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421·【回歸篇·手塚線】·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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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且,下一秒鍾她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擅自行動了起來,穿過深夜空無一人的街道,跑向他的麵前。
手塚幾乎是立刻就停下了去拉開門的動作,回過頭來望著她。
柳泉小跑幾步到了他麵前,抬起頭來望著他,一瞬間仿佛有點猶豫,好像不知道應不應該把接下來的話對他說出來一樣。
他耐心地等著她開口。
她張了張嘴,臉上浮現出為難的神色,可是那雙站在台階下、微微仰著頭望向他的眼眸裏,似乎有閃爍的光芒,一閃一閃的明亮著。
手塚站在比她高出幾個台階的位置上,房屋簷下的那盞感應燈因為感應到有人踏上了階梯、因而已經亮了起來。從他這個位置俯望,她的整個人就仿佛是籠罩在感應燈投下的光暈和他的身體擋住一部分燈光所造成的暗影之中,形成半明半暗的視覺效果;隻有她因為剛才的奔跑而喘息稍急、從口中逸出的白色霧氣在光暈中嫋嫋上升,讓她的整個人顯得鮮活而生動。
望著她的臉,他不知為何突然歎了一口氣。然後,認命似的率先開口打破了這層奇異的沉默。
“柳泉……”
他有絲躊躇似的喊了一聲她的姓氏;然而喊出這一聲之後,他就仿佛越過了十分巨大的障礙似的,說話也變得流暢起來。
“……你,還想對我說什麽?”他慢慢地問道。
並沒有選擇那種“你還有什麽事嗎”之類客套又過分冷淡的問句,他下意識脫口而出的,竟然是這麽一句奇怪的問話。
話一出口,就連他自己也不免覺得有點奇怪而微微一滯。但一瞬之後,他卻忽然又覺得這句問話比其它問法都要好得多。於是,他頓了一下之後,重新轉過身來又走下台階,站到了她的麵前。
“……我在聽。”他遲疑了一下之後,還是遵循了自己的直覺,補充了這麽一句好像更為奇怪的對白。
誰知他這句自認為算是安撫(?)語氣的話一說出來,就看見麵前的她臉色變了變,好像麵臨著什麽不得了的重大抉擇似的,臉色微微沉鬱了下來,似乎像是馬上就要去打一場毫無勝算、毫無把握的仗一樣——
手塚不知道自己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困惑的神色。
然而這種目光平靜柔和、臉上卻因為她的反應而略帶困惑的表情,卻一瞬間仿佛擊中了她的心髒一樣,讓她的心髒極不規律地咚咚亂跳了幾下。
柳泉深呼吸,感覺自己的理智在和感性的拔河之中,馬上就要輸得一敗塗地了。
理智告訴她,她應該說“不我沒什麽事那我走了以後有機會再見吧”,然後馬上遠遠地跑開——
然而下一秒鍾,她卻聽到自己的聲音,用一種幾乎緊繃到快要聲線發抖的語調,這樣問道:
“……手塚君,今天,我……可以去青學,呃……觀摩你的訓練嗎?”
一個問題問得磕磕絆絆,而且話剛說出來,她的耳朵裏就仿佛聽到啪的一聲響,就像是什麽理智的弦終於被繃斷了一樣;霎時間,感性的、不切實際的希冀主宰了一切,將那些冷漠刻板的理智都驅趕得遠遠的。
聽到這個問題,手塚似乎顯得極為吃驚,他愣了一下,可疑地沉默了好幾秒鍾,才應道:“……啊。”
其實剛才她打算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一開始是想直接問“今天我可以去青學找你嗎”。然而話到嘴邊她卻臨時把“找你”這個詞改成了“觀摩你的訓練”。
這樣的話即使他拒絕,看起來也僅僅隻是拒絕了一項正常的huó dòng提議,顯得並不那麽尷尬;而假如他誤以為她真的隻是要去觀摩網球部huó dòng或訓練的話,答應起來也會更爽快些——
但是剛剛他那微妙的沉默,卻讓她的心頭猛地點燃起了一絲異樣的希望。
而且,“啊”對於他來說就已經算是肯定的答複了吧?!
