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十章 噩夢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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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殿的事已經過去一個月。
文德帝也病了一個月。
剛開始他隻是無法麵對千夫所指,借口養病不願早朝,躺了半個月後,病情卻越來越嚴重。
皇上病重,心情也不佳,時常對身邊的人發脾氣。
前半月裏,為了各種小事,光是身邊伺候的人就殺了幾十個。
近身的內監除了高公公,幾乎死絕了,那些端茶添香的宮娥也換了個遍,就連暖床的後妃也未幸免,這段日子裏,因著一些可笑的緣由竟死了兩個。
往日削尖腦袋都想鑽進來的天子寢殿,如今空蕩蕩一片。
沒有特別召喚,奴才們都躲的遠遠,生怕招來莫名的殺身之禍。
不知是不是死的人太多了,費盡心思的雕欄畫棟,大翰國最奢華的地方,一夕之間仿佛成了怨氣最深之地。
陰森,冰冷。
“呼……”
大開的門灌進一陣狂風,天蠶絲織就的帳圍全被高高揚起,寢殿內的金鈴發出叮叮的動靜。
並不響亮,一點輕微的聲音。
似有似無……
像陰沉的冷風悄悄鑽進人的肌膚中,寒噤刺骨,冷的可怕。
明黃色的被子緩緩滑落,一雙半合半張的眼睛突然睜大,“滾開!滾開……不要來找朕!”
蕭懷遠大叫起來,雙腳胡亂蹬著,襪子都甩掉了一隻,右手還在拚命劃撥什麽。
“陛下?陛下?你醒了嗎?”高公公從外頭衝進來,圍上去輕輕喊了幾聲。
蕭懷遠仿若未聞,渾濁不清的眸子眯起,又大笑起來。
“都滾……你們憑什麽找朕!又不是朕害的你們,是你們!是你們自己無用,哈哈哈,明明是你們鬥不過朕……”
高公公的眸光有一瞬間變得晦暗不明。
他將拂塵放在床邊,搖了搖蕭懷遠,“陛下,沒人來,這裏隻有奴才一個人呢,您睡多了,是不是眼睛花了?”
“嗯……”
蕭懷遠輕輕哼唧一聲,扭頭看看他,似乎有點迷茫。
高公公再道,“奴才去給你倒杯茶來。”
在後頸下墊了兩個高枕,高公公扶著蕭懷遠,一點點喂他喝茶水。
溫熱的液體順著咽喉流到胃裏,整個身體頓時舒爽不少,頭不沉了,腦子也清明了一些。
蕭懷遠終於認出高公公,再看了看空曠的寢殿,立刻怒問,“人呢?伺候的人都死去哪裏了?”
高公公為他順著後背,“太醫說您身體太虛,身邊留太多人會衝撞了龍氣,奴才就讓她們都留在外頭等著了。”
伺候的久了,對於蕭懷遠的身體十分熟悉。
高公公知道他年輕時後背第三根骨頭的中間位置受過傷,後來雖然治好了,可是遇冷還會酸脹。
身為皇子,難免有金戈鐵馬的經曆,身上的傷大大小小很多。
蕭懷遠不會特意告訴奴才們,宮中知道這件事的老人沒幾個,就算有,也沒人像高公公這樣細心記著的。
以前皇上身體好,又有聖品養著,那塊地方並無不適。
近日病倒後,夜裏吹了幾次冷風,那塊舊傷就時常難受,而皇上近日病的糊裏糊塗,無法表達自己的隱痛。
高公公心細,見皇上摸了兩次那個位置,就知道的差不多。
看似在為蕭懷遠順著剛咽下的茶水,其實高公公的手掌有意無意會撫揉傷處。
掌心微熱,那裏的酸脹好了很多。
“也就你一個頂用的,其他都是一群廢物……等朕精神了,定要一個個擰下他們的腦……咳!咳咳……”
一口氣沒提上來,蕭懷遠胸口疼的厲害。
高公公急道,“陛下,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奴才立刻讓人去喚了沈太醫過來瞧瞧?”
“咳!咳……”
蕭懷遠咳的停不下來,感覺除了胸口,連喉嚨都開始幹裂。
無處不在的疼痛又讓他惱怒了。
“廢物!都是廢物!咳……”
“皇上?消消氣!再別氣壞了身子,奴才再為你喝口茶……”
“滾!”
