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449·【回歸篇·之二】·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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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幾乎是立刻就想起了這首歌她在哪裏聽過。

    那個令人記憶深刻的,五年前的聖誕派對上,這是那首開場舞的伴奏吧。

    至於這首歌為什麽會被設定為一打開音響就首先自動播放,也就不必再說。

    她呆了片刻,倏然回過頭去望著浴室的方向。

    ……假如她一直不回來呢?假如她永遠也不可能再回來了呢?!

    這樣的話,一再重複聽著這樣的歌曲,又還有什麽意義呢。

    然而,她又仿佛有些明白那些問題背後的dá àn。

    正如同有人如果問室長大人“假如這個世界一直都是這樣呢?假如這個世界永遠也不會變好了呢?那麽你還打算為之犧牲一切嗎?”這樣的問題一樣。雖然和室長大人其實相處的時間算起來並不很長,但是柳泉仍然可以自信地說,她知道室長大人會怎麽回答。

    ……一定是會露出那種一本正經到了背後發出足足五十塊錢的特效的表情,說著“無論如何,擁有力量之人必須承擔起這份力量所帶來的責任”吧?!

    這種的傷感,混合著這樣的體認所帶來的酸楚的欣喜,一瞬間就突襲了她,讓她的整個胸腔都揪緊了。

    不知為何咽喉中似乎梗著一個巨大的硬塊,讓她喉嚨緊縮、難以呼吸。

    那首歌仍然這樣地唱著。

    啊啊。原來是這樣的嗎。

    柳泉想起今天稍早前自己穿越迷霧,突然出現在宗像禮司麵前的時候,他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語氣,遲疑著喚出“信雅君”這個名字的情景。

    還有,很多年以前,卒業式舉行前的青部huó dòng室裏,他向著裝睡的她俯下身來,在她耳畔輕聲說“沒能讓你陷入戀愛真是遺憾,因為——我似乎已經真的有點投入了呢……”的回憶,一瞬間都重新從腦海的深處猛然浮起,一時間居然充斥自己整個意識的,都是他的聲音。

    啊啊,糟糕,好像……剛才聽到了他說出什麽了不得的話啊?!

    她掩飾似的從櫃子前轉過身來,倉促走了幾步,來到了窗前那張巨大的辦公桌旁邊,伸出一根食指,胡亂地在深色的桌麵上來回劃了幾次。

    然而她隨意以指尖劃過桌麵的動作,在目光無意中落到桌子正中所擺著的那個信封之時,卻慢慢停滯了。

    信封上沒有寫收信人姓名,隻在右下角寫著“宗像禮司”這個名字以及今天的日期。

    這種署名方式未免讓人覺得有些在意,柳泉慢慢伸過手去,指尖在那個信封上停頓良久,最後還是屈服於自己內心那種有些無禮的好奇心和沒來由的忐忑,一咬牙拿起那個信封打開了。

    信封並沒有封口,裏麵也隻放著兩張信紙。柳泉盡量小心翼翼、不發出任何聲響地抽出那兩張信紙,打開來剛看了第一眼,就立刻毫無預警地被抬頭寫著的那行字擊沉了。

    第一張信紙的抬頭,毫無疑問是宗像禮司的字跡,寫著“遺書”兩個字。

    ……媽蛋他今天出門之前果然是懷抱著打算壯烈犧牲在那條地下隱藏著巨大一個秘密基地的街道上的心!!

    柳泉覺得大腦嗡的一聲,漲大了十倍。

    要不是因為自己現在正在做的事情純屬未經許可的tōu kuī,實在不能讓室長發現端倪的話,柳泉真的有一種現在就衝進浴室,再往室長大人那張英俊年輕的臉上狠狠揍一拳的衝動!

    到、到底在耍什麽帥啊宗像禮司!!即使你是王權者,即使你再強大再權威,你也隻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吧!!一般這種年齡的青年甚至在公司裏連升職的希望都不大,而你居然真的像五年前超葦中學園的理事長國常路大覺所說的那樣,打算把這個國家都扛在自己肩上,為了那些老梗到沒人相信的正義理由——為了這個國家,為了無數民眾——而犧牲掉自己的生命啊?!

    她忽然聯想到另外一件看似不相幹的小事。

    說起來……為什麽他的冰箱和廚房裏都是那麽空空蕩蕩、隻留下很少一點點便於在室溫下長期保存的罐裝食品和飲料呢?!是不是因為……他今天出門之前就做好了萬一計劃成功,他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也會因為力量暴走而掉落,因此自己不可能再生還的準備,所以提前把冰箱裏易壞的新鮮蔬菜和肉類等等食材都處理掉了,免得在他身後的一團混亂中,大家會忘記處理食材這種小事而導致食材腐壞?!

