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維德在大朝會後去吏部處理了一些急件，用了午膳之後就回府了。皇帝太野獸，她得回去歇歇，這小身板兒可經不起這麽折騰。

    到了府裏，先問了孔善禧在不在，下人稟報二少爺自昨兒個被小姐帶回來之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沒有出來。於是，孔維德讓人把孔善禧叫來自己的書房。

    孔善禧進門的時候，正瞧見晨露給自家大姐姐捏肩，見他進了門，晨露蹲身行禮便退了出去。

    “大姐姐安！”孔善禧躬身一揖，恭敬不已。

    孔維德正在為新畫的春宮圖調色，九月就以重瓣木芙蓉為主題，木芙蓉的顏色繁複豔麗，一朵花有不同的色彩漸變，若不將顏色調準了，很難畫出其神韻來。

    孔維德屏息凝神調了許久，終於滿意了才罷手。她抬起頭來看了孔善禧一眼，他倒是好定力，垂首站在一邊兒，眼睛盯著腳尖兒，不動也不到處亂瞟。

    “事情後來怎麽樣了？”她狀似隨意地問道。

    孔善禧一愣，茫然道：“不知道啊！我一直就在書房沒出去過，也沒派人打聽過。”

    他說話的時候，孔維德一直盯著他，見他神情坦然不似作偽才滿意地點點頭。

    “你能放下這件事，再不聞不問，這很好！”她冷不丁地提起那事兒，就是為了試他一試，結果令她很滿意。

    其實，她有派晨雨跟進。知道馮禕被五城兵馬司的人帶走後，被定了個有傷風化之罪，關入了大牢。

    奇怪的是孔維真對此似乎並不關心，自己丈夫下了大獄也不想著救他出來，自顧自關起門來過日子，在莊子裏每日好吃好喝的，使奴喚婢，日子過得好生逍遙自在。

    她知道父親在孔維真出嫁時給了她三千輛銀子，這些錢，隻要她不胡亂揮霍，能讓她衣食無憂過一輩子。

    她不是聖母，對害了自己的人做不到以德報怨，對孔維真也早已沒了什麽姐妹之情。之所以沒動她，一是皇帝出了手，她就不便再插手，更重要的一點還是因為父親。

    無論她與孔維真誰鬥倒了誰，誰害了誰，最傷心的還是父親。兩個都是他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孩子之間相互殘害，這是做父母的最無法承受的痛苦。

    今後，隻要孔維真不再針對她，不再犯到她手裏，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

    “最近功夫學得如何了？聽說你進步神速？”她問。

    說到這事兒，孔善禧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想著兩位師傅揶揄自己的話，實在有些不好意思，訥訥道：“哪裏哪裏，姐姐您就別再笑話我了！”

    孔維德自然知道晨風晨雨拿他被沈大小姐胖揍的事兒損他，忍著笑意道：“再過幾日就是武舉的日子，我替你報了名兒。”

    “什麽！”太驚訝了，孔善禧沒控製住，大叫一聲兒。

    孔維德不悅地皺眉：“做什麽一驚一乍的，穩重點兒！”

    孔善禧沒法兒不驚，更沒法兒穩重，大姐姐扔過來的消息太嚇人了。居然讓他參加武舉？他，他哪兒夠格兒啊！剛上場就被人踹下來，好看相嗎？太丟臉了好嗎！

    他急得抓耳撓腮，指著自己鼻子問：“我……我去參加武舉？大姐姐您開玩笑吧！”

    她眼睛一瞪：“誰有功夫跟你開玩笑？”

    “可是……我，我不行啊！就我這三腳貓的功夫怎麽跟人家練了幾十年的比？這……這不是存心找打嗎？”

    孔維德輕蔑道：“所以我也沒指望你贏啊！”

    “啊？”孔善禧有些兒個淩亂了，參加武舉還不指望贏，那去參加幹嘛？

    “鍛煉，長見識，開眼界，交朋友，結人脈！這些比贏得武舉更重要，你懂嗎？”孔維德自己本身是文官兒，若讓弟弟走武官的路子，家裏一文一武，相輔相成，對將來的發展很是有用。

    雖然她現在算是爬上了龍床，可那張床並不是那麽容易睡的，說不定哪天兒就被踹下來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凡事都要做個長遠的打算。皇帝靠得住，母豬能上樹，求人不如求己，這是孔維德一直秉持的宗旨。

    孔善禧畢竟隻有十四歲，之前因為沒人管，沒人教，說白了也沒多少見識。所識所學還是自從跟著孔維德之後一點一點積累起來的。

    猛聽的孔維德這麽一說，他起初還有些兒發愣，慢慢地想通之後，嘴角緩緩咧開，瞧著孔維德雙眼冒光。

    “去倒杯水來！”孔維德吩咐他。

    “遵命！”孔善禧麻利兒地跑出去轉到茶房倒了杯水小心翼翼端進來，擱在長姐案頭。

    “大姐姐請用！”

