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人去留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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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六是個普通百姓,縱然可恨,淩南依也沒使毒對付他。

    因為使毒多為暗處。

    淩南依不需要默默出手,她要鬧大。

    她用最蠻橫的手段和王小六解決了此事。

    那個男人生的很高大,挽起的袖子露著黝黑的肌肉,身材魁梧,比淩南依高出一個頭不止。

    一開始他很囂張,見到淩南依時,口中穢語不斷,後來看到她手中拿的小扁擔,更覺好笑。

    當他見識到淩南依的力氣,身上挨了幾扁擔傷,鼻青臉腫後才服了軟。

    民怕官,怕在骨子裏。

    哪怕王小六在家躺了兩日也從沒想過報官。

    他見識過黑心的官兵,還知道太多坑完被告再坑原告的事。

    故而,與淩南依一家的矛盾,在傷好後,他選擇了自己的方式解決。

    兩籃子最貴的菜品,親自送到了三個女人家中。

    淩南依很喜歡歌城,喜歡這個種著最繁盛海棠花的宅子,她想和無雙花雨繼續在這裏安心過日子。

    對付王小六本就是下馬威,效果到了,她也沒打算與他一直計較。

    見他主動求和,便順坡化幹戈。

    淩南依收下了王小六的東西,但沒白落他的好處,她讓無雙給了同等價值的銀兩。

    王小六不要,無雙硬塞給了他。

    此事的恩怨就算揭過。

    而在眾多街坊都看不慣淩南依這三個外來女子的情況下,王小六敢第一個跳出針對她們,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

    普通百姓居家過日子大多靠著幾畝田地。

    王小六除此之外,能占著一個攤位賺錢,也是平日仗著耍橫、欺負人,無人敢招惹的原因。

    在這條街上,他算是個小無賴,平日行事有幾分混賬。

    他這樣的人都向淩南依低了頭,其他人自然都重新審視起了淩南依三人。

    無雙和花雨在韓青城手底下見識到太多手段,謹慎小心慣了,有些怕事,卻忘了這裏的人不過是普通的百姓。

    她們並沒有韓青城的仇恨,也沒有韓青城的智謀。

    對於她們三個外來者,要麽見她們好欺負,順勢也欺負欺負,要麽見不好招惹,便跟著怕了她們。

    都是見風使舵,不願招惹麻煩的性子。

    惡意來的快去的快,善意也能隨時隨地的散發。

    淩南依三人剛到這裏時,她們背後議論的都是惡語,說她們是以色求榮,哪家老爺養在這裏的外室。

    後許久不見外人來往,又改了說法。

    “我看是富賈玩膩了,丟棄的小妾吧”。

    “那模樣長的真勾人,說不定是狼子賊心,勾搭了哪家老爺,後又受不了人家年老,卷了錢財逃出來的樓裏人呢。”

    她們總是想方設法詆毀。

    當街坊一霸王小六被打,連他都怕了淩南依後,坊間的風評一夕之間,猛然轉變。

    “海棠宅那家女子長的雖嫵媚,不過她來了一個月,甚少出門,偶然見到她行為也端正,而且她那兩個隨身伺候的丫頭看著也挺正派勤懇的,我看著一點也不像是樓裏人,倒像是哪位貴人家的小姐落了難。”

    “我前些年見過附近樓裏從良的人,還是整日扭捏做派,喜歡勾三搭四,根本像新來的那位夫人那般素淨。”

    “前兩日我看見她親自出來采買鮮花瓷瓶,嘖嘖……遠遠望過去,那可不一般啊,哪裏是樓裏人,那周身的氣派可貴氣,一看就是自小奴仆一堆伺候著長大的,搞不好是什麽官宦人家出來的喲。”

    “嗯……這麽俊秀的幾個女子,也不知道怎麽到了咱們歌城這個地方?”

