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去關注針對名裴白的歹人為什麽沒有揮下刀，他們的目光全集中在聞飛雪受傷的手臂上。

    名裴白慘白了麵色。

    他雖然練過幾年身手，但是武功不高，從方才的情形看，他立刻意識到一點，自己並不是這些蒙麵人的對手。

    而蒙麵人砍傷了聞飛雪，並未打算就此放過包間裏的人，他們再起揚起刀。

    “快讓開！”淩南依驚呼起來。

    隻見幾把刀同時高舉，再次要落下。

    名裴白下意識後退，步伐矯健，瞬間遠離了聞飛雪的位置。

    “飛雪！”

    蘇曄從地上一躍而起，用自己高大的身子嚴嚴實實擋在聞飛雪前麵。

    他的武功倒是比名裴白厲害點，隻是救人心切，無法與蒙麵人搏鬥。

    速度極快，他撲倒了聞飛雪。

    兩人抱團滾在地上。

    可惜來人的武功實在太高，饒是蘇曄的速度再快，左手臂還是挨了一刀。

    他顧不得自己的傷，爬起身，一腳踢翻桌子擋住蒙麵人的攻擊，摟著聞飛雪便要掩護她從窗戶跳下。

    “還有南依……”聞飛雪掙紮著要回頭救淩南依。

    蘇曄不給她機會，強要帶她離開，“你先走，我再回來救楚王妃”。

    名裴白也躲過一人，緊隨在後。

    與蒙麵人的糾纏還在繼續。

    “夠了！”突然，淩南依大喝一聲。

    所有蒙麵人停下手。

    其他三人也頓住動作，探視的看了看蒙麵人，接著，一齊震驚的看向淩南依。

    “楚王妃，他們是你……”緊摟著聞飛雪的蘇曄最先反應過來。

    “對！”為了安撫他們的驚慌，淩南依率先承認一切，“這些人是我安排的”。

    跳窗的衝動陡停，三人靜靜候著淩南依的解釋。

    演戲也挺累的。

    淩南依扶起倒地的椅子，掃掉上麵的灰塵，坐下後方出聲，“你們先退下吧”。

    “是，王妃”。

    所有蒙麵人齊聲回，下一刻，盡數消失在淩亂的雅間內。

    不僅如此，一直趴在隔斷上被割喉的女子也站了起來，她拍拍衣裙，隔著梨花扇葉門出聲。

    “王妃，奴婢也先退了”。

    淩南依點頭，“嗯，辛苦了，你先去洗洗吧”。

    聽罷，聞飛雪大吃一驚。

    她想起這個聲音，這是淩南依身邊那個叫凡兒的丫頭。

    “究竟是怎麽回事？”聞飛雪也收起驚慌，目光沉著的盯著淩南依。

    明亮的眸光在相互倚樓的蘇曄和聞飛雪身上來回打量。

    良久，淩南依輕笑起來，“蘇大人，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蘇曄是何等聰明人。

    這是楚王妃設的局，為的是讓他看清聞飛雪的心意！

    一瞬間，心中被狂喜填滿。

    他怔怔的想，如果沒有剛才一幕，他可能真的誤會聞飛雪和名裴白有情，且退了與聞飛雪的親事，放手成全。

    那麽，他將失去此生最愛的女子。

    想到這裏，他心中又充滿後怕。

    “多謝楚王妃”。蘇曄放開聞飛雪，向淩南依深深鞠了一躬。

    淩南依目光漣漣，想起他方才的舉動，自始至終一直用自己的身體擋住聞飛雪所有麵臨的危險。

    如此深情，總算她沒白費心機一場。

    她點點笑笑算是回應蘇曄，繼而將目光轉向名裴白身上，“名大人，你覺得這個本心如何？”

