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6.724·【回歸篇·之四】·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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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也許永遠都不能真正地再見到麵了, 然而他以此在她生命中仍然占有一個位置;因為她是在遇到他之後——遇到小一之後,遇到山南先生之後, 遇到新選組的每一位同伴之後——才蛻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
在會津城外的原野裏, 柳泉縱身向前,揮動手中的刀,毫不猶豫地朝著麵前曾經算是同事的人一刀斬落。
無論是怎樣的困難都不能阻止我們前進。這是曾經戰鬥在這裏的那些人們,曾經教曉她的事情啊。
雖然曾經在現世經過不錯的劍道訓練,然而神無凜音和柳泉之間劍術的差異仍然不在同一等級上。
也許是因為審神者之中不乏有著背景和履曆閃閃發亮、但落實到實際的身手上卻盛名難副的人, 神無凜音似乎一開始認為柳泉也是這樣的人。但現在她好像明白了一點什麽, 於是她開始顯得更加急躁起來。
神無凜音被柳泉淩厲的攻擊一連逼退了七八步。然而在她險些身子一歪、一腳踩空而摔落路旁田地之前的一霎那, 柳泉正打算再迫近一步、一刀揮下而解決戰鬥之時, 眼角的餘光卻突然掃到側麵寒芒閃動, 下一秒鍾, 有一陣刀風猛然向她襲來!
柳泉及時收回了自己前衝的腳步, 借著衝勢驀地一擰身。那個動作使得她的身體重心猛地歪向一旁,卻正好讓她成功閃避過了旁邊襲來的刀尖。
但糟糕的是,她現在喪失了重心的穩定,緊接著就要在【冒著被旁邊的偷襲者砍中的危險,以手中刀尖撐住地麵穩住自己的身子】或者【拚著馬上就要摔倒的危機、一刀揮向旁邊的方向, 砍那個偷襲者】兩種艱難的選項之間選擇其一。
然而下一秒鍾,有人就替她解決了這個難以選擇的困擾。
雪亮的名刀劃破夜幕, 發出哧的一聲沉悶的、刺破血肉的聲響。
真奇怪。雖然是藉由審神者的靈力維係的虛假軀殼, 被刺中的時候, 也能夠像凡人的身軀一樣流血甚至受傷——
“喝!”
那個替她將偷襲者的刀擋回去、並且一翻腕反而刺中了對方的人, 用一種幾乎是前所未見的淩厲態度,這樣喝道。
而那位從神無凜音身側閃出的偷襲者——不,付喪神——被刺中之後不得不後退了兩步,左手捂住受傷流血的肩膀,居然發出了兩聲輕笑。
“哈哈……”
夜色裏,三日月宗近橫過刀,擋在柳泉的右側前方,將那位神無凜音麾下的付喪神的攻擊路線全部擋住。他俊美的臉繃得緊緊的。
“……果然是你啊,哈哈哈。”他說,然而他的聲調裏一點都聽不出有什麽笑意,而是仿佛帶著某種張力。
而他的對手緊捂著自己的右肩,停了大約一分鍾才拿開左手,展開手掌。借著微弱的月光可以模糊看到,他潔白的手套上,染滿鮮紅的血跡。
他的前額已經生出了尖利的角和骨刺,肩背上也是;他的手套前端已經被突然長長的指甲刺破,那包裹在手套之中的,也許不能再被稱之為“手”了——而是非人一般的“指爪”。
他的聲音裏竟然也帶著一絲鬼畜般的、嘲諷似的笑意。
“所以呢……?”
……是壓切長穀部。
將主人的命令奉為圭臬的本丸第一主廚。
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暗墮的程度和其他付喪神比起來,還要驚人的快速一些。
柳泉無聲地在心底歎息了一聲。
然而三日月宗近看起來卻並沒有她這種多餘的同情之心。
他的麵容平靜、深瞳中卻流露出警惕之色。然而與此同時,聲音裏卻又含著一絲笑意。
“稍微……有點燃起來了啊。”他含笑這樣說道,將刀架了起來,作出了攻擊前的起勢。
“我也認真一點吧。”
柳泉:“……”
這個時候爆什麽真劍必殺的台詞啊三日月閣下!
然而還沒等她露出一臉吐槽不能的表情,三日月宗近和對麵已經暗墮的壓切長穀部就已經開始了戰鬥。
柳泉盯著他們的身影默了一秒鍾,然後抬起頭來,重新直視著剛剛在這條田間小道上站穩身形的神無凜音。
“看到了長穀部君現在的樣子……你有什麽感想?”她冷冷地問道。
神無凜音神色微動,然後又恢複了那種麵無表情的樣子。她沒有回答柳泉的問話,而是慢慢地環視四周——當然,現在看去,都是籠罩在黑夜下的原野——然後轉回頭來盯著柳泉,慢慢地扯起唇角,露出一個似是嘲諷的笑容。
“……說起來,你來時的路上,如果沿著那條直通那條蟹川的大路前行的話,想必經過了一片有著低矮房屋的小村莊吧。”她忽然拋出了一個奇怪的話題。
柳泉:?
“……確實如此。”她思考了一秒鍾,謹慎地回答道。
神無凜音頷首,口型作出“啊”的形狀。那雙在黑夜籠罩下凝視著柳泉的眼中仿若隱藏著某種令人看不明白的深意。
“……那裏,有個名字,叫做‘天滿’。”她慢慢地說道。
柳泉:……?!
她慢了半秒鍾才反應過來,神無凜音提起“天滿”這個名字是何意。
天滿屋事件!那是齋藤一在從禦陵衛士中脫離、回歸新選組之後,擔任親幕府的紀州藩的大臣三浦休太郎的貼身護衛、但卻在天滿屋與來為阪本龍馬和中岡慎太郎報仇的海援隊刺殺小組展開激鬥,最終保護三浦幸免於難的大事件!