不管怎麽說,她的用詞沒有采用“觀摩訓練”,而是“觀摩訓練”——這是一種模棱兩可的說法,假如這位總是一臉嚴肅表情、看了無數大胃王爭霸賽也無法理解普通人的笑點的青學部長真的能get到這個微妙的重點的話,那還真是不得了的事啊。
“真、真的嗎——?!”她不敢置信地確認道。
看著她瞪圓了雙眼、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他先是露出一點微微的困惑之色——就好像有點不明白自己明明答應了她,她還表現得那麽震驚和拒絕相信,到底是為什麽——然後又放緩了神情,目光清直而明亮地注視著她。
“啊啊。”他簡單地說道,“到了之後就給我打diàn huà。”
他並沒有說“如果網球部還有其他人也去學校訓練的話,我會事先讓大家做好準備迎接外校觀摩”之類的話,也並沒有說“我會事先打好招呼直接讓你進校門因為你這是正當的外校觀摩huó dòng”。
她眨了眨眼睛。
好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dá àn呢……但是衝動之下她卻作出了這個自己無法履行的約定,是不是更差勁的表現呢……
她緊緊抿著嘴唇,用力得幾乎渾身發抖——好像不這樣做的話,下一刻因為寒冷而凝結在睫毛上的水珠就會掉落一樣。
她沉默了片刻,鼓起了極大的勇氣抬起眼來回視著他,這才注意到他壓低了眉眼,雖然仍然嚴肅地抿著嘴,表情卻變得異常柔和。
“為什麽露出一副這樣的表情?我明明已經答應你了啊。”他溫和地說道。
柳泉:“……”
盡管她曾經口才超群,嘴炮技能滿點,但到了這樣的時刻,她卻發現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正是因為他答應了她冒冒失失的請求,離別才變得更加難以啟齒吧。
“不……我想我是太震驚了一點,”她終於找回了一點自己的聲音,勉強用一種半開玩笑似的語氣,過分輕快地答道。
“……因為突然感覺自己好像獲得了一場……難以置信的、了不起的勝利似的……?”
手塚注視著她,片刻之後,他麵容的線條好像更加柔和了一點似的。
“……那到底是種什麽樣的比喻啊。”他說,聲音裏居然帶上了一點微微的、失笑似的語氣。
柳泉沉默了一霎。
“……因為我就是這麽想的。”她含笑說道,微微仰起頭望著他,眉眼彎彎。
“因為……勝者是冰帝?”
手塚終於嗬的一聲失笑出聲,向著她伸出手來——
然後揉了揉她頭頂的頭發。
“到底想要贏青學多少次才夠啊。”他用一種足以讓人誤以為他糟糕地ooc了的溫和語氣,這麽微帶一絲玩笑意味地應道。
……隻有在這種時候,會讓人覺得——他畢竟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十七歲的少年,所以性格裏好歹還是有那麽一丁點屬於少年人的溫柔善意、易於順毛的……吧?
咚。
咚咚。
心跳亂七八糟地,又來攪局了。
盡管感覺自己曆經了那麽多他難以想像的艱難和時代,理應在他麵前有種所謂的這樣的優勢才對;可是現在,當他的手落在她頭頂,輕輕揉了幾下她的頭發時,她才察覺到自己那顆沉睡已久的少女心,又重新複活了,忐忑著一點點加速跳動,催生出自己臉頰上一團火熱。
這個人,是真·信雅醬心中的男神。
然而作為假的信雅醬,我同樣也喜歡他。
這樣的體認一瞬間在她心頭升起,她幾乎要搖搖頭,無可奈何地哂笑出來了。
可是,假如我明明白白地表達出來之後又會發生什麽事呢。
當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我就要走了啊。留在這裏的,隻會是係統留下的一段數據所生成的替代者……
不,即使是真·信雅醬回來的話,我也不想讓她意外地發現自己心目中的男神已經和自己發展出了什麽不得了的個人線,然後開心地沿著這條感情線攻略出he啊。
對不起,信雅醬。雖然借用了你蘇爽的人設,可是啊,我這個冒牌貨,從頭到尾都有著自己的意誌呢。
我不想讓別人通過我自己的努力成果而輕易獲得他的關心和微笑,即使是和我擁有同一個軀殼的人,也不行。
因為歸根結底,我就是這麽自私的人啊。
“其實……我很快就要出國了。”她毫無預兆地、突如其來地說。
已經潛水兩天半的係統菌突然在她腦海裏驀地浮上水麵,發出怒吼。
也許是因為玩家突如其來的台詞太驚世駭俗、破壞本世界的發展規則,係統菌這一次居然選擇了直接暫停該世界——換言之,現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柳泉之外,沒有人會再移動,時間停滯在了這一刻,包括剛剛露出驚訝之色的手塚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