大手一揮,茶盞哐當砸在地上,蕭懷遠狠狠推了高公公一把。
沒多大力氣,高公公卻在地上滾了一圈。
他低頭屈著身子連忙爬起來,拿了自己拂塵,便往外退邊笑道,“皇上您別急,奴才這就滾,這就滾……”
見高公公狼狽的模樣,蕭懷遠以為自己的力氣很大,心裏又舒坦了點。
“一幫廢物,等朕好了再收拾你們。”
蕭懷遠整日昏沉沉的,可是他並未傻。
他知道眼下最要緊的是自己的身子。
果然聽了高公公的話,不再和外頭人計較,蕭懷遠摸著自己的胸口,緩緩躺下去,打算好好休養身體。
“瑞王叔,當年你登基之時說是皇爺爺親口傳位,名正言順,那麽我手中的這份遺詔又是怎麽回事?”
可是剛剛平躺之後,耳邊就響起蕭瑾冰寒又凜然的質問聲。
隨後,朝陽殿那日的場景像畫軸一樣,一幕幕開始在眼前釋放。
“你若是皇爺爺臨危親傳,天機盒定然認你為主,不若你來試試能不能打開它?”
“休要胡言!根本不可能有遺詔,天機盒肯定也是假的。”
“哈哈!假的,我看是瑞王叔不敢滴血一試吧,好,既然瑞王叔不敢,那我蕭瑾做第一人”。
“放肆,誰允許你這麽做,你住手!”
蕭瑾根本不聽他的。
當時的朝陽殿好像也沒一個人聽他的。
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著蕭瑾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在天機盒的痕跡中。
天機盒立刻像傳說中那樣,猛然吐出綠色的煙霧,若不是早有防備,險些毒傷了蕭瑾。
“瑞王叔不願驗血,本王的血又不行,那就讓成禦來試試”。
哪來的孩子?
怎麽會有一個孩子走上朝陽殿!
“走開!誰允你上殿的,快!拖下去斬了……”蕭懷遠的手高高舉起,又開始對著空氣亂揮。
可是不管他如何狠戾的揮舞,畫麵沒有絲毫破碎,最可怕的一幕還是來了。
天機盒真的打開了。
如蕭瑾所言,裏麵果然放著一卷聖旨。
赤黃金卷,祥雲邊,遊龍嬉,天蠶絲已經發黃,錦緞上的黑字卻還赫然在目。
“朕已危,傳位六皇子蕭季!”
歪歪扭扭的字,昭示著執筆之人的虛弱。
殿內有許多先帝手下的老臣,他們都認得,上麵的字確實是先皇的筆跡。
“不可能!”
“假的,一定是假的,朕不是亂臣賊子,你們才是……”
齊王悄悄走進來,聽了蕭懷遠的自語,並沒有什麽反應,隻是靜靜看了他的模樣。
麵色青白,雙目欲裂。
“父皇。”齊王按住蕭懷遠的手,輕輕喊了一聲。
眼中爆發一道厲光,蕭懷遠竟大叫著抓住齊王,將他的手腕當作脖子在掐,“蕭瑾,朕殺了你,朕要殺了你……”
齊王冷哼一聲,在蕭懷遠身上點了兩下。
等他冷靜下來後,齊王才麵無表情的抽出自己的手臂,“皇上近日如何?”
高公公不遠不近的跪著,“陛下最近精神恍惚,嘴裏總是念叨朝陽殿那日的事,醒來後也不大能認得人了。”
齊王淡淡道,“竟這般嚴重了麽。”
高公公抬起頭看一眼麵前立著的背影,不由想起宮中私下對皇上的評價。
多疑,性情暴躁難伺候。
他覺得不然。
皇上再難伺候,心思多少還能琢磨一點,而眼前的這位王爺才是真正的可怕。
眉眼間總是淡淡的,人前從沒什麽情緒,看似在笑,卻透著股陰沉,言語謹慎,性格實在捉摸不定。
“哎!”
高公公輕歎一聲,沒敢接話。
齊王又往前走了兩步,發現皇上不再嘶喊後,竟然睡著了。
他在殿內來回轉悠兩趟,似乎在等待什麽。
高公公怕他著急,便道,“齊王殿下,近日後宮諸事繁多,貴妃娘娘功高勞苦,不如您先去看望娘娘,等陛下清明了點奴才再派人去通知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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