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疊著一件對襟收腰寬袖的淺綠長裙，上覆一襲白色紗衣，正是少女的著裝。霍寧兒起身穿好衣服，推開門，向外走去。

    門外是一個四合院子，霍寧兒大略數了一下，總共有七八間房，院子裏種著幾株高大植物，枝頭開著不知名的花。在繁花間，一條鋪滿石子的小道蜿蜒通向院外，霍寧兒踩著小石子，毫無目的地向院外走去。

    院子裏一個小丫頭，身著一襲翠衫，看到霍寧兒從房間裏出來，忙停下手頭的活計，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氣喘籲籲道：“姑娘，你醒了，你睡了三天了，怎麽都叫不醒。”

    霍寧兒看著陌生的一切，精神恍惚，不可思議地“啊”了一聲，以表示她聽到了。

    綠衫丫頭接著道：“姑娘，我家公子交待了，讓你多休息幾天，不要急於下床。”

    霍寧兒忽地起了興致，心中思索：公子？難道是之前救她的那個少年？她好奇問道：“你家公子是誰？”

    綠衫丫頭忽地神色緊張起來，支支吾吾道：“這個、這個，公子交待過不能透露，我、我不能說。”

    這小丫頭結巴的模樣十分討人愛，霍寧兒特別想逗她，故意打趣她道：“你告訴了我，我裝作不知道他是誰，他便不能怪罪於你了。”

    小丫頭著急道：“這個、那個，我、我還是不能說。”

    霍寧兒看著這小丫頭一臉著急的樣子，臉上紅撲撲滲著汗珠，心裏很想笑，這個丫頭不錯，對她家公子還挺忠心呢。

    她笑道：“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其實，霍寧兒很清楚，就算她知道那個少年是誰又如何，因為她也不會再見到他了吧。霍寧兒提步向院子外走去，小丫頭追在她身後問道：“姑娘是要離開了這了嗎？”

    “嗯，是得走了。”霍寧兒回答簡單。

    “姑娘，你是要去哪裏？”

    霍寧兒倒吸了一口涼氣，其實，她也不知道她能去往何處，嘴上坦誠道：“我還不太清楚。”

    “公子交待，姑娘如果想要走，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小丫頭從霍寧兒的身後躥過來，把一個鼓鼓當當的荷包放在她手上。霍寧兒掂了掂荷包，手上沉甸甸的，猜測這些是銀子，也懶得打開看了。

    “替我謝謝你家公子。”霍寧兒收起荷包，向外走去。現在，她並不覺得收陌生人的東西有多麽不好，銀子不是得在需要的人手裏才能發揮出價值。眼下她一無所有，銀子自然是多多益善，若他日她有錢了，她再贈與別人就是。穿過院子，到了客棧前廳，霍寧兒拿著銀子去棧台結賬。掌櫃說賬已有人付過了，應該是那位公子吧？真是個好人啊。她出了客棧，繞到大街上，街道兩旁林立各式各樣的小攤，攤主吆喝著買賣，吆喝聲此起彼伏，街上著實熱鬧、繁華。

    霍寧兒無心觀賞這些奇特小玩意，順著街道，漫無目的往前走。這是條古道，青石板踩著清脆作響，雕刻了曆史痕跡，地麵斑駁。

    “這姑娘長得真不錯。”

    “是不錯，老子活這麽大，還沒見過比她合眼的姑娘。”

    “瞧瞧，這皮膚又嫩又白，臉蛋兒還真水靈。”

    人群中傳來了嘖嘖稱讚聲，霍寧兒回過神來，看著周圍這些陌生人，更加迷茫了。

    他們，他們是在盯著我看？他們說的人是我？霍寧兒馬上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這得有多自戀才能把自己臆想成大美人，臉也不好意思的紅了。霍寧兒有“焦點”恐懼症，最怕被人注意，她趕緊向人群外走去。

    這姑娘在街上溜了一圈，不知去往何處，轉身還是回到先前那間客棧住下。翠衫小丫頭已經走了，八成是回去向她家公子複命。他們都走了，霍寧兒倒也安心了，想在這住下來。她不想看到她的恩人，因為她不好意思，像她這般理所當然受人恩情，絲毫不心虛，她的臉皮是有多厚。

    迷茫少女私意認為，那少年隻是見義勇為了一次，算不得做了什麽了不起的事情，再說見義勇為當然得幫人幫到底，也不能計報酬。如此想來，霍寧兒替自己完美開脫，不覺得欠人情，何況她也無以為報。在客棧一連住了兩個半月，除去吃飯、洗漱的時間，霍寧兒幾乎是在床上躺著。這期間，霍寧兒每次醒來，意識都更加模糊，她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她一睡著，好幾天就過去了。店小二接連幾天來敲門送飯，均無人應聲開門，他發覺事情不對，難道屋裏人死了？小二當即找人開門，見霍寧兒昏迷在床上，探了探鼻息，還有氣，急忙請大夫來看診。

    陸續來了幾位大夫，仔細察過霍寧兒的症狀，發現她除了嗜睡，身體並無大礙。大夫們紛紛搖頭道：“這位姑娘隻要能及時醒來，進食補充體力，倒也無性命之憂。隻是若想根治嗜睡，眼下實在還沒有可行的法子。”

    此事過後，小二對霍寧兒的突然消失見怪不怪了，每日三餐他依舊會往霍寧兒的房間送，敲門後無人應答時再端走。霍寧兒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麽了，每次醒來，她回到的不是她的夢裏那個看似真實的世界。她的靈魂好像被陷在了某個地方，她不斷在夢境和現實世界穿梭。

    每當她睡著了，她回到夢境裏，繼續著之前夢裏的記憶。可一旦她醒來，回到眼前的現實，夢裏一切消失無痕，她就像從來沒做過夢，忘了那個夢。那個夢總會在她睡著之後出現，又在她醒後消失，霍寧兒快被這反反複複的變化折磨得精神失常了。

    霍寧兒在想，到底哪個是真實，哪個是虛幻。當真實和虛幻各占一半，反複出現，她已經分不清了。如果現在她是在夢裏，看到的是虛幻的假象，那真實的世界又是在哪裏？她到底從哪來的，又該去往哪裏，還是她來的地方已經回不去了。霍寧兒回憶不起來，在她受傷之前，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麽。

    如果現在的世界是真實的，那就不再是夢，霍寧兒已經在這裏迷糊地徘徊了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