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嬤嬤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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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梁苣主仆一愣。
麵對這樣的要求,楚王妃竟然沒有懼怕和為難,竟然如此坦然笑對。
杜嬤嬤便越發覺得楚王妃不好對付。
果然,隻聽楚王妃再道。
“如此,我們便不必談了,至於玄月……它本就是你們碧水國的東西,公主要收便收,不收,也隨你”。
淩南依不慌不忙站起身。
白梁苣先急了。
她看了一眼杜嬤嬤,怎麽如今的情形完全和她們來此之前所料想的不一樣?
讓楚王妃自戕,她們自然也沒指望她同意。
可是楚王已經到了這地步,淩南依一個府宅女子,就算有幾分心計,此時也該慌了神。
幾句求饒的話總是要有的。
這樣的反應算什麽?
她們的氣勢一點沒壓住楚王妃,反而感覺楚王妃捏準了她一定會幫助楚王,在冷嘲她們!
白梁苣不甘心,不服氣,卻又拿淩南依沒辦法。
還是杜嬤嬤老練。
她輕輕按住白梁苣,穩住她後,才笑看往外走的淩南依。
“楚王妃,奴才一直聽說大翰國女子忠烈,如今我們公主可是關係著楚王的生死安危,你作為楚王的王妃,在王爺有難之際,竟然如此在意自己,怎麽一點大翰國女子的氣度都沒有?難道說,比起王爺的命,你更看重自己的命?”
一番話又給淩南依圈進了一條死胡同。
白梁苣身邊高手頗多,今日的情形她們是知道的。
屋頂上有著楚王的人。
她們在這裏說的話,一字一句都會被他們聽見,他們知道了,也就表示楚王會知道。
若是她回答更在乎蕭瑾的性命。
那麽杜嬤嬤必會質問她為何不願自己自戕,換取玉蘭公主救助蕭瑾的機會。
由此顯得她虛情假意。
若是她回答在乎自己的性命,這些話必定惹了蕭瑾不快。
而白梁苣在淩南依不答應的情況下,自然還是會繼續幫助蕭瑾。
隻要蕭瑾成功,淩南依便成了在蕭瑾臨危之際,貪生怕死的小人,白梁苣恰恰相反,則是情深意重,品德高尚之人。
總之,無論如何,淩南依都落不到好處。
淩南依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滿臉不懷好意的兩人,唇角勾起無聲的冷笑,白皙的眼簾緩緩掀起一道冰冷的目光。
“如嬤嬤所說,我的確更在意自己的性命”。
她沒有絲毫猶豫,便給了白梁苣主仆想要的回答。
這是實話。
她對蕭瑾的感情,的確沒有到了為他犧牲自己的地步。
何況她已經決定離開,又何必留下曖昧不清的話語。
這樣最好不過。
蕭瑾冷了心,就算對她有幾分情義,也會在聽到這樣的話之後,失去尋找她的興趣。
她也才會更自由。
白梁苣和杜嬤嬤對視一眼,神色徹底複雜不清。
雖說這樣的結果也不錯,可是她們到底還是希望淩南依能真的就此自殺了事。
死人總是活人讓人更安心。
然而,就算她們再想,在這裏,有些事也不是任她們所為。
腳步聲越來越遠,楚王妃離開後,臨窗碧水國的高手警惕的掃視一圈,才對自己的主子微微點頭。
確認楚王府的人已經全部離開,杜嬤嬤這才放心的說起話。
“公主放心吧,楚王妃這樣薄情,楚王哪怕現在對她有些情義,總不會長久的,何況男人最是朝三暮四了,現下不過楚王妃和楚王新婚燕爾,就算楚王妃不願自戕,今日她這句話也一定會像一根刺紮在楚王心中,等時間一久,楚王必定厭煩楚王妃,到時就算你不動手,楚王妃也毫無威脅”。
白梁苣還是氣憤不平。
她冷哼一聲,“最好如你所說”。
“那奴才把玄月收起來了?”見白梁苣滿臉不快,杜嬤嬤小心翼翼問。
白梁苣冷著臉,沒有回答。
“啪!”
