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青快步過來，扶住姬靈惜顫抖不止的身體，神色擔憂道：“妹妹，你是怎麽了？”

    姬靈惜撲倒在蘭青的懷裏，忍不住淚如雨下，無聲地抽泣起來。良久，她才抬起頭來，雙眼含淚，衝蘭青笑道：“姐姐，你想不想聽我的故事？我的記憶持續不了多久，你替我記著也好啊。”

    “好。”蘭青扶著姬靈惜坐回到桌前，又替她泡了一杯醒酒茶，安慰道：“妹子，很難受吧？”

    姬靈惜手握住茶杯，反應遲鈍，怔怔坐著不語，眼淚掉了不止。生離死別的那一幕又勾起來，清晰無比浮現在眼前，她臉色淒白，喃喃自語道：“我把路揚忘了，還忘了那麽久，我居然忘了他。”

    那是她在民國時代的青澀戀愛，愛到不能愛而分手的前男友，路揚。那段愛情雖然已經結束了兩年，但已經刻入她的靈魂深處，傷她於無形，即便是她忘了他。太子坐在隔壁房間，姬靈惜的話字字清晰地傳進他的耳裏，他雙手不自覺地用力捏成拳，神情緊張，集中精力地聽著。她從對他說過她的事，他也不曾問過，因為他太忙了。她口中喊的路揚，難道真是與她有婚約之人？所有的疑問，他通通要得到答案，他必須清楚掌握這個女子的一切。

    姬靈惜一連喝了好口酒，借著酒勁，緩緩道：“姐姐，我曾經喜歡過一個人，他叫路揚。他出身不好，家境貧寒，所以讀書不多，懂得也遠遠不如我多。他舉止粗俗，毫無修養，十五歲就在外麵混吃混喝。他還好麵子，他對我隱瞞了他的一切，還對我說了許多謊，可是我就是愛上他了。”

    話說完，姬靈惜突然停頓下來，用手擦了擦眼睛，擦幹眼裏的淚，手上的血也沾到了臉上，渾然不知。她眼光飄遠，陷入了無限的回憶，臉上跟著浮現出開心的笑容，幸福地說道：“姐姐，陸揚他對別人粗魯野蠻，滿嘴髒話，對我卻十分溫柔守禮，從不說重話。他是個男子漢，卻老是怕我淡忘他，時常來信要我記住他。他認識我後，不再混吃混喝，開始努力掙錢，他說以後他要養活我。他掙到第一份工錢，給我買了好多禮物，我高興得簡直快要瘋掉。”

    “我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做工，他不願休息，他想掙更多的錢。我們半年能有半個月時間見麵，那是他為數不多的假期，那半個月，他經常會晚上來接我出去，我的父母不允許我和男子來往，我們隻能晚上碰麵。我從房間窗戶翻出來，他帶著我去河邊看夜景，去古井裏舀水，去鍾樓敲鍾。那些夜晚，他帶我走過很多地方，他還會帶我與他的朋友認識，霸道地介紹我：她是靈惜，也是我未婚妻。”

    “相逢亦會離別，我們一年要分離很多次，他離開我去外麵做工。每次離別，我們都肝腸欲斷。他曾經跟我說：‘靈惜，我是真的愛你了，這次用盡全力的愛你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就是愛你了。現在我給不了你好的生活，但我知道你願意陪我吃苦’。他曾想要我跟他走，可我拋不下我的爹娘，遲遲沒有答應他。”

    “他曾經跟我說：‘靈惜，你若不離開我，我必不放棄你’。”姬靈惜眼睛裏再次泛起淚，淚眼朦朧，淚如雨下。

    “我曾經委屈地問他：‘路揚，為什麽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隻有夜晚？’他跟我說：‘靈惜，再等我幾年，等我掙了錢，作出一點樣子，我就去你家提親。那一年，他家鄉的油菜花開了，他知我十分喜愛野生的油菜花田，那種漫天遍野的黃色花海開得震撼又絢麗，美不勝收。”

    “那天，路揚跟我說：‘靈惜，給我一個白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騙我去了他的家鄉，可我事先並不知道。他家離我家太遠了，那天晚上我沒能趕回家，我爹娘以為我失蹤了，急瘋了。他帶我去了他的家，他家屋前屋後種滿了一大片油菜，一眼望去，全是金黃色的油菜花海，我們坐在花海裏說著我們的過去和將來。”

    “晚上，我們坐在屋頂看星星，他說：‘靈惜，以前我在家時，一個人坐在這裏，曾無數次幻想過和你一起看星空的場景，而現在終於實現了’。那天晚上我留宿在了他家裏，半夜，他忽然爬上床，想脫去我的衣服，我嚇醒了，狠狠推開了他，他坐在床邊看著我，夜光中他的模樣那般憂傷。”

    “路揚懇求我道：‘靈惜，我想要你的身子了。這裏以後就是我們的新房，這床就是我們的婚床。我以前躺在床上時，就不斷盼望著這天到來，我隻是想成為你的男人，真正擁有你，我不是想輕薄你。我們提前洞房好不好？我們一定會成親，一定會在這裏洞房花燭。姐姐，你不知道，我有喜歡看路揚的眼睛，他的眼睛裏，在看我時充滿溫柔寵溺，我看著他眼睛，覺得幸福無比。可是那天晚上，他的眼睛隻有哀傷，無邊無際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