞬間大變。

    穆景睿正欲對他說什麽,餘光瞥見一道光影遠遠襲來,瞬間覺得巨大的威壓撲麵而來,令他感到窒息。

    眾人眼前銀光一閃,一人一琴一寵已經換了個位置,坐到了金鑾殿的屋頂之上,與他們正麵蝸居。

    眾人心裏又是一陣驚懼,後背已經濕透。

    “誰要與我光明正大的打架來著?來吧!我奉陪!”鳳棲梧撩了撩臉側的發絲,用他那張冠絕天下的盛世美顏笑得極為欠扁。聲音有點低啞的,帶著說不出的魅惑。

    穆攸揚捂著臉上的傷口怒不可遏地等著他。

    一旁的穆景睿拉住他,“二哥,使不得使不得,你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穆攸揚橫他一眼,“那你說怎麽辦?難不成就這樣幹耗著?”

    穆景睿附到他耳邊小聲道,“他們說不定就是在虛張聲勢,咱們直接攻進去,他一人之力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阻我數萬人之勢。”

    穆攸揚已經被氣得不想再去考慮真假,他當即道,“好,咱們就打進去。”

    他揚手一揮,“給我殺!”

    ……

    皇宮內劍拔弩張,城外,香盈袖也同樣遇見了阻礙。

    她高居馬背上,目光冷冷地盯著眼前攔路之人。

    “帝姬,又見麵了。”來人一襲青衣,雙手負於身後,麵上掛著溫和的笑意。

    香盈袖動了動唇,“月!笙!”

    月笙臉上笑意加大,“看來帝姬對我印象頗深,隻一眼便認出我來。”

    香盈袖不欲與他多說廢話,冷冷道,“我現在沒工夫跟你廢話,你想做什麽直說吧!”

    月笙雙手合掌拍了拍,陰陽怪氣道,“帝姬果然氣魄非凡,隻是這一次月笙可不是奉了聖尊的命令來的,而是琅音長公主要你的性命,你說可如何是好?”

    香盈袖挑了挑眉,“原來一條狗還能有兩個主子,今日長見識了。”

    月笙臉色微僵,不過片刻又恢複如常,“帝姬巧舌如簧,月笙自知說不過,總歸帝姬這張嘴也說不了多少話了,索性讓你一次說個夠,如何?”

    香盈袖冷哼一聲,“若是不想死就給我滾開!”

    月笙手上的折扇輕輕展開,有一下每一下地晃著,“生氣了可就不好玩兒了,帝姬年輕氣盛,可切莫上了身子才是。”

    香盈袖抿唇盯著他,冷冰冰的臉上已經開始不耐煩了。她揚手一揮,一把冰藍色長劍落入手中,遙遙指著月笙的鼻子,“廢話少說,要麽滾!要麽死!”

    月笙對於她的威脅恍若未聞,徹底無視她手上的劍,挑眉道,“帝姬可是想要去搬救兵去救你那一無是處的丈夫?”

    香盈袖冷然回視,“與你無關!”

    月笙不以為然地一笑,自說自話,“帝姬可知道那小帝王的救兵為何遲遲不來?”

    香盈袖眉色一凝,幾乎是肯定道,“是你!?”

    月笙齜了齜牙,“若不是劫了那求救信,月笙還真是找不到機會與帝姬單獨說上幾句話呢!月笙自然是要珍惜這得來不易的機會與帝姬多說幾句話,否則以後可就沒機會了,帝姬也別急著走,這援軍你今日是搬不到了,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話音落下,他身後的黑衣人盡數湧了上來將香盈袖團團圍住。

    香盈袖騎著馬原地轉了一轉,雙眼一一掃過這些人,隨即不屑嗤笑道,“你以為就憑長公主府的這些個影衛就能把我殺了?”

    月笙輕笑一聲,“自是不敢小看帝姬,所以,我今日特地帶來了一個人送給帝姬當做禮物。”

    他雙手合掌拍了兩下,“出來吧。”

    一人一身墨青色長袍從他身後不遠處的樹後走出來。

    香盈袖臉色驟變,脫口而出,“是你!?”

    ------題外話------

    缺了這麽久,萬更送給你們,麽麽噠!

    另外有些錯字還來不及改,後麵改哈,今天寫了一天還有好多事要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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