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1.629·【回歸篇·之四】·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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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藤原泰衡卻把那副麵癱的日常(?)表情維持得很好。

    聽了政子夫人隱含輕蔑似的發言, 他仍然平靜地說道:“鐮倉殿和夫人將則子送往平泉,說起來怎麽也算得上是媒人了吧。何況從前鐮倉殿不是還給家父秀衡大人送過一封信, 說‘禦館乃奧六郡之主,予乃東海道惣官, 宜成魚水至好’嗎。這麽說來, 夫人出席婚禮儀式,難道不是一種和鐮倉殿的來書同樣程度上的表示嗎——在此,甚為感謝。”

    政子夫人好像沒想到這個青年這麽鎮定地麵對自己隱約的侮慢、又迅速將之轉化為奧州和鐮倉之間的盟約的表達, 愣了一下, 又發出咯咯咯的一陣刺耳的笑聲。

    “有趣~”她悠悠說道,“來書嗎……從前, 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呢~”

    藤原泰衡好像沒有聽到她語氣中的玩味之情,繼續嚴肅地說道:“……因此,為了感謝鐮倉殿和您做這樣的大媒,我要送您一份謝禮。”

    他忽然轉向門口,喝道:“把他們都帶進來!”

    柳泉也跟著他的眼神看向門口, 結果卻毫不意外地看到銀走在最前麵,引著白龍神子和八葉一行人魚貫而入。

    經過了一整夜的折磨(?),他們現在看起來每個人麵上都或多或少有些憔悴。即使藤原泰衡並沒有把他們分開關押,但是未來生路希望渺茫, 仍然讓他們一夜難眠。

    當神子抬起頭來, 看到了穿著十二單盛裝的柳泉時, 她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不過她還沒有對此表達看法, 視線緊接著就接觸到了北條政子夫人。隨即她的臉上湧起了一股強烈的憤怒和不甘。

    政子夫人好整以暇地盯著這一行人, 臉上露出毒蛇一般狡獪而令人悚然的甜蜜笑容。

    “啊呀,的確是一份大禮呢~”她拖長了尾音,笑著評價道。隨即她將目光轉回藤原泰衡的臉上,眼神裏隱藏著對這個看似有勇無謀、最終屈服於源氏的壓力而交出了源九郎義經和白龍神子的奧州新一任統領的輕視和嘲諷。

    “泰衡大人,可真是貼心哪。這麽說來,您所求的還真讓人覺得不好拒絕呢——”

    神子忽然厲聲喝道:“他對你們要求的是什麽?政子夫人!”

    政子夫人微帶一絲訝異似的轉而看向神子,微微一笑,竟然坦率地答道:“當然是拿你們來交換賴朝大人不進攻奧州的承諾了。”

    神子一滯,立即又轉向藤原泰衡的方向,喊道:“不要相信他們,泰衡大人!他們會在達成目的之後毀約的!奧州並不是沒有一拚之力,就這麽白白讓他們拿去的話誰都不會甘心的!”

    藤原泰衡瞥了她一眼。

    柳泉要說,要不是她早就熟知原作劇情,算是開了先知金手指的話,她從這一眼裏還真的很難看得出來藤原泰衡對白龍神子居然懷抱著十分深沉的愛慕之情。

    因為藤原泰衡此刻看著神子的眼神同樣是鎮靜而冰冷的,和看其他人的並沒有區別。

    不過這就是他的本色吧。能夠為了一個虛假的婚禮大肆操辦到這種地步,甚至細心到連早上男方必須送來女家的和歌都準備了——他所謀甚大,所以他更不會容許自己在這種小細節上失敗,是嗎。

    藤原泰衡冷冷地答道:“我並沒有要拱手讓出奧州的意思。否則我也不會答應他們的要求了。”

    據說和他從小就是一起長大、親如手足的好友的源九郎義經實在是忍不住了。

    “泰衡!你不要相信他們!我的生死並不重要,但是,想想禦館大人!禦館大人是如何想要保全平泉的——”

    藤原泰衡目光冰冷地橫掃過去一眼,眼中似乎鑽出銳利的刀子,好像要把貿然提起他剛過世父親的九郎刺個透心涼一樣。

    “……和他一樣,我也想要保全平泉。”他用一種極端冰冷的語氣說道。

    “為此,用什麽手段都可以,即使墜落到地獄裏也無所謂——”

    九郎的臉上似乎掠過震驚的神色,仿佛一瞬間突然聯想到了什麽。他倒退了一步,睜大了雙眼死死瞪著藤原泰衡。

    “難道、是你嗎……?!”他從齒縫間擠出了聲音來。

    “伽羅禦所守備嚴密,禦館大人自己也是身手不凡,怎麽會被刺至死而其他人毫無反應——?!除非,那就是你下的手……!”

    麵對弑父這樣嚴重的指控,藤原泰衡無動於衷,冰冷地盯著九郎。

    “並不是我下的手。”他微勾唇角,露出一個冰冷得近乎刺骨的笑意。

    九郎脫口而出:“那麽……到底是誰?!”

