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為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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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佳芷走到上房的時候,正巧見白嬤嬤發作丫鬟。
瑟瑟秋風刮過,那丫鬟穿著單薄的衣衫,更顯的身形瘦弱。她身子匍匐在地,頭深深埋在地上。露出一截凍的發紫的後頸。
“要說給臉不要臉,你這蹄子也是頭一份。”白嬤嬤雙手交叉抱於胸前,眼底不屑,嘴上挖苦道:“做了幾天大丫鬟就掂量不出自己幾斤幾兩了?”
那丫鬟身子抖的像個篩子,嘴裏含含糊糊,淚水像是從嗓子眼往下倒灌一樣,哽咽著說不出來話。
她急了,手指扣在青石板縫上,頭猛地砰砰直磕。
我沒有,我不是的亂喊一氣。
“你哭破天也沒用,去,叫羅大過來趕緊領走,沒由的讓人心煩!”
白嬤嬤使喚著小丫鬟,抬頭見林佳芷往這邊看。
“拉下去,快別讓這賤樣子汙了姑娘的眼睛。”她吩咐一句,笑著就迎向林佳芷,“姑娘來了。”
林佳芷越過她,見兩個婆子慌慌張張的將癱倒在地上的丫鬟拖下去,臉盤圓圓,額上磕的鮮血淋漓,狼狽不堪。
林佳芷略皺著眉,“她犯了什麽事兒?”
白嬤嬤一邊打簾,一邊輕描淡寫就說:“人不夠機靈,又惹夫人不快。左不過一個小丫鬟,攆就攆了。”
見她不想說,林佳芷也沒有再問的道理了,進了屋,入目是一片煙霧繚繞,溫氏端坐在小幾一側,正在淋水燙茶。
她自覺的坐在一旁,汩汩的細流順著黑檀雞翅木的鏤空茶盤而下。淡雅的茶香四溢,升騰的霧氣遮掩了溫氏的麵容。
“怎麽不見你戴那鳳血玉,是不喜歡嗎?”溫氏問。
林佳芷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手腕,衣衫下露出的一截凝白如脂。
“和女兒交好的妹妹,見了鐲子實在歡喜。自來玉贈有緣人,女兒便自作主張的送了她。”林佳芷說。
“哪家姑娘?”溫氏問。
“不是京城裏的,是才入京的驍勇將軍府裏的姑娘。”
林佳芷答。
“女兒見她第一眼便覺得十分合眼,竟像是前世的姐妹一樣。母親不怪罪女兒的自作主張吧?”又問一句。
“當然不。”溫氏托托手腕,將同一水種的玉轉了轉,“將軍府的小姐…有空了請她來府裏坐坐吧,也是人生地不熟的。”
林佳芷應是。
“…有關於六妹妹的事情…”沉默片刻,林佳芷又輕聲開口,“外麵人傳的…”
“他們傳他們的,嘴再碎,我們在府裏也聽不到不是。”
“那妹妹不是已經求驗清白了嗎,為什麽還有亂傳?”
“她自證清白?我怎麽不知道?”溫氏看著她,反問。
不知道,就是將這件事情當作沒有發生,就是不曾對外麵解釋過,表態過,任他們怎麽猜忌,怎麽懷疑。
“我兒且放心,這事,不會影響其他人。”溫氏遞給林佳芷一杯茶。
那就隻是會影響蘇合一人,作為其他人的她還有林佳茵是不會被影響的。
但是怎麽隻會與蘇合有關呢,她是林府的姑娘,自己也是林府的姑娘,一個姑娘名聲有汙點,讓別人怎麽想她們一個府裏的人呢?
