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維德接到覲見令時，心裏一陣煩躁。

    皇上明擺著是衝著自己來的。

    見還是不見？

    自嘲一笑，這有什麽好糾結的？見不見她說了不算，一個七品芝麻官兒，還能擰得過皇上的大腿？

    “收拾一下吧，明兒個一早去常州。”孔維德對晨風道。

    晨風點頭，轉身和晨露一起去收拾東西了。

    晨曦進來稟道：“小姐，皇甫公子來了。”

    “請他進來。”

    皇甫靖進來的時候，孔維德正在給仙人球澆水。

    “這東西耐旱，不用澆水，水澆多了容易死。”他忍不住提醒道。

    孔維德回頭看著他笑道：“這你也知道，還真是博學廣識。”

    “那是因為我曾養死過一株。”皇甫靖說起來也略不好意思，“以前朋友送過一盆，還特意叮囑不用澆水，隻需經常拿出去曬曬太陽便成。我不信邪，心道哪有植株不用澆水的，便每隔三日給澆一次水，最後整株從芯子裏爛了出來。”

    孔維德點頭道：“從失敗中總結的經驗是最慘烈的。”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

    “你明日便走？”皇甫靖狀似隨意地道。

    “是，再不走趕不及覲見可是欺君之罪。”

    皇甫靖抬頭定定看著她，忽然道：“若他讓你回到他身邊，你待如何？”

    孔維德一愕，沒想到他會忽然問她這個問題，想了想，搖頭道：“你的假設不成立。”其實對這個問題她自己也沒想好該怎麽辦，若他氣消了回頭找自己，她能毫無芥蒂地回到他的身邊嗎？

    這半年多來，自己過得充實而自在，雖然很忙很累，但心是自由的。偶爾會想起遠在京城的皇上，知道他對匈奴用兵，打得匈奴節節敗退，知道他賑災漠北，安撫邊民，邊境安定，知道他政令通，運籌帷幄，朝野一心，他是個稱職的帝王，她也會忍不住為他驕傲。這樣優秀的男人，曾經那樣喜歡過自己。

    心裏有一點點牽掛，一點點思念，絕不到相思蝕骨的地步，她覺得藏一個人在心裏，時時想起，常常懷戀，也是一份兒不錯的情懷。

    “不若，你幹脆辭了官同我一道做生意吧，我聘你為皇甫家大掌櫃。這可比你做知縣賺多了！”皇甫靖半開玩笑道。

    孔維德挑眉笑道：“皇甫家大掌櫃，年薪得有這個數吧！”她伸出一根兒指頭，表示一千兩。

    皇甫靖歎口氣：“你也太小看我皇甫家了，好歹也是皇商，大掌櫃至少得有這個數。”他伸出一隻手。

    孔維德歎為觀止，這可比現代那些所謂的CEO或者行政總裁什麽的賺多了。再加上自己一壺春的生意，真是躺著都能賺錢。

    可是……

    “就因為你是皇商，我還是不害你了吧！”她笑著說，低頭喝了口茶。

    皇甫靖也笑笑沒再接話。這是他迄今為止最為直接的試探了，可惜她拒絕了。也許，是自己商賈的身份讓她沒有安全感吧！也許……自己可以再進一步……

    “我明日送你吧！坐我的商船，又大又穩。”皇甫靖知道她暈船，特意提議道。

    孔維德擺擺手：“謝謝你的好意，我已經備好了馬車，還是坐在馬車裏舒坦，明兒個我一早就出發，讓馬車跑快些，晚上也能到得了常州了。”

    “好吧！”皇甫靖自懷裏抽出一遝銀票遞過去，“這些你拿著。”

    孔維德瞥了眼，都是一千兩一張的銀票，少說也有二十來張。

    “這是作甚？”

    皇甫靖把銀票放在案幾上：“去了常州在官場中難免上下打點，你的銀子都在酒坊酒鋪裏周轉，再過一陣子糧食就得收上來了，你還得留著銀子收糧收酒呢！等賺了錢，你再還我不遲。”

    孔維德看著幾上的銀票，歎口氣道：“謝謝二字既輕巧沒誠意，又顯得生分了。你的好，我記著呢！”

    皇甫靖笑著拱拱手：“有事先走了，告辭！”說罷轉身離去。

    第二天一早，孔維德就起身出發了。路上顛簸，她坐著不舒服，躺著睡不著。

    晨雨被自己留在江陰看著酒坊，最近有黑道上的人想打酒坊的主意，晨雨已經帶著人打退幾撥江湖中人了。她怕有人為了錢鋌而走險，就算一壺春明麵兒上是皇甫家和官府的生意，也擋不住財帛的誘惑。

    入夜到了常州，孔維德顛簸了一路，到了驛舍略洗漱了一番，倒頭便睡了。

    皇甫別館內，帝坐於案前，麵前一本折子打開著，卻是半天兒沒翻過篇去。

    “萬歲爺……”蘇長喜從外頭進來，正要跪下去行禮，被帝打斷。

    “快呈上來。”

    “是”蘇長喜快步上前，將手裏一個精致竹筒遞上去。

    帝一把取過，剝掉上麵的封臘，拔掉塞子，倒出裏頭的帛書，上頭寥寥幾筆：卯時啟程，亥時至，入驛館休整。

    “她到了，她到了！朕要去見她！”帝忽地從椅子裏站起來，目視前方，喃喃自語著。

    蘇長喜嚇了一跳，這都近子時了，還出去？

    卻聽萬歲爺又道：“不，朕不去，朕要等她來見朕，就在這兒等著她來！”

    蘇長喜籲出一口氣，還好萬歲爺自己個兒想通了。

    帝忽然道：“明兒個她來，朕穿什麽好呢？龍袍是不是太拒人千裏了？”

    蘇長喜提醒道：“萬歲爺接見群臣時必須得穿龍袍。”

    帝點頭道：“這是自然，可朕與她單獨相處時穿什麽呢？”

    帝從案幾後走出來，徑直往寢室走去，邊走邊道：“你替朕參謀參謀，選兩套合適的衣衫，要精神點兒的。”

    蘇長喜在心裏頭歎氣，萬歲爺也太看重孔侍郎了，從沒見萬歲爺連穿什麽衣服都要親自挑選呢！唉——問世間情為何物啊！老奴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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