    軟弱的人跟風行事。

    受過王小六欺負的人,在淩南依湊人之後,心中同樣痛快。

    一些是不敢惹淩南依,一些則是因為淩南依教訓了王小六,真的喜歡她們。

    這些人閑暇時,都喜歡聚集在一起議論坊間發生的事,眾口一致才有說是非的樂趣。

    所以,她們的口風基本一樣。

    看一個人不順眼,接二連三,就往死裏唾棄,當覺得這人不錯,一個接一個,又恨不得往天上誇。

    “估摸是來避難的吧。”

    “可別瞎說了,瞧人家那氣度,一看就不是出來避禍的。”

    “也是,每日照樣外出,沒什麽避諱,確實不像家裏出了事,需躲著官府的模樣。”

    坊間對淩南依三人的討論一天沒斷過。

    沒了惡語,經過多次善意的猜測,眾人不再排斥她們。

    加上整日掛在嘴上,三人在無形中也漸漸成為她們心裏熟悉的人。

    出門遇見時,還會點頭打個招呼,淩南依三人則回以微笑。

    時間了,在坊間鄉鄰的接納下,她們真正融入進去,生活開始步入正軌。

    無雙外出采買,也沒再碰到有意抬高價錢的。

    有時候看中王小六攤上的菜,王小六還會便宜幾文錢。

    總之,三人在歌城後來的日子過的還算和美。

    直到院子裏的海棠花落盡,淩南依望著滿樹的枝葉時,才發現她們在這裏已經生活了兩個月。

    與王小六鬧了一場,她們沒再去過茶樓,盛京城後麵的事她們一無所知。

    淩南依的生活穩定了,加上不想聽到不願聽的消息,有意回避了打探。

    無雙和花雨見家裏的銀子隻出不進,兩人不願幹吃主子的,這段時間忙著接針線活,更是無心關注盛京的事。

    殊不知,過去的兩個月乃至眼下,整個盛京城都處於一片混亂中。

    朝陽殿的事天下皆知,文德帝賢名一朝毀盡。

    不知是真的病的起不來,還是無顏麵見滿朝文武,文德帝借著修養身體的理由,連早朝都罷了。

    後宮徹底落入翌貴妃一人手中,前朝則由齊王勉力維持。

    有先帝遺詔在手,蕭成禦在側,又傳聞將迎娶碧水國玉蘭公主。

    京中皆以為楚王將趁此一舉揮兵北上,與朝廷開戰,奪下皇位。

    可誰知雲州大軍出動後,竟駐紮在青州城外,兩個月來沒有再挪動方寸位置。

    青州水患爆發時,得過雲州的恩,又聞楚王名正言順,青州城主欲開城投靠楚王。

    可遺詔一事雖先前不知,打了宮中措手不及,在朝陽殿公開後,齊王等人也料到民心問題。

    青州是雲州進攻的第一個領地。

    在青州城主開城門的前一日,京中已經火速派了魏祥瑞長子,京中巡防少將前去。

    魏少將直接斬殺了城主,頂下所有職務。

    兩日內,用齊王的手令調動周圍幾座城池兵力到青州對抗雲州之力。

    隻是雲州兵力沒有再繼續前進,兩軍暫時僵持著。

    袁叔以為京中出了事,一連發了十幾封書信過去尋問,可惜隻有最初那道原地等候命令外,再沒有其他回音。

    風影跟在蕭瑾身邊最久,自認什麽模樣的王爺都見過。

    可是經曆了王爺離開皇宮後的事,他才知自己徹底錯了。

    微皺的白囚衣,裹在凜凜身軀上,不算幹淨也無華美,蕭瑾依舊穿出了軒昂的風姿。

    風影還記得那日的情形。

    王爺走出高大的德勝門時,太陽微斜,陽光從後方照下。

    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隻記得他背著光,整個人籠罩在金黃的光芒中,周身盡是睥睨的氣勢。

    尊貴耀眼的讓人不敢輕易驚擾。

    直到李格送上一封信。

    王爺才瞬間收斂了所有氣息,做回一個有血有肉的凡人。

    “她終於支持本王了!”