林佳芷抿了口茶,見溫氏隱約其辭,但又一副篤定的樣子。心下按住疑惑,不提了。
或是看出了林佳芷的遲疑與不安,溫氏輕輕笑了一聲,站起來走到她的身邊。
“這是小事,重要的是…任她有張良計還是有過雲梯,我隻要有這封信箋,她就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林佳芷起初以為她說的是那份蘇合親自寫的信,卻在信角見到了小半個信戳。
溫氏將信遞給她,“你父親氣壞了,恨不得快馬加鞭趕回來抽死她。”
林佳芷粗粗掃過,見筆鋒犀利氣勢淩人,盡現殺伐決斷。眼前不由的浮現出林平之氣急敗壞,暴跳如雷的表情。
這封信箋上除了指責溫氏的照看不當,全用來痛斥蘇合。
她未看出內裏深意,也不知與溫氏篤定林府其他幾位姑娘的名聲不受蘇合牽連有什麽關係。
溫氏微微彎下身子,指尖劃過信末,給她念了出來,“…全憑夫人定奪。”
“除了任由我擺布,誰還能救的了她?”溫氏眼裏劃過一抹狠戾。“自證清白又如何,拚命反抗又怎樣,孫猴子再能耐,也翻不出如來佛祖的五指山。”
林佳芷心頭一動,想起溫氏對自己說過的那句讓蘇合好好活的話。難道蘇合被掠走一事不是偶然發生的,竟是她一手策劃的?
但這樣一想,就能解釋那些人為什麽隻掠走了蘇合一個人,而她能輕易的逃回來,身上更是除了手腳被綁住的勒痕外沒有任何的傷口。
為什麽那些掠走她的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杳無音訊,令人摸不清頭腦。
為什麽母親手上會突然出現蘇合寫給那些人的信書,不經過門房,不經過小廝丫鬟。
母親為的,就是這句“全憑夫人定奪。”
就是這封父親親手寫的信,他的允諾。
“不過,她的事被這麽快爆出來,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溫氏又重新坐回原處,半闔著眼,繼續淋茶。
那意思是,沒有被爆出來,她是有後手的嗎,又是什麽?
林佳芷嘴角翕動,終究沒有問出口。
又坐了小半時辰,她走出上房。
秋玥在台階下侯著,湊近她耳畔,嘀咕幾聲。
前些天吏部尚書家的二夫人過來閑話,近前伺候的卻是幾個留頭的小丫鬟,毛毛躁躁將茶果點心灑了不說,倒的茶還是涼的。讓溫氏好一頓沒臉,問那幾個丫鬟怎麽不見其他人,卻說都跟著折枝姐姐去廟會上看大戲了。
這是其一,接著便是昨日晌午,溫氏睡起後要喝水,喚了半天丫鬟都沒人應。她出了門,跨進後院子裏,見都空著,靜悄悄的,一個丫鬟婆子都不在。溫氏在房裏生了好一會兒悶氣,直從天明等到天黑,快宵禁了,一溜串丫鬟婆子有說有笑,打著燈才回來。一問,全說是去花園子裏趁著還未立冬,幫忙把花移到溫室裏了。
管著花園子的人是羅管事,羅管事也是大丫鬟折枝的父親,丫鬟婆子們都賣她人情呢。
“今日跪著的,就是大丫鬟折枝。”
秋鑰說完,又想了想,道:“之前姑娘去夫人屋子裏的時候,我和她聊過幾句,隱隱記得她十分感激夫人的恩情,卻不想如今成這副模樣,開始不認識自己是誰了。”
她幽幽的歎了一口氣,望向林佳芷。
“你記不記得折枝是什麽時候呆在母親身邊的,又為什麽呆在母親身邊?”林佳芷不置可否,卻問了這麽個問題。
秋鑰搖搖頭。
“六妹妹從扶風過來的前幾天。”
那不是兩年前嗎?
秋鑰詫異,又疑林佳芷記得如此清楚。但旋即便是醍醐灌頂。
和蘇合有關係…那應該是羅管事接了蘇合入府,順了夫人的意,夫人為了表示賞賜,才讓折枝當了她的大丫鬟。
可現在發作折枝,是不如意了?折枝做了什麽嗎,真的是她從丫鬟口中問出來的這些說辭嗎?這些說辭真的是折枝盲目自大認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了嗎?還是另有算計,比方又和蘇合有關係?
“你還記得那個叫綠豆的丫鬟嗎?”
林佳芷頓了下步子,看她一眼,又重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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