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孔維德一身女裝出現在吏部衙門時，驚著了所有人。

    一開始，她要進去，門口的侍衛攔著不讓進，她無奈抽出腰牌，侍衛們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再看一眼，最終確定，眼前這位是如假包換的侍郎大人。

    孔維德在侍衛們齊齊躬身行禮，又無比震驚的目光中，大搖大擺地入了吏部衙門。

    裏麵的工作人員也驚著了。

    首先驚著的是在院兒裏進出辦事的四司主事，有的拿著一遝文件掉地上了也不去撿，有的走著走著撞柱子上了也不覺著疼，還有的更誇張，摔一跟頭直接趴地上傻看著她。

    孔維德惱火地掃了這些被點穴似的定在那裏的人，平時看著沉穩練達，怎的見著她真身就成這樣了？要不是這兩天晨露熬夜為她製玫瑰香露著了風寒，孔維德硬讓她去休息，另三人怎會疏忽到沒在馬車上多備幾套衣衫？也是她們各司其職慣了，分工太明確，就會出現這種現象。

    本想先回府換了衣服再出門兒，可一來一去耽誤功夫，皇上要是抽風起來，真查到吏部來，她人不在，說不過去啊！於是，就這樣了……

    孔維德很淡定地從一眾看傻了眼的人群中穿過，徑入屋內。

    直到那琉璃紫色的裙角沒入門裏，眾人依然久久回不了神。

    “剛才進去的……是孔大人吧！是吧！”

    “應該……是吧！我記得孔大人是個女的！”

    “對呀，孔大人是女人，穿女裝不奇怪吧！是吧！”

    “應該……不奇怪吧！可是……還是覺得很沒有真實感啊！”

    “你也有這種感覺？我也是啊！”

    “要是能摸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幻覺了……哎呦，幹嘛打我？”

    “找抽！”

    屋裏，右邊兒隔間兒裏，是右侍郎王仲平的辦公室，左邊兒是她的，當間兒是新任吏部尚書李盡忠。說起來，這位李尚書也是一個神奇的存在，之前是左都禦史，都察院的大拿，專門負責糾察百官的，可是呢！李禦史卻是個不務正業的，糾察彈劾百官的事兒都丟給右都禦史，為什麽呢？得罪人啊！

    原本以為這就是個沒啥大理想大報複，秉持無為而治的中庸之輩，沒想到在三個月前的大清洗中卻出了大力。他上書彈劾的官員，俱都有理有據，證據確鑿，可以說隻要被他寫到了折子上，那就一參一個準兒。在他筆尖兒上落馬的官員不計其數。大家這才回過神兒，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不得罪人，關鍵時刻弄死你，原來這才是皇上的嫡係啊！

    “尚書大人！”孔維德先入了李尚書的辦公室，對著正在辦公的李尚書躬身行禮。

    李尚書抬了抬眼皮兒瞅她一眼，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於是孔維德就感慨了，瞧瞧，這才是中央領導人該有的派頭，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她不就穿了身兒女裝嗎？至於像見了鬼似的？

    從尚書大人辦公室出來，孔維德又繞到了右侍郎辦公室，跟王仲平打了個招呼。王仲平見了她明顯愣了一下。

    “孔大人？”這聲兒氣兒似揚非揚，似沉非沉，明顯帶著不確定。

    孔維德大方地問道：“昨兒個考功司遞上來的陳條，王大人可有看到？”

    王侍郎點頭：“瞧見了，有何問題？”

    孔維德走到王侍郎對麵兒的椅子上坐下，這種一個案桌，兩邊椅子的辦公室布局，原本是她在自己辦公室裏弄的，方便往來書涵，商談，接洽等事宜，後來李尚書見了覺得好，就讓人把自己辦公室也這樣布置了，王侍郎也就跟風了。

    “裏麵兒是否提到一個叫楊進的縣令，東流縣的。”

    王侍郎想了想：“是有這麽個人兒，他有何不妥嗎？”

    “非也！”孔維德搖頭道，“王侍郎應還記得年頭上孫之茂一案吧！”

    見王侍郎麵露不自然的愧色，孔維德又道：“孫之茂因貪腐築堤銀子，又冒功矯虔被關入大牢。可那一年長江水患，與其一江之隔的東流縣卻固若金湯。私以為，若此等政績應考評得優，何以那楊進卻得了個良？”

    很多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一件事兒沒做好，後來盡力彌補了過失，倒容易被人高看一眼。而那些一直以來兢兢業業，把自己的事兒做到無可挑剔的人反而容易被人忽略，甚至會因為偶爾一個小疏忽而被指責。

    孫之茂和楊進就是最好的例子。楊進在任上為百姓謀福祉，修路築堤，甚至在農忙時跟百姓們一起下地幹活兒，搶收稻穀，這些上層官吏都看不到，偏偏盯著他挪用修繕縣衙銀子接濟寒門子弟進學這事兒給了他一個良。

    楊進此舉雖不合規矩，卻情有可原，說白了就是因為楊進也是寒門出生，朝中無人唄！

    多少優秀官員因此被阻了前程，她既然接了吏部這一攤子，就不能坐視不理，湮滅了人才。

    王侍郎知道孔維德的意思，也明白她是個辦實事兒的，憑良心講他也是挺佩服孔維德的，有真才實學，為人謙謹，有聖寵，簡在帝心還能保持頭腦清醒，不驕不躁，真沒幾個人能做到。

    王侍郎想了想道：“楊進是個好的，不過在挪用銀子這件事兒上的確做得不夠規矩，考功司的人這麽評也沒錯兒。若要提拔可以繞過這事兒。”

    王侍郎的意思是說，提拔楊進可以，但別讓人抓著把柄，叫人誤會了她和楊進之間有什麽勾連就不好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在規矩之內能轉繯的地方多著呢！關鍵要摘清自己，才能幫到別人。

    薑還是老的辣，王侍郎考慮事情的確比自己成熟，以後遇著事兒還是要多同他商量著來。

    孔維德誠心一揖：“多謝王大人賜教！”

    王侍郎起身回禮：“孔大人客氣！”心裏想的卻是和聰明人講話就是省心，不僅一點就透，還能承你的情，不外乎她能平步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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