    從朝陽殿活著走出來,風影都沒見到王爺多高興,王妃的一封信卻讓他歡喜的不顧身份搖了搖李格的肩膀。

    李格驚的隻是傻笑。

    王爺丟開他,率先翻身上馬,立刻趕著回府。

    隊伍從德勝門出發,往楚王府的方向狂奔,馬蹄一路踏起的漫天灰塵昭示著他們的急切。

    那封信是淩南依為了引開李格寫的。

    其實沒有什麽內容,隻是簡單的一句話,玄月已交玉蘭公主,王爺可放下後顧之憂。

    此事本不必淩南依特意寫封信,隻是當時的蕭瑾一直因此為難。

    哪怕是在回瀾樓中,他滿腦子想的也不是自己如何更好的脫身,而是怎麽樣才能讓淩南依接受聯姻一事。

    多年的野心不會輕言放棄,但他也不願讓淩南依傷了心。

    若她能放下心結,不糾纏此事,是蕭瑾最想看到的結果。

    故而,當他猛然得知淩南依主動拿出玄月時,隻當她同意了自己迎娶白梁苣。

    一時間,蕭瑾深陷淩南依想通的歡喜中,根本來不及思考為何她要特意寫封信告知自己。

    肅然的隊伍勒住韁繩,全部停下楚王府門前。

    蕭瑾看了看身上的髒衣,沒有急著去歸宜苑,而是先命人伺候自己沐浴梳洗。

    能接受白梁苣,蕭瑾料想淩南依心中定然不快。

    一路上他想了許多寬慰的話,打算與她好好溫存,一解多日的相思之苦。

    隻是他泡在浴桶的時間裏,王爺因王妃一封信心情大好,李護衛因此得了封賞的事很快在府中傳開。

    歸宜苑一個末等丫頭清掃屋子時,又正好發現了王妃妝奩上的另一封信。

    封麵寫著蕭瑾親啟四個大字。

    確認是給王爺的信!

    那本不是小丫頭能動的東西,可她想王妃出去辦事了,反正信是留給王爺的,她先送了過去也沒什麽。

    一時鬼迷心竅,想跟著討點好處,那丫頭竟然自作主張拿了信送去明玉閣。

    披時蕭瑾剛剛收拾完畢,換上了往常慣穿的夔龍紋便服,整個人精神奕奕,正要去歸宜苑尋找淩南依。

    當看到丫頭再送來一封書信時,他便知道不對勁了。

    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兩人,需要一天送兩封書信傳遞消息嗎?

    蕭瑾揣著不安的心打開了書信。

    片刻後,等著討賞的丫頭隻見王爺瞬間黑了臉,黑耀的眸中布滿赤紅,滔天怒火在臉上翻湧,咬著牙一字一句問她。

    “王妃今日在不在府中?”

    丫頭被王爺的模樣嚇到了,顫顫巍巍半響,竟說不出一句話。

    “我……她……”

    “混賬!”蕭瑾急了,一腳踹翻旁邊的黃花梨寬椅,大吼起來,“本王問你,王妃今日在不在府中?”

    楚王府的下人都是從雲州帶過來的,他們了解主子的秉性。

    泰山崩於前都不會有多大情緒,哪怕再惱怒,也是冷笑兩聲。

    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王爺是個行動派,惹了他不高興,他會直接反擊過去,如果是自己的下人,一般也是處置了事。

    像今日這樣直接爆發了的情緒,是從未有過的事。

    丫頭兩眼一翻,直接嚇暈了。

    粉色的身影倒下去,蕭瑾視若不見,隻用火紅的眸子環顧周圍一圈,再問,“回答本王!”

    王爺的怒火陡然而來,廳內伺候的人和一幹侍衛們根本無法理解。

    大多都是茫然無措的模樣。

    最終是風影衝了出去。

    蕭瑾捏著書信,立在廳內,額間青筋暴起,整個人處在暴走的邊緣。

    屋子裏所有的人在風影大人焦急離開時就跪在了地上,皆顫抖著身子不敢去看王爺。

    “人,還在不在府中?”風影回來時,蕭瑾的眸子已經幾乎燒的血紅。

    風影滿臉慘淡,雙膝跪地,“下頭人說……出府辦……事去了,到現在還沒……沒回來。”

    事實究竟如何,風影在歸宜苑看到昏睡不醒的凡兒時,就已經知道所有。

    王妃走了,凡兒留了下來。

    他體會過險些失去凡兒的滋味,知道等會自己回去複命將要麵對的是什麽。

    為防止凡兒受到牽連,風影先將人挪去了清月閣才回到明玉閣。

    此時,他身後還跟著成禦。

    “瑾哥哥,強留下來王妃姐姐,她是不會快樂的,你就隨她去吧……”幽靜的眼眸泛起波光,成禦抑住眼淚的溢出,緊隨也跪倒在風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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