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兒女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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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王沒出聲,就那樣靜靜等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床上的皇上。
高公公進也不是,退也不好,便一直跪在那裏不動。
大約有過了半柱香的時辰。
齊王起身檢查了皇上服用的藥食,見今日的分量隻用了一小半,便問,“每日都是什麽人伺候皇上用藥的?”
知道齊王這話問的另有他意,高公公心思立刻打個轉。
這寢殿內外的人幾乎換了個遍,一雙雙都是翌貴妃的眼睛,就算齊王在宮外,這裏麵的事也不可能瞞過他。
如今前朝那麽緊急,齊王哪裏有空過來看望皇上。
今日這一趟,隻怕察覺到了皇上的不對勁。
“大多都是奴才伺候,這兩天皇上鬧的有些厲害,奴才一個人不好服侍的時候就會讓外頭人幫著,不過也是十分困難的。”
皇上鬧的大,身邊伺候的人死了太多。
就算是作為眼睛存在的人也不敢輕易靠近內殿,留到現在的人也隻有高公公一人。
“鬧得厲害,你們就任由我父皇不喝藥嗎?如此下去龍體如何才能康複?”
齊王的聲音淡淡,卻平添一股威嚴,壓的高公公不敢大口喘氣。
高公公立刻伏地,“王爺所言極是,稍後等皇上醒來,奴才立刻勸說皇上喝了藥膳。”
聽罷,齊王這才回頭認真看了一眼高公公。
黃簾揚翻之間,門外的光有些刺眼,齊王眯著眼看著佝僂的人影恭順的跪著在不遠處。
安安靜靜,仿佛不存在一樣。
琥珀色眸子裏突然生出一絲幽幽的光芒,不動聲色滑過高公公全身……
齊王恍然想起來一些事。
父皇身邊伺候的人有很多,似乎隻有這個人一直活了下來,並且留了許多年。
既然如此,他自然是深受父皇的寵信。
可是又很奇怪,他的眼線遍布宮內,他居然從來沒有在意過這個人。
難道因為他隻是一個小小的內官,整日舔著一副卑微的嘴臉跟在父皇身後,讓他不屑一顧?
不對!
一個時常跟在父皇身邊的人,再如何卑微,他也會留意的。
蕭天夜默默回想過去。
幾乎每次外出都是他陪著父皇,隻是這個人站在父皇身邊時,總是喜歡低著頭。
不僅如此,他的話還很少。
除非父皇有意開口問他話,否則他幾乎不出聲,更不會對父皇以外的人或者事做任何幹涉。
這個性子倒是很好。
可是他為什麽不輕易開口?
因為他膽小怕事嗎?還是他沒腦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都不是。
如果他愚笨,那他如何在父皇寢殿內外的人都換了一遍的情況下留了下來?
不開口其實正是他聰明的地方。
他在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哪怕他整日守在父皇周圍,也沒人去留意他。
這太不簡單了!
蕭天夜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麽了,可是他還未想到如何處置這個人,身後的龍床上就傳來微弱的聲音。
“朕要換禦醫……”
寢殿內靜悄悄,蕭懷遠以為和往常一樣,隻有高公公留在不遠的地方。
趁著腦子還清醒,他說出了自己的需求。
心思快速的翻轉,高公公思索了一會兒,最終保持伏地的姿勢,裝作沒聽見。
蕭天夜也被皇上的這句話打斷所有的思緒。
他想起自己今日來此的真正目的。
輕輕閉目,蕭天夜收起眼中所有神色才轉身去了床前。
他蹲下身子,微微一笑問,“父皇,您醒了?感覺怎麽樣?可認得出兒臣是誰?”
蕭懷遠整日睡著,眼底仍舊是大片烏青。
聽了齊王的聲音,他的身子明顯震動了一下,不過他很快穩住了,隻費力的翻起眼皮,“天夜,你在說什麽?父皇豈會認不得你?”
“哦,沒什麽”,齊王又笑了笑,不再糾纏方才的話題,“兒臣在宮外不好每日入宮,不知父皇近日身體如何?”
蕭懷遠擠出一絲疲憊的笑意,“朕近日睡的有點多,除了睡醒時眼睛有點花,其他倒是沒事,你也不必太擔心。”
齊王為他蓋好被褥,麵色溫潤,“那就好,父皇龍體康健就是大翰的福氣,您安心養好身體,前朝的事兒臣暫且能頂住一二。”
“好,果然是朕的好皇兒。”
蕭懷遠的眼睛微微轉動,氣息慢了下來,好似說了幾句話都挺累的。
齊王立刻道,“那兒臣不打擾父皇歇息了。”
蕭懷遠無力的甩甩手。
齊王低頭看著地下,恭敬退出了寢殿。
“皇上近日龍體反複,你們都仔細伺候著,若有任何情況,該怎麽做,想必你們都知道的?”
