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黔陽市又呆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全隊便啟程回江育市。

    言行之的身體隨著車身的晃動輕微的搖動著，漫長的舟車勞頓，讓他的雙眼漸漸不聽使喚。他的眼睛一張一合，越來越沉重。他把手捂住左邊胸膛處，漸漸睡過去。一陣鈴聲，枕頭邊一陣震動。言行之突地醒來，起了身四下翻找。

    言行之多少有些迷糊的拿過手機，是外婆打來的。言行之接通電話，道：“喂，外婆，有什麽事嗎？”外婆語氣多少有些焦急的道：“行之，你現在在哪裏呢？”“哦，我在車上，就快回江育了。”言行之答道。

    外婆道：“是嗎？那如果你到了江育，就趕緊回家來啊。”言行之心裏有些不安的道：“怎麽了？有什麽事嗎？”外婆道：“你媽昨天一大早胃就痛得厲害，過了好一段時間，病痛也不見減輕，我們就押著她去醫院裏看了看。從昨天到現在了，幾乎什麽也沒吃。醫生說她的病情不容樂觀，讓她住院觀察。這些天裏，又是查這個、又是查那個，錢去了不少，一家人也是焦頭爛額。於是乎，你媽就不肯再在醫院裏麵呆，說是破費錢。行之，你說說，這是錢重要、還是一條人命重要？再怎麽燒錢，這是人命了嘛！”

    不等外婆說完，言行之焦急地問道：“那我媽現在病情怎麽樣？會不會”外婆答複道：“吃了醫生開的藥，現在睡過去了，也沒聽她喊疼了。原本她不讓我們告訴你的，但我們看她情況確實不好，如果不告訴你，隻怕真出了什麽事，我們怎麽向你作個交代？”言行之又問：“那她的病會不會有什麽事？”外婆道：“我和你外公都沒什麽文化，醫生給我們講了一大堆，我們也不是太懂啊。隻聽他說你媽-的病情好像很嚴重，搞不好”

    言行之的心隱隱作痛起來，早知這一天會到來。但真當他來臨時，他的心裏還是那麽難受！那麽無能為力。

    言行之沉默了片刻，道：“好，我一回去就去醫院。你們也好好勸勸她，別讓她出院，待在醫院裏好好治療。她那麽重的病，不治療怎麽行？至於錢的事，我待會問問他們，可不可以先把我的工錢全部結算給我？如果可以，那我這兒就可以有五六萬了。”

    掛了電話，言行之心裏久久無法平靜。他起身找到龍達，道：“龍哥，我媽生病住院了，急需用錢。不知道我剩下的薪水你們可不可以都先結算給我？”龍達道：“如果你急用，當然可以。隻是我身上也沒那麽多現金，等回去了我再取給你。”言行之冷冷的笑道：“謝謝了，龍哥！麻煩你了。”

    龍達道：“你小子，還跟我客氣什麽？你母親的病嚴重嗎？要不抽時間我們大家一起去看看。”言行之道：“謝龍哥了，就不麻煩你們大家了。讓大家都好好訓練，不要為了我的事耽誤了。”龍達道：“那好，如果你母親病好了，可別忘了給我們打個電話講一聲啊！”言行之強擠笑容道：“嗯，行。那不打擾你休息了。”

    躺在鋪上，言行之卻睡不著。腦海裏倒海翻江，思襯良多。他輾轉反側，不知道怎麽麵對，卻又不得不麵對。言行之從胸口的內包裏掏出‘胡婧’，貼在臉頰上。心裏的苦，隻能和她訴說。

    回到江育市，言行之先跟著龍達拿了錢，之後打了輛車直奔江育市人民醫院。

    此時天才剛亮沒多久，可是馬路上已經車水馬龍，人行道上行人熙熙攘攘。

    言行之來到市醫院，進入母親的病房。他輕聲步緩的走到胡婕雨病床邊，看見仰躺在床的母親的麵龐比以往更顯憔悴，還帶著一臉的病態。原本就顯得瘦弱的人，此刻看去更加消瘦。見了兒子進來，胡婕雨欣喜的道：“行之？！你咋來了？”

    言行之麵露微笑的道：“我接到外婆他們的電話，就來了。”胡婕雨看著身旁坐著的母親埋怨道：“我都說了不用為我操心，別浪費這個錢，你們咋還把行之叫來了？”外婆道：“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有病不治，拿這個錢來幹什麽？你隻消好好的養病，剩下的還有我和你爸行之他們！”胡婕雨眼眸中淚水四溢，悲傷的道：“我的身體我清楚！我的這個病是不可能治得好的！人家大夫不也說了，治療對於我的病是沒有多大效果的！隻能延長我多活一段時間。反正早晚都是死，又何必要糟蹋錢？”