    若是她沒記錯，方才他看見聞飛雪受傷時，眼中的驚慌多於擔憂，而且在侍衛們第二次落刀時，他本能的後退了。

    他在意自己的安危超過聞飛雪的性命。

    蘇曄卻恰恰相反。

    哪怕是聞飛雪先為他受傷，可蘇曄在深信聞飛雪愛慕名裴白的情況下，依然不計前嫌。

    從發現外麵的危險，兩人踏入包間起，蘇曄的目光始終緊鎖聞飛雪，片刻沒離開過。

    他的眼中隻有聞飛雪的安危。

    何況……

    目光掃向蘇曄和聞飛雪染著血的手臂，淩南依微微勾起唇角。

    為了讓侍衛們演的真，她吩咐下手要狠，但也要手下留情，可以受傷，絕不能傷了他們的性命。

    真巧，今日兩人都傷在手臂。

    那道傷口不淺，今後必然會留下傷疤。

    時間是衝淡一切的良藥，有些事刻意去銘記，終究會在不知不覺中遺忘。

    然而，身上的傷疤卻好不了。

    今日的情會永遠凝聚在傷疤之中，為兩人增添信任。

    “下官告退！”名裴白無話可說。

    聞飛雪雖然沒顧念他，可是她早對他表明了自己喜歡的是蘇曄。

    而他不同，他對楚王妃表露自己對飛雪的感情，可在危險麵前，他先顧及的是自己的安危。

    “今日讓名大人受驚了，我送送名大人吧”。

    淩南依該做的已經做完，剩餘的交給蘇曄和聞飛雪。

    “是”。名裴白恭敬作揖。

    他知道楚王妃要給蘇曄和聞飛雪留下單獨的空間，故而不推辭，與她一道出了包間。

    兩人走在二樓的回廊下，靴子一下一下落地，打出蹬蹬的聲音。

    淩南依側目看了一眼名裴白，見他麵色悻悻，情緒不佳，輕歎出聲，“說到底今日是我對不住名大人了”。

    是她讓名裴白失去了把握聞飛雪的機會。

    名裴白一直看著腳麵，聽淩南依之言，趕忙抬起頭，“不！下官並沒有責怪王妃”。

    “當真？”目中露出幾分欣賞，淩南依笑了笑。

    名裴白抬起認真的臉色，“其實下官倒覺得王妃做的對，先前是下官不明智，險些害了飛雪和蘇公子”。

    他也認清了自己的本心。

    原來他糾結此事，竟是為了他自己。

    想到這，名裴白麵上生出一些慚愧之色。

    見狀，淩南依挽起唇角，“名大人也不必太過介懷今日的事，舍己救人是偉大，為保自己不救他人也是本分，這並不能證明一個人的品德”。

    淩南依不希望此事在他心中留下什麽疙瘩，甚至懷疑自己的人品。

    這根本不必。

    名裴白擠出一絲笑容，氣色還是不見好轉，隻客套回，“多謝王妃寬慰”。

    “經此一事，想必飛雪姐姐和蘇大人能修成正果，這樣一來終究是我將名大人和飛雪姐姐在一起的機會掐了”，說到這裏，淩南依再歎了歎，“可恨我不能變出兩個飛雪姐姐，隻能希望名大人今後也能遇到一位令你心悅到極致的女子，與她攜手白頭了”。

    回想蘇曄和聞飛雪互救的情形，名裴白腦海中勾勒出一幅關於自己的相似場景，一瞬間，失去聞飛雪的茫然倒是退了不少。

    他有些豔羨的笑了，“借王妃吉言”。

    兩人已經走到階梯處，淩南依不打算送了，她停下腳步，說了最後一段話。

    “今日之事說到底是名大人不夠愛，本妃覺得不愛並不是錯，眼下這個結果正是皆大歡喜”。

    在淩南依看來，這個結果對名裴白未嚐不是好事。

    他還有機會去等自己此生的摯愛。

    聞言，名裴白徹底釋然開來，他對淩南依深深作了一揖，方走下階梯。

    “下官受教了！”

    淩南依看著名裴白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宣陽樓，卻沒有急著回去，而是倚靠在階梯最上端的雕欄靜靜等候。

    想來感受到飛雪姐姐的深情，哪怕飛雪姐姐再退卻，蘇曄也不會放手了。

    二十天後，這樁親事必然能正常舉行。

    淩南依徹底鬆下一口氣，給二人留足互舔傷口的時間才慢悠悠走回去。

    這場打鬥演的夠真實，宣陽樓被砸的一片狼藉。

    一路走下來，淩南依默默肉疼。

    “叩叩！”回到雅間門前，淩南依十分有修養的先敲了敲門。

    她可不想看到什麽不該看的。

    “你快鬆開我，南依回來了”。裏麵傳來聞飛雪焦急的聲音。

    “我絕不會退親”。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退遠點”。

    “……”