    率直的、熱情的九郎,好像已經完全陷入了憤怒。

    啊也對,他其實是在奧州這裏長大的吧。藤原秀衡視他作養子一般地照顧他,讓他和自己未來的繼承人泰衡一道接受各種培養;那個時候源家壓根就沒有什麽過人的勢力,他的哥哥、現在權勢熏天的鐮倉殿甚至被流放在外……

    所以,他所知的家人,其實不能完全算是源氏的那些人,而還包括了奧州藤原氏的秀衡和泰衡父子倆吧。

    看著藤原泰衡麵對九郎咄咄逼人的質問,卻隻是微微垂下視線,以冷漠的態度來應對;柳泉突然感到頭腦一熱。

    “……是我!”她大聲說道。

    她這短短的幾個音節就把整座殿內的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向自己。

    所有人幾乎都是一副愕然到無法置信的表情。

    九郎:“什……!怎麽是你……!為什麽……?!”

    神子:“為什麽……秀衡殿,應該待你很好吧……”

    武藏坊弁慶:“嗬……居然,是她嗎……?”

    平家的還內府有川將臣不在場。

    熊野水軍的別當藤原湛增不在場。

    源氏的軍奉行梶原景時……不,他在場,不過他好像不知道該擺出一個什麽表情來才合適。

    將臣的弟弟有川讓好像也有相同的困擾。

    天之玄武平敦盛麵無表情。

    地之玄武鞍馬之天狗……不,裏茲老師也麵無表情。

    而在柳泉的親友團這邊——

    三日月宗近:“……嗬嗬嗬。”

    和泉守兼定:“什……!不要胡說啊主人!你瘋了嗎!”

    堀川國廣不在場。

    一期一振似乎輕輕地倒吸了一口氣。

    笑麵青江仍然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長曾彌虎徹好像也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

    不過藤原泰衡好像也有類似的困擾——因為他聽到了她突如其來的發言之後,猛地轉過頭來,臉上那種冷漠的神色崩解了一霎那,露出其下的驚詫和一絲絲動搖來。

    然而他的自製力何等堅強,很快就恢複了原先的神態,甚至露出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來。

    “這是……怎麽回事,政子夫人?!”他甚至轉回身去,目光炯炯有神地迫視著北條政子,怒色在他冰冷的眉間浮起。

    “念在鐮倉殿和您的麵子上,我甚至包圍了高館,捉拿了九郎……然而唯獨放過了藤泉館!而現在……現在……”

    政子夫人的臉上表情變幻莫測,又很快恢複了常態,露出一個嬌媚而狡獪的笑容。

    “啊啦,這孩子真是胡來啊……”她說道,居然還露出幾分痛心的表情來,然後急急走上前幾步,好像伸手要來抓住柳泉的手腕一樣。

    “你為什麽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為什麽要刺殺禦館?”

    柳泉的臉上似乎露出驚慌失措的神色,仿佛是為了躲避政子的質問,她倒退了一步。

    於是政子夫人好像為了抓住她,再度往前跨了一步,幾乎要趨近到藤原泰衡的麵前了。

    然而下一刻,藤原泰衡盯著似乎因為痛心疾首而顯得有絲咄咄逼人的政子夫人,忽然冰冷一笑。

    “為什麽?……因為家父也好、我也好,都想消滅——”

    他的臉色猛然沉凝了下去,一層認真的厲色在那張冰冷的臉上升起。

    “……荼吉尼天!!”

    他咬牙切齒地從齒縫間擠出這個奇怪的名字,然後麵對著近在咫尺的政子夫人夷然不懼,忽然開始詠唱一段長長的咒文!

    在場的所有人:!?

    柳泉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在原作裏,藤原泰衡確實有著“咒術方麵的造詣很深”這個設定,甚至還曾經在銀的路線裏給銀下過厲害的咒術之類的——

    所以說,他必須要用婚禮為名將政子夫人騙到這裏來,是因為他打算在這裏與政子夫人決戰?!

    啊對了,荼吉尼天。那在原作裏,不是鐮倉殿源賴朝的守護神、他那些恐怖神力的來源嗎?!

    而且——

    政子夫人的臉上,先前那些做作的嬌笑一瞬間都化作了猙獰。

    她陡然伸出雙臂,身影在紛繁變化著的耀眼光芒之中逐漸擴大、繼而像一滴墨水滴入池中那般溶解了,當她的身影再度凝聚起來之時,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張牙舞爪的怪物。

    然而,幾乎與此同時,藤原泰衡和柳泉腳下所站立的位置上,那些看似雜亂無章、幾乎一圈一圈擴散開去刻滿整個地麵的梵文一類的文字,卻隱約一點一點亮起來,一片一片地開始發光!

    政子夫人所變化——不,也許應當說是從她的體內“生長”出來——的荼吉尼天,已經在空中全部舒展開了身形,幾乎遮天蔽日。

    天空中變得陰晦起來,烏雲和著狂風翻滾著,騰起不祥的濃重霧靄。

    荼吉尼天在半空中飛舞著,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嘯。

    忽然,嘯聲過後,大社前空曠的廣場上憑空出現了很多身上冒著黑氣的、類似怨靈一樣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