片刻後,她煩躁的拍著桌麵站起身,踏著重重的步子往樓下走去。
杜嬤嬤匆匆將玄月塞到袖口中,輕輕攏一下,疾步追上去。
“公主也別急,就算今日拿楚王妃沒辦法,等以後你嫁給了楚王,奴才有的是辦法替你收拾她,無論如何,奴才都不會讓她騎在你頭上的,現在我們最重要的是幫助楚王應付當下的難局,好抓住他的心。”
白梁苣陷在對楚王的仰慕中,一心想著靠近楚王,從未關注過楚王對她的想法。
而杜嬤嬤是個局外人,看的更清楚。
她始終都知道楚王看重的是自家主子的身份和地位。
至於感情,那肯定是比不過那位楚王妃的。
故而,她稍稍提點了一句。
可惜白梁苣一點也沒意會到其中的意思。
她自小被捧慣了,又十分自負,總認為隻要自己嫁給了楚王,用不了多久,楚王一定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看不慣楚王妃,卻對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
聽了杜嬤嬤的話,她沒有生出絲毫危機感,反而想起了那日自己和楚王一道走在馬場草地的情形。
那日陽光正好,清風怡人。
她走在楚王身邊,能真切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
與齊王的溫柔不同,更多的是清冽。
正是她喜歡和念念不忘的味道。
一想到不久的未來,她將要嫁給這個的男人,擁入他溫熱的胸懷,麵上不自覺便飛過一道紅暈。
見狀,杜嬤嬤的眉頭皺的更緊。
“公主,這次的舉動還是有風險的,你也別太投入全心,在齊王那邊還是要留個心眼,不可將此事的真實原委告訴他”。
“嗯,我知道了”。
白梁苣隨意的點點頭,三兩步下了樓。
杜嬤嬤知道她根本沒將自己的話聽進去。
剛想再多說幾句,見主子已經走遠,隻得小跑兩步,先緊跟在後。
燕府的馬車一直在外等著。
杜嬤嬤先攙扶了白梁苣上車,自己才爬上去,坐在她側邊的軟座上。
“公主,雖然楚王有我們相助,贏的機會更大,可是大翰國的形勢還是有點渾濁不清,奴才希望公主能好好思量剛剛的話”。
再次的提醒,加上杜嬤嬤嚴肅的麵容,白梁苣總算認真思索了起來。
這麽一想,她突然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一個從來沒想過的結果。
就算有她們碧水國的支持,楚王可能也會輸。
盡管幾率很小,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意識到這點,白梁苣越想越害怕。
若是楚王輸了,那她怎麽辦?
她可不想押錯寶,也不要嫁給一個失敗者,她是碧水國最受寵愛的公主,她隻能成為一國最尊貴的女人。
眼下大翰國皇族勢力顯然。
楚王若是敗了,最後的贏家必定是齊王。
白梁苣終於意會到杜嬤嬤的意思,神色也開始緊張起來,“前兩日齊王找過我,他提到了婚嫁之事,說隻要我同意,他立刻向我父皇提親”。
慌張中,她沒了主意,隻得依靠杜嬤嬤出謀劃策。
杜嬤嬤卻是一驚!
公主向來倚重她,什麽事都不會隱瞞她,這樣的大事她竟然沒有告訴自己。
“此事公主為何沒有對奴才說過?”
白梁苣張張嘴,有些不自然的撇開目光,“額……我既然已經選擇了楚王,自然不會將齊王的傾訴放在心上,隻是覺得不是什麽大事,所以就沒和你說。”
眼皮微落,杜嬤嬤不動聲色將白梁苣異樣的神情看在眼中。
她沒有計較這些。
也並未繼續質問,而是謹慎道,“公主是如何回答他的?”
白梁苣這才轉回目光,“我自然沒有答應他。”
杜嬤嬤輕輕頷首,“也對,公主既然已經和楚王說定,又怎麽會答應齊王,不過這裏畢竟是大翰國,我們和楚王的事,應該瞞不過齊王,那他有沒有問過公主關於楚王的事?”
因懼怕自己的年輕會耽誤什麽事,白梁苣將那日的情形都說了出來。
“自然是問過了,不過我並未將實情告訴他,隻說楚王提出了意願,我尚且在猶豫”。
杜嬤嬤讚賞的笑了笑,“公主這個回答好,大翰國的事也許瞞不過他們,可是咱們皇上遠在碧水,他的行動如何,齊王殿下可不好掌握,你這樣回答,既可以讓齊王他們不確定楚王是否有了助力,也為自己留了後路。”
至於什麽樣的後路,白梁苣是明白的。
她了然的點點頭,不再出聲。
馬車又走了一會兒。
“駕……”
車頭的侍衛輕輕吆喝一聲,鞭子甩的啪啪響,牽引著馬頭轉了個彎。
車廂跟著一陣搖晃,白梁苣隻覺胸悶難受。
她撩開車簾的一角透透氣,正好看見車窗正對著的街道上,揚著楚王府旗幟的馬車緩緩往東駛去。
這裏是一個叉口,也是通往燕府和楚王府的分開點。
楚王妃僅僅先白梁苣一步離開酒樓,此刻自然還能看到她的馬車。
一時間,白梁苣的氣悶更甚。
“哼!”
她擰起眉頭,嫌棄的甩下車簾。
杜嬤嬤目不斜視,靜靜坐著,當做沒發現。
過了片刻,白梁苣突然又歎起氣,“也不知道這個決定對不對。”
看著長大的孩子,對她秉性了如指掌。
杜嬤嬤立刻問,“公主是在擔心楚王就算有咱們的幫助也不能成事?”