    柳泉發覺自己捏著那兩張信紙的右手,因為強烈的激動和憤怒而在輕微地發著抖。她不得不放下手深呼吸了幾次,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緒,才重新看下去。

    其實室長大人的遺書意外地簡單。他隻是簡單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決意以及作出這個決定的理由,然後說了些老生常談的“我很抱歉”給家人,“這個國家的未來就拜托大家繼續努力了”給scepter 4的其他小夥伴,最後簡單地寫了一句“請勿過度悲傷,因為我完成了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情”算是一種交待或者解釋,然後列出了自己名下的財產,分別指定給父母兄長來繼承。

    ……很簡單。柳泉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的一生,可以用這麽一張薄薄的信紙和幾行簡單的語言來概括。

    那個人,是曾經在夕陽西下的校園裏背光而立、含笑對她說出“請和我交往吧”的英俊少年,是永遠讓你猜不到下一分鍾他會說什麽做什麽、隻能被動地聽從他驅使的鬼畜室長,是在她都忘卻的時候卻用了巧妙的手段來滿足當初勸誘她入部時作出的“我們也可以打網球”這種玩笑一般承諾的青部部長,是在深夜的屋頂上緊緊擁抱她、驚喜地脫口說出“真的是你,信雅!”的前男友;是在無言分手後仍然把自己的領徽留給她、在她耳畔低語“我似乎已經真的有點投入了呢”、“謝謝你努力地活下來”的那個既完美、又孤獨的,她喜歡的人——

    ……是那個打算懷著愛情慢慢地在地下腐爛,希望著她在此之後仍然能夠去追尋自己的美好人生的,同樣也喜歡她的人。

    ……是那個寧可被自己堅持的、閃光的大義最後吞噬掉,也決不放棄維護這個世界的理性與秩序、決不放棄承擔擁有能力之人理應肩負起的責任的,青之王。

    啪嗒。

    有水珠靜悄悄地從她臉上滑落,掉到了深色的桌麵上。

    就是那樣的一個人,他的一生,充滿了常人難以想像的危險與神奇,擁有著凡人難以企及的智慧與力量,做過無數隻有他才能夠做到的艱難事情,然而到了最後,他的短暫一生,就凝結在這張紙上,短短的幾行文字裏;除了“抱歉”、“拜托了”以及“請勿過度悲傷,因為我完成了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情”,就是——

    柳泉翻到第二張紙。然後,她的身軀重重震動了一下。

    因為那張紙上的文字更加簡短。

    僅僅寫著——

    “ps 假如能夠找到柳泉信雅xiǎo jiě,請將我公寓和辦公室牆上懸掛的兩張拚圖,以及公寓桌上那個鐵盒裏的物品轉交給她。”

    “信雅君,感謝你在我生命中的出現。曾經受到你的諸多照顧,雖然希望著在未來的某一天能夠回報你,但是現在抱歉無法再做到這件事了。然而我堅信,你一定能夠找到自己想要前進的路,坦率勇敢地前行,成為一個閃閃發光的人。”

    “take care & farewell,信雅。”

    ……他果然看到了她離去的時候,留在青部huó dòng室桌子上的那封短箋!

    眼淚像是被人陡然打開了閘門的洪水一般,瞬間就撲出了她的眼眶,洶湧地在她臉上奔流成兩條小河。

    她僵硬地把視線慢吞吞地轉向那個信封先前放置的地方——那裏還放著一個不太大的鐵盒,長得有點像是尺寸很小的特製密碼箱,因為它不但摸起來有點和體積不符的沉重、而且居然被一個長得像是密碼鎖的玩意兒鎖上了!

    她慢慢把那個鐵盒拉到自己麵前,隨意地按了一下密碼鎖的屏幕。

    屏幕一瞬間就亮了起來。然而和記憶中室長大人那部需要輸入以她的生日作為密碼才能解鎖的終端不同,這個鐵盒的屏幕上顯示的提示是。

    柳泉愣了一下,依言把自己的右手食指放在指紋驗證框中,一秒鍾之後,電子鎖發出嗶嗶的聲音,屏幕上提示。

    ……室長大人,你到底是什麽時候、從什麽地方獲得我的指紋呢,真想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