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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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長喜跪在地上已經有一會兒了。
暖閣裏燒著地龍,屋子裏溫暖如春,可蘇公公卻完全感受不到,隻有絲絲涼氣兒往背上竄。
許久,帝才問出一句:“你說孔大人是在眾多仆婦下人麵前跪下的?”
蘇長喜戰戰兢兢地回:“是!當時孔夫人讓孔大人跪下,還當眾數落了大人。”
帝推開麵前的奏報,起身緩緩踱至窗前,窗外明月高懸,今兒個是十五,一月之中最是圓滿的一天。
“你說如此滿月,怎能有缺憾?”帝磁沉的音色在頭頂響起,蘇公公苦惱啊!不知該怎麽回。不過,萬歲爺顯然不需要他回答。
帝望著明月,淡淡道:“那些人都不必留了。”那音色聽不出喜怒,甚至感受不到一絲殺意,可蘇長喜的冷汗“唰”地就下來了。
“是!”蘇長喜領命悄然退下。
東暖閣裏隻剩下皇帝一人負手靜靜立於窗下。
大昭寺裏,她被孔夫人叫走的時候,他本是想一起跟著去的,後顧念著這麽做不妥,才讓蘇長喜偷偷在後麵跟著,看孔夫人她們有什麽需要,又不便說的,就及時給補上。
萬沒想到,馮氏竟讓她當眾下跪!那可是她的生母啊,竟不留情麵至此!
孔維德是他入了眼的女人,將來定是要入宮的,說不得還會有更大的造化。可今日,他的女人竟然跪在了一群下人麵前,無論那些人是不是無辜,都不能再留在這個世上了。
第二天中午,在寺裏用了齋飯,馮氏帶著孔維真辭出山門回府。
不料,在郊外驛道上竟遇到了劫匪,不但搶了所有財物,更將馮氏帶去的仆婦家丁全部殺光,沒留下一個活口。
五城兵馬司的人接到報案,快馬趕到的時候,隻來得及救下馮氏和孔維真。
母女二人回到府裏就病倒了。
此事蹊蹺得很,京城附近已有好多年沒有出現過盜匪了。這一下是從哪兒竄出來的一幫江洋大盜亡命之徒?殺人越貨不說,還不留活口,除了兩個主子,其餘的奴仆都被砍殺殆盡。這根本不像劫財,而是一場有預謀的屠殺。
事發地點在京郊,又是一群殺人如麻,沒有人性的劫匪,五城兵馬司的人怎麽就剛好救下了兩個主子?這一場劫殺,似乎針對的隻是孔府的幾個奴仆,可這又說不通啊!哪有殺光仆人,放走主子的?這事兒委實透著詭異。
孔維德放下手裏的湖筆,看著自己寫下的十幾條疑點,一條條排除下來,她已經可以肯定這不是一個巧合,那麽對方的目的是什麽?
不知為何,雖府裏死了那麽多下人,可她卻感受不到一絲殺意或危險氣息。
不知是不是因為穿越的關係,她的第六感一向很準,幫她度過不少緊要關頭。這一次,她一點兒都感受不到對方的惡意,既如此,且暫時放下吧!
故,她沒有把這件事情中的諸多疑點與父親提起。不過,即便她不說,父親應也能看出幾分不妥。
那幾日,五城兵馬司的人城裏城外搜捕那群劫匪,弄得京城雞飛狗跳的,可父親卻關起門來對此事不聞不問。
父親也是看出來這件事是有人蓄意而為的吧!才會什麽都不管,任五城兵馬司的人折騰,因為他知道無論怎麽查,結果都一樣。到最後除了不了了之,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
因為主母病了,管理府中中饋的事兒就落到了平日裏安分守己,沒什麽存在感的邱姨娘手裏。
邱姨娘倒是個沉得住氣的,即便接手了中饋,也並未一朝得誌,忘乎所以。
孔維馨也和平日一樣,晨昏定省,守著本分。還日日在馮氏跟前兒侍疾,甚至為了就近照顧,把鋪蓋卷兒也搬到了馮氏屋裏。這一舉動倒是贏得了孔尚的讚許。孔尚第一次將目光投注到這個女兒的身上,發覺她倒是性格沉靜,不驕不躁,頗有些大家閨秀的風範。
孔維真病好得快些,三天就退了燒,又過兩天就能下地了。就是夜裏常發噩夢,夜夜驚悸,臉色蒼白似鬼。
大夫加重了安神湯的藥量,才睡得安穩些。
馮氏的病拖了半個月才好,此後關起房門,一門心思吃齋念佛,不理俗務,也不見旁人。似乎這個世上除了燒香拜佛就沒什麽要緊的事了。
看來大昭寺的事兒對她影響甚深,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
馮氏這個樣子對孔維德來說也說不上好壞。馮氏雖偏心,可畢竟是自己的親娘,她也不想看到她徹底崩潰。好在,馮氏自己找到了心裏寄托,有事做總比無所事事,終日生活在恐懼中好。
這日上朝,工部呈上一份折子,說是黃河春汛將至,望朝廷派遣有築堤經驗的能吏前往開封府協助修築堤壩。
工部侍郎出列道:“曆來春汛雖皆是小汛,然春汛大小也是夏汛的一個警示。通常若在春汛時期測出水量,便能大致估算出夏汛的威力,提前做好防範。”
帝於禦座之上沉聲道:“依董卿之見,朝中有何人能擔當此任?”
董侍郎往禦座下所立之人瞥了一眼,恭聲道:“據微臣所知,孔翰林有築堤經驗,可擔當此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