    良久後，由蘇曄打開門。

    對於聞飛雪微腫的紅唇和熟透的臉，淩南依視若未見。

    “咳……”清了清嗓子，淩南依神色自如的又坐回自己離開時的位置，她揚起嘴角，“蘇大人，今日為了成就你的姻緣，可是砸了宣陽樓不少東西啊？”

    蘇曄欣然笑開，“讓楚王妃費心，下官感激不盡，這裏毀壞的所有東西，請夥計清算一下，下官願意雙倍賠償”。

    心情好就是不一樣。

    手臂上的傷不管便罷，連銀子也不心疼。

    淩南依的笑容也越發掩不住了，雙倍的銀子？

    畢竟她和凡兒演戲也是很累的。

    多出一倍的銀子，以她看沒必要給蕭瑾了，就留下來算是她和凡兒的辛苦費吧。

    “好，就按蘇大人說的來辦吧”，說著，淩南依眼中的笑意一頓，清幽的目光掃向聞飛雪和蘇曄兩人簡單包紮的手臂上。

    “我是讓侍衛們演的真實一點，倒也沒料到你們都會受傷，先前沒準備大夫，方才我送名大人的時候已經讓宣陽樓的夥計去請大夫，你們先忍耐一下，估摸很快就能到”。

    竹青堂就在附近。

    顧及聞飛雪是女子，淩南依沒讓人去別處，直接去了竹青堂。

    恰好俞芳在搗藥，得知是楚王妃請，她放下手中活就趕了過來。

    “楚王妃”，俞芳被領上二樓的雅間，她先向淩南依行禮。

    “快別這樣，今日是我請你來幫忙的”，淩南依一下子站起身，上前扶起她。

    有了今日之事，聞飛雪原也知道自己和蘇曄的親事無法退了，所幸將她父親的事全告訴了蘇曄。

    哪知蘇曄並不關心自己會不會被拖累，隻是質問起聞飛雪。

    “如何你現在的情況是發生在我身上，我要與你退親，你會不會答應？”

    “自然不會，我會想辦法幫你”。

    聞飛雪給了蘇曄回答，也是給了她自己回答。

    隻是心中對沈忠的斷指依舊恐懼，還是忍不住提了一個建議，“要不，我們先暫且退了親，等以後我的事解決了，再重新議？”

    好不容易等到聞老夫人同意，蘇曄哪肯放過這次機會，他恨不得今天晚上就娶了聞飛雪過門。

    這個提議急壞了蘇曄，他情急之下強吻了聞飛雪。

    正好這時候淩南依在敲門，一下子羞的她滿麵通紅，從淩南依進來也不敢吭聲說一句話。

    見到俞芳才開了口，“勞煩俞小姐跑一趟了”。

    “聞小姐不必客氣，我是醫者，這是我該做的”，俞芳一如既往文靜如水。

    拿出藥箱，俞芳先為聞飛雪處理傷口。

    當看到聞飛雪細白的肌膚，想起路上宣陽樓夥計告訴她的事，俞芳一邊為聞飛雪掀開衣袖，一邊忍不住感歎起來。

    “聞小姐這般瘦弱，竟然會衝出去擋刀，真是難得一見的深情，可幸蘇公子也同樣相待聞小姐，你們二人在一起算是一樁大好姻緣，聞小姐今後切莫做傻事了”。

    又來一個幫自己勸老婆的，蘇曄麵上的喜色更甚。

    聞飛雪也羞赧的點點頭，接下她的善意，隻是眉宇間還是隱著一股淡淡的憂愁。

    淩南依知她是為了姨丈的事還沒想開，等她將蕭瑾的計劃告訴她，也就沒大事了。

    現在，她愁的是另一件事。

    微微蹙起眉頭，淩南依盯著俞芳問，“對了，那顧少卿如今有沒有再去騷擾你？”

    自從在竹青堂幫俞芳解過一次圍後，淩南依回去也查了下顧少卿。

    這廝的名聲著實不好。

    自小混跡盛京城三教九流之中，吃喝嫖賭樣樣不少，而且聽說府中光是小妾已經有了七八位，通房更是數不勝數。

    哪裏配得上冰清玉潔的俞芳！

    有心結交俞芳的淩南依，原本也認為顧少卿絕不會是俞芳的良配。

    隻是她近些日子與顧少卿在明玉閣見過幾次，那廝看起來是不著調，但似乎也沒像外頭傳言的那般不堪。

    尤其蕭瑾對他很看重，這讓淩南依很意外。

    如果顧少卿當真是一個紈絝的草包，蕭瑾絕不會將手中一些重要的任務交給他處理。

    淩南依隱約覺得顧少卿身上有蹊蹺，打算幫俞芳退親的心也就動搖了。

    她決定哪天親自問問蕭瑾再說。

    “還是和以前一樣，時常派些鬼頭鬼腦的人到竹青堂鬧事，隻是我哥哥安排的人手也在，他們鬧不起”。俞芳淡淡的回。

    淩南依再問，“你們的親事到哪一步了？”

