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帶著人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死了，死於鴆毒。屍首現停於詔獄之中。”顧讓語氣平緩地陳述道。

    帝陰著臉冷聲道：“她也配用鴆毒嗎？”

    可惡，害得他與閑閑差點兒天人永隔。

    “燒了吧！”帝聲音極為冰冷，下達的命令也是極度無情。一把火燒了，連副屍骨都沒有，這是真正的灰飛煙滅呀！

    “遵旨！”

    帝看了顧讓一眼，歎了口氣道：“今兒個大年三十，朕也不好意思拖著你不放，一會兒你媳婦兒得埋怨朕了。”

    顧讓不以為意道：“不會的。”頓了頓又道：“不如讓微臣陪皇上手談一局？”

    帝挑眉：“怎的，和媳婦兒吵架了？”

    顧讓微微一歎：“前幾日為了一些瑣碎的小事與我置氣，自回娘家去了。”

    “大過年的回娘家，你也不知道把人盡快接回來。”帝瞪他。

    “本就是她無理取鬧，我何必先低了頭就她？倒叫她以為我怕了她。”顧讓梗著脖子絲毫不讓。

    “你怎能這麽想，她是你媳婦兒，你低個頭算什麽，怎就不能包容一二？虧你還是個大男人呢！”

    帝說到一半兒忽的頓住，眼神也漸漸迷離起來，終究輕歎了一聲兒：“進之啊！你不明白，朕與她，朕與她……”

    顧讓淡淡一笑：“臣是不明白，可臣卻知道您不開心，這麽些時日來，臣就沒見您笑過。既然不開心，何不做些讓自己開心的事兒呢？臣想得簡單，陛下恕罪。”

    帝擺擺手，道“朕知道你的苦心，莫再勸了，這事兒旁人說得再多，亦無用。你退下吧！”

    顧讓起身：“微臣告退。”

    走到門邊頓了頓，回頭笑道：“臣聽陛下的，這就去把媳婦兒接回來。”

    帝梗了一下，無奈苦笑，揮揮手攆他出去。

    顧讓走了，留下一室清冷。

    蘇長喜輕輕走進來，把一個木匣放在帝麵前的炕幾上。

    帝輕瞥一眼，微微蹙眉：“說了朕不看，你還把這些東西拿進來作甚！”

    蘇長喜低著頭連聲兒道：“是是，奴才這就拿走！”說著便捧著木匣走出西暖閣。

    “師傅，小的剛還提醒您來著，萬歲爺不會看……”常滿左右看看，壓著聲兒道，“不會看孔大人的消息，您偏不信，何必跑到禦前挨萬歲爺的白眼兒呢！”

    蘇長喜乜斜了他眼，不屑道：“小子誒，你啊！還嫩著呢，多學著點兒吧！”

    完了也不多說什麽，依舊恭恭敬敬地捧著木匣往東暖閣去。

    誰說萬歲爺不看孔大人的消息了？那些覺著萬歲爺厭棄了孔大人的蠢貨隻知道孔大人被萬歲爺貶去了江陰，根本看不見萬歲爺的心啊！

    若說萬歲爺對孔大人真的撂開手從此不聞不問，那派去江陰的暗衛是去幹啥的？玩兒嗎？那些從江陰源源不斷傳回來的關於孔大人的消息又是怎麽回事兒？

    孔大人初到江陰處處碰壁，連個小小的知縣都能刁難於她，甚至於大庭廣眾稱孔大人為棄婦。萬歲爺表麵兒上不動聲色，可你再瞧瞧，原本該升官的龐知縣，興衝衝趕回京城，調令都拿在手裏了，吏部卻告訴他，他的位置被別人給占了。

    那姓龐的一開始還不買賬，以為手裏有調令，吏部就得給他安排官職，可人家一句“這事兒是皇上安排的”一下子就讓對方偃旗息鼓了。再問什麽時候有職位，吏部的人道：“等著吧！有了何事的位置再告訴你！”這一等，可就是無限期啊！

    到如今可能是想明白了，居然托人找到了他，想讓他幫著在萬歲爺麵前說道說道。

    哼哼！這人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和孔大人有關的事兒找他說道有個屁用！現在知道悔了，早幹嘛去了？孔大人就算再不受萬歲爺待見，那也是萬歲爺的女人，由得你說嘴？找死不挑日子！

    每逢過年，宮女太監們要穿新衣，初一給各宮主子們拜大年，主子會給紅包兒，人人臉上喜氣洋洋。

    太和殿上，眾臣一早就守在宮門口兒等著給皇上拜大年，皇上看誰比較順眼的，指不定就能把他留下來說話兒，運氣好還能同皇上一起用個膳啥的。這可是無上的恩典，能光宗耀祖呢！

    說起來能和皇上一起進膳的，除了以往那些進臣寵臣之外，這回還多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官兒。聽說是從江陰縣調上來的知縣，到京城好些日子了，吏部遲遲沒有給他安排職務。原以為就這麽僵在那兒了，成了幹領俸祿，沒有官職的死棋，沒想到還有這造化。

    龐縣令被點名兒留下來，心裏是既高興又忐忑，他從江陰被提上京城，原本是高升的，沒想到手裏還拿著調令呢，吏部的人就跟他說，原本留給他的職位沒了，怎麽沒的？問皇上去！

    他哪敢啊！被晾在京城一個來月，他也算琢磨出味兒來了，自己得罪人了。得罪的不是別個，就是和自己辦了交接的孔縣令孔維德。

    這還是自己幾乎掏空了家底兒，這才搭上了通天的關係，從大內總管那兒得來的消息。

    也不知道皇上是個什麽意思，明明心裏頭還喜歡孔縣令，偏偏把人家貶得遠遠的，讓所有人以為孔縣令失寵了。

    皇上自己不知因著什麽因由惱了孔縣令，卻又不許別人上去踩一腳，讓像自己這樣不明真相的人吃了多大虧？這不是涮著人玩兒嗎？

    這些個抱怨，他也就隻敢在心裏想想，到了禦前連一個不滿的眼神兒都不敢有。

    龐縣令雖然上了京，可暫時沒有安排官職，於是乎還是隻有一個縣令的銜兒。隨著那些個一品二品的大員入了乾清宮，他隻能跟著綴在最後。

    乾清宮正殿上，帝難得從禦座上走下來，走到群臣之間，與臣子坐到了一起。

    與帝王挨得最近的自然是些一品大員，大家夥按品論級挨著坐下來，龐縣令就隻能敬陪末座了。

    帝與眾臣寒暄著，說著一年到頭多虧了諸位兢兢業業雲雲。眾臣則表示為皇上，為大楚忠則盡命雲雲。君臣聊天貌似十分和諧美好，龐縣令覺得自己坐在殿裏挺多餘，因為自己完全插不上話兒，而且就自己的職位，就算能說得上兩句，皇上沒問到自己，他一個字兒也不敢多說。

    就這麽一路聊著，就到了飯點兒，禦膳十分美味，龐縣令卻沒多少心思吃。到了此刻，他已經不知道皇上把自己留下來用膳到底是不是鴻門宴了。從他進乾清宮到現在，皇上連個眼風兒都沒給過他，他這一顆心就這麽高高懸著，忽忽悠悠沒有著落。

    宴畢，群臣告退，忽有個小內侍悄悄走到龐縣令身邊兒，悄聲兒說了一句。

    龐縣令心裏咯噔一下，身子晃了晃，閉了閉眼，該來的還是要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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