本來覺得這是最好的一條路,也是自己期盼的。
在杜嬤嬤提點之後,白梁苣就意識到了更多可能,越想也覺得越可能,不由開始擔憂起來。
她再歎,“大翰國的皇帝好歹擁有大翰國正兒八經的兵力,實力不容小覷,我怕萬一楚王他……”
後麵的話她停在肚裏,隻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杜嬤嬤。
杜嬤嬤坦然受下含著責備的目光。
“選擇楚王一事,是奴才教唆公主的,公主此時不放心,看來是不放心奴才的眼光,可是就算奴才沒什麽見識,好歹皇上是同意的,他既然能應承此事,必定看好楚王,公主不信奴才,難道還不信皇上的眼光麽?”
這件事最始作俑者分明是白梁苣自己,可是杜嬤嬤的話裏一句都沒有牽扯到她,隻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白梁苣心中熨帖,不安的心慢慢落下。
她看著杜嬤嬤的目光也不像方才那般意味不明。
“嬤嬤想多了,你做什麽都是為了我,我是知道的,我沒有懷疑你的眼光,隻是你方才提到齊王,我突然想起齊王的種種,他對我實在好,而楚王總是冷冰冰的,一時間覺得放棄齊王有些可惜罷了,尤其齊王一直允諾的是正妃之位,不像楚王,隻給我一個側妃之位。”
難得身邊有這樣一個忠仆,白梁苣也不想和她太離心。
該寬慰的時候是不落後的。
聞言,杜嬤嬤也覺有些遺憾,“齊王的確不錯,對公主確實深情,隻是奴才覺得男人的情來的快去的也快,什麽都不及權力重要,就算齊王現在對公主是真心,可是誰又能料到他以後會不會對別人動心,而齊王是大翰國皇上的親子,他有他父皇依靠,不需要公主的幫助,對公主不過是簡單的男歡女愛,遠不及你幫助楚王成大事來的厚重,時間長了,齊王的感覺淡了,公主便沒什麽在他麵前能說得上話了。”
這話又說到白梁苣心坎裏了,她頗為讚同的頷首。
恰在此時,馬車停了下來。
今日是淩南依約的白梁苣,相聚的地方自然就著她們,選擇燕府附近。
與楚王府的馬車在路口分開後,不過半條街便到了燕府。
等馬車慢慢停穩了,白梁苣噙起微笑,露出最明媚的模樣,才搭著杜嬤嬤的手臂下了馬車。
燕府門前的街道種著一排大柳樹,這個時節鬱鬱蔥蔥。
玉蘭公主一出現,美景更是添色不少。
燕府門前的護衛眼前一亮,立刻拱手做出恭迎的姿勢。
在燕府上下眼中,玉蘭公主雖尊貴,可是並不嬌氣。
故而,白梁苣隻是就著杜嬤嬤的手臂下車,並未一直需要她攙扶。
她一人當先踏上漢白玉的台階,剛剛行到石獅子邊,突然一陣穿堂風襲來,吹翻了她的裙擺。
白梁苣停下款款步伐,伸手輕輕壓下裙擺。
不想正好看見身後的杜嬤嬤立著足,目光剛從百步之外的一顆兩人粗的柳樹後收回來。
杜嬤嬤若無其事一笑,兩步追上白梁苣,“公主,你慢點,小心台階”。
隻是眼中的慌亂並沒有躲過白梁苣的眼睛。
白梁苣淡淡掃了一眼柳樹,仿佛沒有發現樹後露出的灰色衣擺,隻道,“從前一直覺得嬤嬤見多識廣,尤其對男人摸得透徹,我隻當是你歲數大的原因,今日聽嬤嬤分析齊王之事,我才覺得嬤嬤也許並非如我想的那般簡單。”
隻不過看了一眼,料想公主發現不了什麽的。
杜嬤嬤穩住心神,停下步子,用不明所以的眼眸望著她。
白梁苣莞爾一笑,盯著杜嬤嬤光彩依舊的麵容,“沒有深刻體會過,豈能說出那些道理!嬤嬤你以前也喜歡過男人?”
看來公主還是注意了自己方才的眼神。
她這是想套話。
極力掩飾反而引起懷疑,杜嬤嬤思索片刻,便道,“奴才到公主身邊時,歲數不小了,年輕的時候自然是有過喜歡的人。”
“是嗎?”白梁苣挑挑眉梢,似乎很好奇,“那怎麽沒聽嬤嬤說起過那些事?”
修長的眉眼有一瞬的停頓,杜嬤嬤的眼中劃過一道奇妙的光芒,麵上卻淡笑了笑。
“都是些陳年往事,何況奴才隻是一個小門戶的女子,喜歡的男人也不是大人物,加之又發生了一些事,後來就沒在一起,時間一久也就淡忘了,不比公主現在挑選的駙馬,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自然是沒什麽可說的。”
這話說得天衣無縫,白梁苣實在無法繼續糾纏,隻得暫且放下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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