    外婆也忍不住流淚道：“我才不管糟不糟蹋錢！隻要我姑娘好好的就行！你如果還認我這個媽，就聽我們得好好治病！”言行之把衝到眼眶的淚水又強行按了回去，從上衣口袋裏摸出錢來，遞給外婆道：“這是我剛從老板那兒預支的五六萬塊錢！你們拿好給我媽治病！不夠的，我再去想想辦法。”

    外婆道：“咱們剛進來這幾天，東檢查、西檢查，就去了不少錢。偏偏，今天要交費，明天也要交費，也不知道他到底哪裏來的那麽多門路？變著法的掏我們包裏麵的錢啊！”言行之道：“你們先用著，如果還差我就去跟我隊友們借點。隻要人能治好，管他要多少錢。”

    外婆道：“對的！我們行之說的是對的！雨啊，你就乖乖聽話，把病治好，啊？你還這麽年輕，行之又還小，你可不能就這麽放棄啊！再說了，等以後行之有本事、賺大錢了，你就可以跟著他過好日子了！等他娶了媳婦，生個孩子，你也可就當奶奶了！所以，孩子。咱不想那麽多，先好好把病治好！”聽言，胡婕雨滿是淚水的臉上露出笑容，微微的點了點頭。

    言行之轉過身去，輕輕抹掉眼角的淚水。回身問道：“對了，外公呢？”外婆笑道：“你外公在家裏呢。我說這病房這麽小，醫生說你媽也需要好好休息，我就叫他回去了。然後他在家裏做好飯，又再拿到醫院裏來。”說完話，外婆又問女兒道：“雨，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胡婕雨搖了搖頭，有氣無力的道：“我覺得很不舒服，不想吃。”外婆道：“你身子本來就虛，不吃東西怎麽行？醫生不也囑咐你要多吃點東西養養身子嗎？”

    胡婕雨還是道：“隻是我真的沒胃口，不想吃。倒是你在這兒守了我一天了，行之又剛下車回來，肯定都餓了。你們不用管我，先下去吃點東西。”外婆道：“我吃點東西就脹得慌，不消化，哪有什麽胃口？倒是？哎，行之，你要是餓的話就下去吃點東西。你媽有我守著，你不用擔心。對了，你剛才把錢一股腦全給我了，你身上還有錢嗎？沒有的話你也揣點，沒有錢在身上怎麽行？”

    言行之道：“不用了，外婆。我身上有錢呢。我也不餓，不如你休息會兒，我守著就行了。”“休息什麽？”外婆道：“我們人老了，一天也睡不了幾個時候。你剛下車，如果累的話就在陪護床上躺一會。再說了，你一個毛頭孩子哪懂得照顧人？哈哈。還是我來好了！”

    言行之不再說話，呆呆的站著。外婆又道：“行之，你媽床邊那兒有張凳子，你坐著啊。傻站著幹什麽？”“哦，知道，知道。”說著，言行之便來到母親床邊坐好。他低垂著個腦袋，沉默不語，好像心事重重。

    胡婕雨悠悠的道：“行之，你們球隊最近都在幹些什麽？也不見你經常回家看看。”言行之道：“我們不是訓練就是打熱身賽，沒多久全國大賽就開始了。”胡婕雨道：“全國大賽打完你們的比賽就打完了是吧？！那你還想讀書嗎？”

    聽到這，言行之眉頭一皺。還是開口道：“如果真到那時候，我或許會和球隊續約，我還是要去打籃球。至於讀書什麽的，我想我應該是不可能再去接觸了。”胡婕雨麵上閃過一絲哀怨，黯然神傷的道：“你真的不會再回來讀書了嗎？兒啊，聽媽的勸，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你不讀書，又能幹什麽呢？你現在不讀書，以後吃虧的可是你！那時候你才會知道文化的重要性，沒有文化你真是寸步難行！所以，聽媽的話，等比賽結束了，就乖乖回來讀書。隻有讀書才是唯一的出路！”

    母親又開始絮絮叨叨，言行之輕聲細語的道：“我隻要能讀書習字就行，拿那麽多文化來幹什麽？再說，我們打籃球的，你文化再高又有什麽用？何況，我現在就能賺錢，賺得不比你當初差。隻要我肯努力，我就可以賺更多錢！隻要有了錢，就什麽都不怕！”

    胡婕雨一臉為難，欲言又止，沉默良久，才又開口道：“就當是媽求你好了！行之，回去讀書吧！媽真的好想看見你考取大學、畢業的那一天，然後找個好的工作，娶妻生子也隻有你讀書，媽心裏才踏實啊！”沒等她說完，言行之打斷道：“我當然知道你們是為我好！但是現在難道我過得不好嗎？你希望我去讀書，完成你的夢想。可是我也有自己的夢想！我也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理解我！你們放心，我以後會過得很好很好！我是不可能放棄的！放棄了，就結束了！”

    聽言，胡婕雨沒再說話。

    生活沒有對錯，選擇也沒有對錯。錯的，或許隻是那一段不該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