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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拽住衣角的手,幾不可聞的,晃了晃。
說是晃,卻也是抓不住了似的,無意識微微顫抖了一下。而拽這詞,實在言過其實,事實上那手都不敢完全碰觸衣角,隻用著三個指尖,小心翼翼的,不敢使大了力氣的捏著。
有些像是捏著繡花針的姿勢,但指尖觸感卻不是繡花針那麽尖銳,冰冷。而是細細滑滑的,舒服的想摩挲。蘇合晃了下神,在一片近乎於墨色的衣料襯托下,她從沒有覺得她的手,這麽小,這麽肉,這麽白,如同前日擱在天目瓷盤中,那個野山椒鳳爪。
有風從耳邊掠過,發絲拂過臉頰,蘇合眨了下眼,忽略掉發絲沾上眼瞼的癢意。
她還沒有從將手看成雞爪子的茫然中走出來,鼻間,便全是從麵前這人身上傳出的,木質香調味道。
一直就知道他身上有木質香調的味道,是他獨一無二的味道。冷冷的清清的,但從來沒有仔細辨認,如今這味道卻掌控了她所有的心神。她才發現,其中有一味是用了佛手柑,微辛微甘,類似於橙和檸檬調和,卻又多參雜了什麽。
那多參雜的不知什麽味道正是撩人的緊,霸道的緊,她一嗅,鼻尖發癢,耳尖發燙,又癢又燙,癢到心裏,燙過全身。
熱,很熱。
她現在根本沒有辦法強迫自己去胡思亂想,想什麽繡花針啊雞爪子啊亂七八糟。那些東西盡數被拋棄腦後,隻有他,隻有麵前不想避不想躲心心念一直惦記的他。
他就,這樣來了?
一時,心裏麵的鼓又開始咚咚的敲。
慌亂,妄想,酸澀,驚喜…
她難以捕捉不時閃過腦海的詞組。
長時間蹲下後猛地站起,帶來的那股昏厥和足底的麻意已經消退的差不多,僵直著身子而後略微放鬆後那種酸痛的感覺也有所緩解。一見他漫天不知從何而來的委屈,脆弱無助,哽咽掉眼淚,淚水也已幹。隻臉頰上還有些風幹後的緊皺感,崩在臉上有些難受,有些癢癢。
蹲在地上抬頭,猛地站起,撞上身後的樹,僵著身子盯他,稀裏糊塗哭泣…
關於遇見他,她一連串脫離掌控不由自主的反應,她想了一遍又是一遍。
可還是無法直視,她至今拽著他的衣角。
酸困從臂間傳來,提醒她如今的處境。
她膽大包天的,就那樣扯住了他,像是可憐的如同被人遺棄的小東西,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不知道誰給她的勇氣,以往看見他戰戰兢兢不敢侵犯的態度,被她拋在腦後。
她是委屈,還想強忍著堅強卻在看見他的刹那潰不成軍。鼻腔裏那股酸意往外衝,那麽難受,那麽窒息。
她想紮個猛子直直撲進他的懷裏,環住他,緊緊環住他。
她一直肖像他,隱秘的肖想。她不敢再放肆,幸虧不敢。
如今她陷入了兩難的局麵,羞愧和委屈平分,她便杵在原地,不看他,不動作,期待時間不要流逝或者,或者眨眼便過去今日。
冷靜後,實在覺得太難堪了。
但這自欺欺人掩耳盜鍾的想法並沒有再持續了,或許男子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她看見,他衣袖動了。
想都來不及想,她飛快的,在他之前,收回了酸麻的手。
心跳如鼓點密集。
方靈均垂眸,就見女孩子猛地縮回手,怯怯的卻也毫不遲疑的。
他眼底看不出情緒。
意識到,他可能在看自己,蘇合如坐針氈,男子視線如同實質,令她不安,令她心神不定。
她手緊張的交握在一起,身子小幅度小幅度的往後退。
離得有些近,她呼吸不暢,幾近窒息,或者怕他聽見劇烈心跳。
無論她遇見什麽人,經曆了什麽事,在別人麵前學會了繃著臉,學會了冷冰冰麵對。但是他,她遇見他,隻是那個膽怯的,一如從前的她。
“殿下您,您怎麽…”
怎麽在這裏啊…蘇合磕磕絆絆,話出口又急急噎住。對著他又盯又哭又拽,她現在才問,是不是,有些遲了?
七夕佳節,曾府待客,她方才還遇見他侄女和想做侄女小嬸嬸的鄒怡。
或許是她侄女將他邀來了,給想做小嬸嬸的鄒怡製造機會…
怎樣都不該問。
她一想就想到了,蘇合臉色有些發白,心裏不知道怎麽就,酸溜溜的,有些鬱氣。一時又想起她在他之前,撞見了什麽,更難受了。
女孩子臉色一會兒一變,令人摸不清,隻見她略微發白的唇瓣,一直被牙齒咬著,咬出了玫瑰深紅的印子。
方靈均目光狀似不經意的掃過她的唇。
女孩子耷拉著腦袋,留在他視線裏的,是軟軟絨絨的發頂,和一截白皙凝脂的後頸。
她身子往後退,扭捏著,衣擺一直在小小的動作。
有些煩躁。
方靈均手屈了一下,這突如其來的燥意並不陌生。
她怯怯盯著自己,淚眼模糊的睜大眼睛,小心翼翼的勾起他的衣角。
他的淡然,早已瓦解。
時機不對,地點不對,情緒也不對。不止是她,還有他。
他刻意,克製,冷眼旁觀。
卻都敗給了軟軟細細蜷縮在樹根下的她。
她在他跟前躡手躡腳,他不止一次能感受到她的緊張,驚慌失措。她明明怕的要死,卻每每見他,又膽大包天。伸出小爪子撓他,撩撥他。
嚶嚶的,人畜無害的水靈靈看著他,憋的發紅的臉頰,眼尾淡淡的粉紅,一直清純又勾人——惹他。
不要試圖接近…
不被允許…
不可原諒…
可那又怎麽樣?