    先前蘇曄撕下自己的衣袍幫聞飛雪包紮止血，現在俞芳來了，清洗傷口前先要解了她手臂上的布條。

    蘇曄係的緊，俞芳咬著牙，費了半天勁才解開。

    “隻剩下定日子了”，她出了一身汗，呼出一口氣才回。

    淩南依拿過一把蒲扇為她扇風，“那你怎麽打算的？”

    拿出清酒，俞芳預備為聞飛雪清洗傷口，見淩南依手中動作，感激一笑。

    “楚王妃不用擔心，我哥哥說已經快勸服祖母，估計過些日子就可以把親事退了”。

    “這樣啊……”

    見她模樣開心，淩南依估計她對顧少卿著實沒好感，想為他說兩句話的心也放下了。

    烈酒清洗，傷口必然很痛。

    擔憂聞飛雪，蘇曄早早神色緊張的湊到她身旁，然後一直用目光壓迫俞芳，生怕她下手重了。

    俞芳臉皮薄，不好意思吃兩人的狗糧，趕忙扭頭又和淩南依找了一個話題聊起來，“不知楚王妃近日可還好？”

    “哦，我都挺好的”，淩南依也看過來。

    “嘶……”

    酒傾倒，聞飛雪疼的輕呼一聲，但也隻是剛開始，後麵一直咬牙忍著。

    隻是蘇曄的眼神輕顫，麵色控製不住，他看起來比聞飛雪還疼。

    淩南依扶額，狗糧果然不好吃。

    她也找個話題和俞芳聊起來，借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竹青堂生意怎麽樣？你最近一直在那坐診嗎？”

    仿佛沒看到蘇曄的模樣。

    俞芳很配合的回話，“青州災民聚集在城外，她們吃住條件差，許多都生了病，其實我近日都不怎麽在竹青堂坐診，基本都在城外發放藥材，幫災民瞧病，今日你的人過去時，也是趕巧了，我正好在裏屋搗騰中午送去城外的藥材”。

    “青州災民連吃都吃不飽，你的藥材必然是免費贈送，你這樣做，俞府不會責怪你嗎？”

    “祖母她們倒是不支持，可是哥哥同意，她們也沒話說”。

    淩南依稱讚，“你們兄妹當真仁心同德”。

    俞芳卻道，“哪裏，我們做的都是小事，若論真正的仁德，應當是楚王，這些日子除了朝廷的救濟，許多人都額外捐贈了財物，楚王府可是最多的一個”。

    “是嗎？”淩南依的神色變的意味不明。

    想起事情的起因，她不敢苟同俞芳的看法，卻也沒說什麽。

    俞芳自顧自道，“自然，我時常過去，災民拿到手的物資都是帶有楚王府印記的多”。

    淩南依又隨意和俞芳聊了一些，終於熬到將聞飛雪和蘇曄的手臂處理好，幾人才起身辭行。

    俞芳救人事多，淩南依先送走了她。

    因姨丈的事還沒說清，淩南依便借故單留了聞飛雪，隻讓蘇曄先行回府。

    失而複得會讓人更加珍惜，也更加黏糊。

    臨上馬車時，蘇曄十分依依不舍，目光一直縈繞在聞飛雪身上，看的最多的便是他方才品嚐過的紅唇。

    過分了！

    淩南依實在忍不了，懟了他一句，“蘇大人，再有二十天你們就要成親了，不必著急，想做什麽以後你們有的是機會”。

    聞言，聞飛雪如遭雷擊，輕輕掐了淩南依腋下一下，羞的滿臉通紅。

    蘇曄卻尷尬又認同的笑了笑，“楚王妃言之有理”。

    不想這時候，淩南依身後傳來一道反駁的聲音。

    “王妃，你這話可錯了，成親了什麽都做不了的大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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