剛退至寢殿門口,齊王又對守在外頭的人說了一通。
看似對外麵說話,可是低沉的聲音清清楚楚傳到了殿內。
高公公起身,兩步跨出門檻,又跪倒在冰涼的地麵,“王爺請放心,皇上龍體有任何情況,奴才們定會立刻通知您。”
看著溫順的高公公,齊王目光微落,心中猶豫了片刻,到底微微點頭。
離開後,他沒有轉去看望翌貴妃,而是徑直出了皇宮。
回到齊王府時,俞華和幾個厲害的謀士都在等著他。
這些日子朝廷事多,來回奔波浪費時間,齊王索性讓他們都住在了齊王府。
俞華已經整理好今日所有的奏折,見齊王回了書房,立刻挑出青州來的幾封奏折和近日暗處的消息送過去。
“青州那邊還是沒動靜,下官也摸不透楚王的想法。”
齊王沒動青州的東西,隻翻看了暗處的書信。
當看到第三封書信時,啪一聲,他將信紙砸在案麵上,眸中突然蹦出熊熊怒火,“果然是他!”
奏折太多,齊王忙不過來。
他信任俞華,特意批準了俞華幫著查看。
暗信,俞華是沒動的。
好在信是攤開的,上麵的內容隻一眼就能看清,俞華的神色沒有多大變化,“除了他還能有誰,當年隻有他頂著淩太傅的模樣靠近過先帝。”
齊王本以為朝陽殿能甕中捉鱉,沒想到讓蕭瑾用先帝一封遺詔翻了盤。
為了此事,他憋火了多日。
可若真的敗在蕭瑾手下也就算了。
現在得知竟是韓青城隱瞞了遺詔之事,叫他如何甘心。
溫潤的臉變色,殺意頓起。
俞華趕忙勸慰,“王爺,就算他隱瞞了遺詔一事,如今我們也不好拿他如何,畢竟他手裏還有夜國。”
輕輕呼出一口氣,鋒利的眸光收起,齊王緩和了情緒。
他隻是一時惱怒,卻也沒有衝動行事的打算,“本王知道,你不必總是提醒。”
俞華沒回話。
頓了一會兒,齊王再道,“蕭瑾雖在朝陽殿反擊了我們,卻也沒放過韓青城,突然蹦出個五皇子,在蕭瑾相助下又回到了夜國,夜國現在亂的很,韓青城可不好應付。”
俞華回,“正是,他害死了老楚王夫婦,楚王不會放過他,他和楚王沒有緩和的機會,他隻有依靠我們,隻要我們助他度過這次的難關,最後他還是會幫著我們對付楚王。”
夜國再小,也是一國之力。
齊王從沒有放棄過那邊的助力,眼中怒火再次減退了許多,“若是他識時務,本王倒也不會為難他,怕隻怕他的心思多,連我們也不好控製。”
這也是俞華擔憂之處。
他輕歎起來,“下官聽說他前不久離開了盛京,似乎沒回夜國。”
齊王冷哼,“這個人秘密太多,不知道又想搞什麽鬼,你先派人盯緊他,其他我們且不管,以他的手段還不至於讓人輕易拉下來,我們讓他著急一陣子再說。”
沒有韓青城,齊王並非沒辦法對付楚王。
倒是分出手去幫助韓青城,肯定會削弱自己的兵力,的確不是明智之舉。
想到這裏,俞華認同的點點頭。
又過了一個月。
這一天正好是十五,月初中天,將整個盛京籠罩在白茫茫的柔光中。
整座城明亮,美麗。
戰事隨時起,京中不敢鬆懈,魏祥瑞與燕將軍這些日子一直在西郊軍營操練。
難得這麽好的月光,累了一天的幾位將軍也忍不住想放鬆一下。
魏祥瑞雖是齊王親信,可是燕將軍在軍中積威已久,仍是老大,當他開口邀了眾人痛飲一杯,大夥自然樂得相隨。
青州太安靜了,盡管眾人知道局勢未消,心中難免覺得這場戰打不起來。
燕將軍古板,很少允許大家飲酒。
難得這個機會,眾人心花怒放,再加上各自說起從前戰場上殺人的雄風,隻覺血液流淌的速度就都加快了。
幾番豪情萬丈後,大家開始收不住,一杯接一杯的灌。
醉酒的人喜歡推推嚷嚷,幾句話的功夫,平時互看不順眼的人自然糾纏在一起。
下手沒輕沒重的,鬧到最後成了大打出手。
主將打在一起,下頭人不敢上前勸架,可是燕將軍也醉的不省人事,隻得任由他們打成一團。
這一夜井然有序的西郊軍營因為幾杯酒亂了。
不僅如此,在幾位主將打夠了,昏睡在一起後,盛京城的其他地方也發生了一些不太平的事。
城內多處突然起了火災,除此之外,東南西北四城門同時有人鬧事。
“雲州軍還在青州,這麽大的陣勢不可能是引戰,下官猜想能擔得起這般費心的,恐怕是楚王本人了。”
下頭人報了城中情況,俞華急忙起身與齊王分析。
齊王頗為讚同,“看來是蕭瑾想出城。”
眸中突顯不解,齊王不懂蕭瑾為何要離開盛京。
眼下他勢頭正足,有蕭成禦在手,蕭瑾理當留在盛京周旋,等雲州軍一到,來個裏應外合才是。
看出齊王的疑惑,俞華道,“兩月前楚王妃離開了盛京,會不會是因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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