她還記得那天看到齋藤的一身黑衣上染滿深色血跡的樣子,記得一貫自製力極強、不管什麽時候都不容許自己露出狼狽模樣的小一走路都有些踉蹌不穩,發梢被鮮血浸透而板結的樣子;記得那樣的他頑強地挺直背脊,說著“去報告副長,我已完成了任務”的樣子——
而那樣的一個人——盡管和她所認識的,並不完全算是同一個人;但毫無疑問地,他們又是同一個人——正在夜幕裏沉默著的前方,為會津藩要賭上性命善盡一己之微衷。
那樣的一個人,就在被神無凜音阻擋的正前方的黑夜裏,將要麵對十倍百倍於己方的敵人和如雨傾瀉的子彈與炮火……
那樣的一個人,是她必須前去支援的——
因為,她不是早就對那個鬼族的重要人物天霧九壽說過嗎?
【一君是我的同伴,不管多少次我都會趕著前來支援他的】
“……這種人類彼此之間存在著的信義和情誼,你們想必是不會相信和理解的吧。”
她不知不覺地說出了聲。
站在她對麵的神無凜音好像微微一愣。
“……什麽?”
這聲短促的反問,反而讓柳泉回過神來。她直視著神無凜音,臉上慢慢綻開一個釋然而無畏的笑容。
那是,有所覺悟的表情。
“看起來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她朗聲說道,重新架起了刀。
“雖然不得不與你戰鬥,但我不可能在此停下。”
“因為我對自己發過誓的——”
“我,絕對不要在悔恨之中度過自己的餘生。”
“明白嗎?……我,絕對會獲得勝利。然後通過這裏,去如來堂——”
“聰明的話,就趁現在趕快放手吧!”她最後厲聲喝道。
“別再拖著你的刀劍和你一道走上不可挽回的道路了!因為那道路是錯誤的!!”
神無凜音:!!
被這樣當頭厲喝,她默了片刻,卻突然哼笑了起來。
“嗬嗬嗬嗬嗬——”
笑聲未歇,她忽然丟開手中的刀,改而從不知道什麽地方拔出一柄手.槍來!
下一秒鍾那黑洞洞的槍口就直直指向了柳泉。
“自信的大話,別說得太滿了!”她同樣厲聲喊道,繼而微微昂起下巴,臉上略帶一絲得意之色地盯著柳泉。
“不是要獲得勝利嗎?”她嘲笑似的說道,“……那就來試試這個吧!”
看到對手的手裏突然出現了管製槍.械(霧!),柳泉的雙眼一瞬間瞪大了;緊接著她又閉了閉眼睛,臉上重新出現了無奈的神色。
“這下就有點棘手了啊~”她歎了一口氣,緩緩直起背脊,放下了刀——
接下來的事情,仿佛都是在這一刻同時發生的。
無視身旁的付喪神們發出痛苦的低吼或痛哼聲,更加不在意他們先前俊美而令人目眩神迷的外形扭曲成怎樣猙獰的樣子,神無凜音唇角勾起一絲笑意,毫不猶豫地朝著對麵的、同樣身為審神者的女性扣下了扳機!
槍聲響起的一瞬間,女審神者條件反射似的將右手猛然一抬,仿佛想要做些什麽匪夷所思之事,又仿佛隻是下意識地想要徒勞地做些防禦——
而幾乎與此同時,一道黑影猛地從她們身側衝了過來!那道黑影並不是徑直愚勇又忠誠地擋在柳泉麵前,而是直衝向對麵打算開槍擊殺同僚的那位已經暗墮的女審神者!
而在這一切的一切發生之時,砰的一聲清脆的槍響,在黑暗籠罩下的天地間響亮地回蕩著。
那道槍聲炸響過後——
那個從旁斜插.進兩位女性審神者之間、意圖攻擊開槍的那位審神者的黑影,並沒有倒下。
當然頭頂或身體的某一部分也沒有長出什麽骨刺之類猙獰可怕的新零件。
他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但並沒有失去力氣地摔倒。
那雙蘊有新月的眼瞳一瞬間因為極度驚訝而緊縮了一霎,然而他仿佛立刻就省悟過來一般,飛快地出劍,啪地一聲——
以刀身將堪堪凝停在半空、距離他隻有幾步之遙的一枚金屬子彈,擊落在地上。
然後,他慢慢地轉過頭去,望著站在他身後、右手中仍然握著那柄太刀“一期一振”,左手卻豎了起來、掌心朝向麵前對手的女審神者。
沉默了片刻之後,他忽然又回過頭去,大步流星地走向那位開槍的女審神者,利落地下了她手裏的槍、又從不知哪裏抽出一條繩子——稍後柳泉才發現,那條繩子是三日月宗近從燭台切光忠友情出借給他的那一整套黑西裝出陣服外置的肩甲上抽下來的——毫不留情地將神無凜音的雙手反剪在身後、綁了個結結實實。
然後,他才重新走回柳泉的麵前,在距離她隻有兩步之遙的地方站定,注視著她有點中二地豎起左手、掌心朝前的造型,眼裏漸漸泛起了一絲笑意。
這個時候,柳泉帶來的其他付喪神,也差不多都已經在與神無凜音麾下那些被迫暗墮的付喪神之間的戰鬥中取得了勝利。
在黑暗的原野上,天下五劍之一的那雙著名的眼瞳中,似乎泛起了一絲異色。
“……是因為害怕我受傷嗎。哎呀,真是高興哪。”他含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