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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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卿?”帝目光下移,落在恭立禦階下的人兒身上。

    孔維德跨前幾步,跪於殿中:“啟奏聖上,微臣年少時,曾遊學至開封府,協助當時的知縣吳大人及巡河僉事參與修築堤壩之事。”

    帝挑眉:“朕竟不知,孔卿還會築堤。”

    再問座下工部侍郎董安:“工部難道無人可用了?”

    董侍郎明顯感受到皇上的不悅,可話已出口,隻能硬著頭皮回稟道:“本是有的,可去歲長江水患嚴重,有經驗的工匠與能吏都被派往長江沿線加固堤壩,如今工部實是抽調不出人手來。”說完,額頭已是冷汗岑岑。

    “那就張榜招賢納士!”帝不悅。

    “臣願請命!”清亮的女聲在闊大的太和殿內響起,孔維德再叩首道,“臣願親往協助築堤。”

    帝目光微凝,眯起的眸子漸漸冷下來:“你願親往?”

    “為國為民,在所不辭!”

    此時,朝臣們也紛紛跪地:“臣等附議……”

    看著底下一群跪地的臣子,皇帝的手緩緩收緊握拳。

    是啊!朝中明明有能吏願親往築堤,他卻非要舍近求遠,張榜招賢,若此刻他執意不放她走,是不是會被那些迂腐的諫臣罵一句昏君?

    她就那麽想離開京城,離開他的身邊兒?竟利用群臣給他施壓!

    她是一早就想好了要走吧!那董懷安明顯就是與她串通一氣兒的,可恨!他事前竟一無所覺,被她恭順的表象給迷惑了!

    帝深吸一口氣,在近前兒伺候的蘇長喜對萬歲爺周身散發的寒意感受最深刻,心裏不禁暗自埋怨孔維德不知好歹。

    “準卿所奏!”禦座之上那人終於開口。

    孔維德呼出一口氣,叩首謝恩。

    “不過——”帝話鋒一轉,精光湛然的眸子直直定在大殿之上,禦階之下的女子身上,沉沉開口:“孔卿這幾日需留宿宮中,將藏書樓內關於河工之書好好翻閱研習,萬不可托大,誤了河工之事!”

    孔維德心裏咯噔一下,直覺得不妥,此時卻不好推脫,隻得無奈應下。

    “臣定全力以赴,不負聖望!”

    帝微勾唇角,冷毅的眸底閃過一抹誌在必得。想逃得遠遠的,得問問朕同不同意!

    河工之事緊迫,帝命孔維德不得耽擱。於是下了朝,她就跟著皇帝入了宮,隻打發了晨風回府收拾幾套換洗衣服。

    帝領著孔維德穿過文華殿,來到文淵閣前,此處坐北麵南,開間高闊,建以兩層樓閣,乃皇家藏書之處。

    作為當朝翰林,禦前侍讀,孔維德並非第一次來此處,以往也常來此借閱書籍。

    文淵閣後麵兒有一排廡房,還有左右廂房。帝環視一圈兒,覺得此處沒一間兒像樣的屋子,不是采光不好,就是太破舊。

    看了半天兒,帝回頭不悅地瞥了蘇長喜一眼。蘇公公心裏也犯愁啊!您說萬歲爺都親自給孔大人找房子來了,底下那些小崽子們怎麽就這麽沒眼力勁兒呢!還把萬歲往後殿的廡房引,萬歲爺放在心尖兒上的人兒能住廡房裏?活該你們一輩子在這兒看門,翻不了身!

    “萬歲爺,這兒的廡房年久失修,平日裏住的多是值守的奴才們,孔大人身子嬌貴哪能和奴才們擠一塊兒?要奴才說,日精門前兒的值房倒是不錯,采光好,平日也有人打掃。孔大人讀書要緊,當然得住得敞亮些!”

    要說最懂帝心的,除了蘇長喜,還真沒什麽人能越過他去。

    皇帝對蘇長喜的提議萬分滿意。日精門好啊!離乾清宮就幾步路的距離,隨時能看到她。

    “不錯,這事兒你去辦吧!”

    “是!”蘇長喜樂嗬嗬領命退下。

    帝帶著孔維德又繞回到文淵閣。

    “朕記得記錄河工的書籍都在樓上,隨朕來。”帝招呼孔維德上樓。

    宮裏的建築大多是一層,如文淵閣這種二層樓房的建築已經算是高的了。

    站在文淵閣閣樓上,能一覽皇宮全貌,一片金燦燦的琉璃瓦頂,那是天下權利的中心。

    帝從一處書架上抽取一本書,兀自翻看,翻至一處頓住。少頃,從中取出一枝幹花。

    孔維德原本在一排排書架前查找,一轉頭看見皇帝手裏捏了枝幹花怔怔出神,瞬間意識到“有故事”!

    不過,一個帝王有故事太正常了,孔維德無意探尋皇帝的過去,抽出一本《治水府記》細細看起來。

    手中的書忽被抽走,孔維德抬頭,正對上皇帝精光湛然的眸子。

    “河工築堤非一朝一夕,此去沒三五個月,你是回不來的。你確定要去?”

    “臣既已請命,安有臨陣退縮之理?”她垂首恭聲。

    “啪”《河工府記》被隨意地扔在一邊兒,帝修長的五指倏地握住她的腕。細弱白皙的手腕在他掌中,似稍一用力就會被捏斷。

    他緊緊捏著她的手腕,可她依然垂首瞧著自己的鞋尖兒。

    “抬起頭來!”他沉聲道。

    她猶豫片刻,抬頭,視線卻依舊下垂,定在他胸口,那上麵兒是繁複的雲龍平金繡圖樣。盤在胸口的龍首,猙獰而無情。

    他伸出手撫上她的眉,修長的指尖在眉峰處緩緩移動。

    “你在躲朕!”他直接指出她的目的,下了論斷。

    “微臣心係家國,心係百姓,唯願將畢生所學致力於民生,臣不知皇上何出此言。”她麵無表情地敘述,哪怕已心如擂鼓。

    他就知道她會這麽說,可他又怎能輕易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