    “嗯！”孔維德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好苦！娘的，這小子放了多少茶葉啊！再一看，好家夥，半碗茶葉沉在底下，她二兩銀子一斤的好茶啊！就這麽被他糟蹋了這麽多。

    孔維德心頭滴血，沒好氣兒道：“輸了就把你弄進錦衣衛去！”

    孔善禧傻了，撲通一下給跪了，苦著臉道：“大姐姐，您不帶這麽坑弟弟的！”

    瞧著他痛苦的眼神兒，孔維德心情舒暢了。

    “不去那兒還能去哪兒？好歹我也算認識他們的指揮使顧大人，打個招呼塞個人兒進去應該不難。”

    孔善禧快哭了，膝行了兩步，仰著頭道：“我不想去錦衣衛，名聲兒太差了，一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星，大姐姐，您就行行好，別把我往裏送行嗎？”

    孔維德一本正經點頭道：“那得看你表現，不拿出全力迎戰，隻想著應付了事，我就把你送去錦衣衛讓顧大人磨練磨練。”

    孔善禧打了個寒戰，長姐太可怕了，連顧指揮使都認識，還能說塞人就塞人，他若進了錦衣衛焉有命在？何況，他聽沈自香無意當中說過一句，她最討厭殺人不眨眼的錦衣衛了，他若當了錦衣衛，這輩子就別想追到自己喜歡的女人了。

    打發了孔善禧，孔維德把門一關，讓晨風在外守著，自己在裏麵兒畫春宮。

    這回畫的是蕩秋千的美人兒，不過美人兒身下坐的卻是一個高大健碩的英俊男子。兩人在秋千上一蕩一蕩，邊兒上是一叢開得正豔的木芙蓉。堪堪遮了兩人相連處最為羞人的部位。

    孔維德邊畫，腦子裏邊浮現昨兒個夜裏，皇帝對自己做的那檔子事兒，越畫越熱，到後來畫得自己都臉紅了。

    索性擱了畫筆出去吹風，晨風朝她看了幾眼，沒作聲兒。

    孔維德也不好意思說，是自己畫春宮畫出感覺來了。在院子裏站了會兒又覺尷尬，幹脆帶著晨風晨雨出門兒溜達。

    怕再像上次那樣被玉蝶公子之流遇上，孔維德這回也是帶了帷帽出門兒的。沒成想還真就這麽巧，又遇上了玉蝶公子。

    孔維德是衝著張記的驢肉火燒去的，早就饞他家的驢肉火燒了，幾次都沒吃成，這回無論如何都得吃到。

    到得張記鋪子門口，已經有人在排隊了，十幾個人的隊伍，排得長長的。

    晨風道：“小姐，您先到店裏坐會兒，奴婢在這兒排隊。”

    看著長長的隊伍，孔維德想，有多少年沒有體會過排隊買東西的心情了？前世各種網紅店大排長龍的景象還曆曆在目，自己也曾經為了一杯奶茶在外麵排了兩個小時。說出來晨風晨雨一定以為她還沒睡醒。

    孔維德會心一笑道：“今兒個讓小姐我去排隊，你們在店裏等著吃就行！”

    晨風晨雨俱露出吃驚的表情。

    “這如何使得？”晨風不讚同，晨雨點頭表示支持晨風。

    孔維德不理她倆，顧自排到隊伍裏。晨風晨雨無法，隻得陪著小姐一起站隊。

    迎麵駛來一輛馬車，經過張記時忽然停下。從馬車裏下來的人正是玉蝶公子。

    想來他是因著見到了孔維德才停車下地的，因為此刻他正微笑著朝她走來。

    “二八先生，咱們又見麵了！”他揖身一禮，聲音清朗好聽，若玉石相擊。

    孔維德還了一禮道：“公子也是來買火燒的？不過您得排隊，我這兒可不給插隊！”

    玉蝶公子已經很能適應二八先生的插科打諢，沒個正經了，笑著道：“無妨！”

    玉蝶公子看了看排在孔維德身後的幾人，一人給了一吊錢，然後就順理成章地排到了孔維德身後。

    孔維德笑道：“公子出手真是闊綽，不如您也給我一吊錢，我讓您插我前麵兒？”

    玉蝶公子好脾氣地又從袖袋兒裏掏出一吊錢給了孔維德，然後站到了她前麵。

    沒想到這麽一來，排在他前麵的人也伸手問他要錢，且直把他往前拉。孔維德悶笑不已，轉身帶著晨風晨雨便走。

    玉蝶公子好不容易甩開人群，卻沒了孔維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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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兒個就一更，有事兒外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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