她一直在招惹他。
方靈均眸色漸深:“您?”
啊?半餉,蘇合還是張著嘴唇,不知道如何應答。
這,這要她怎麽回答。
“我…您不用您…”
她受寵若驚,想說不用稱她為您,一時又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稱呼她,隻能慌亂擺手,臉上都是驚慌。
“嗯?”
蘇合心裏一顫,被他漫不經心的一聲撩的腿彎兒發軟,她結結巴巴,手也不敢動了:“您,您您…”
“您不叫方白了?”
啊?
蘇合有些懵,男子麵色淡然,冷冷清清的嗓音徐徐開口,但他…
啊!
她後知後覺短促叫了一聲。
他眼底劃過笑意,卻冷冷淡淡看她。
“被欺負?”
唔…
蘇合點頭又使勁兒搖頭,被他突然的搭腔砸的頭暈目眩,他對她,說了那麽多,那麽多話。
“我,沒…”
她想慎重的回答,但現在哭卿卿的樣子,又實在不像沒事。便鼓起勇氣:“殿下您…”
氣氛陡然有些奇怪,蘇合腦子裏麵啪的一聲,“你,你在問我嗎?”
顫顫巍巍的開口。
她這句話著實雞肋,除了她,他跟前壓根就沒有別人。
但她還是想確認什麽的,“你,是這個意思?”
她心跳如鼓,脖子一橫,第一次,將他當成平輩,
方靈均依舊冷冷淡淡,沒有表示什麽。
他什麽也沒說,就約等於默認她說下去,蘇合呼了一口氣,心裏隱隱有些雀躍。
可,她該怎麽說,她該怎麽解釋她的狼狽是撞見了曾鈺和丫鬟做那種事情?
於是,在說謊和坦白中猶豫不決
方靈均就看著蘇合臉色又爆紅又蒼白,支支吾吾的扭扭捏捏。
樹影漸漸偏移,日光毫不吝嗇的射過來,他眯了眯眼睛,身子微向前傾,陰影擋在女孩子身前。
蘇合渾然不覺,陷入苦惱中,嘴角喁喁,“我,我沒…”
她艱難的開口,可甫一抬頭,望進他漆黑的眸中,那撒謊推諉的話遲遲就說不下去了。
“我,我心裏很亂,太陽很曬不舒服,有些想吐…”
安靜的,隻有女孩子細細軟軟的聲音。
“可…可…”
她揪住衣角,濕漉漉的眼睛看他,“因為你凶,對我凶…說好多遍不讓我接近你…我難受…”
膽大妄為!
分明不是他的原因,分明和他沒關係,但是她卻顛倒是非,有的沒的往他身上賴。
他什麽也不知道,她也不會讓他知道,那些暗地裏見不得光的事情,那些內心糾結難以啟齒的情愫並不光鮮。
他隻讓她傾慕便好。
她盲目的傾慕他,不去想關於自己,關於他是否有那不為人知的一麵。
就如曾鈺?
她忐忑不安,她極力粉飾太平,但最後,還是已經帶上了哭腔。
嗚嗚咽咽的聲音漸大,蘇合嗓子有些幹,她淚眼婆娑的盯方靈均。
吸了吸鼻子。
他不知道看哪裏,隻待瞥見她的視線,“哭夠了?”
低低問了一句。
像極了大家長對待不聽話的小孩子,不是責罰,不是問罪,而帶著些無可奈何的,問她哭夠了沒。
甚至她能想到,她回答沒有哭夠的話,他會讓她繼續哭下去。
蘇合一滯,眼淚怎麽也掉下不來了。
明明很委屈很難過,卻隻能是幹幹幾聲,抿上了唇。
“難過了,沮喪了,是誰都會有的負麵情緒。不要難以啟齒,沒有人笑你。你哭了,喊了,甚至不合禮數了,隻要沒有人看見,就不必拘束。”
蘇合咬著唇,他麵色如常,但說出的話…
“那,你看見了嗎?”
…
“那,有沒有人看見姑娘?”小碟緊張的看著蘇合。
蘇合垂手放在桌幾上,宴會已開,觥籌交錯。
女孩子輕快的聲音,如同桃紅柳綠裏的鶯歌燕語。氛圍輕鬆又融洽,沒有人知道她經曆了什麽,就連小碟也以為,她早一步便回來了,而中途在路上忍不住熱,是急急的邁開步子跑的。
她端起茶盞抿了口水。
“沒有。”
清淡的聲音散在空氣裏,隻剩下佛手柑略甘略辛的味道。
她咬了咬唇瓣,臉上又爬滿紅暈。
關於曾鈺,關於那場如同噩夢的撞見,早已經,如煙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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輩分不一樣怎麽談戀愛?(來自方白)
初衷寫言情,一直想言情,你們看我寫互動場景字數就會粗長粗長。
方白:這就是你拖著然後斷更的解釋?
作:呃呃殿,殿下,啥意思?我不是不想更,隻是慢慢…
方白:日常,二十萬字
作:哈?
方白:不要劇情,你腦子不好寫不出來,恩怨情仇沒人在乎
作:可,可,可是…
方白:日常,二十萬字
方白:讓她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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