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績倒是不錯！”帝又怎會不知？她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就知道她是不凡的，她這樣的女子，無論到了哪裏都能做出一番事業。

    就像此刻，即便被貶至七品，即便遠離京城，她依舊以舉世矚目的成績站到了他的麵前，任何人都擋不住她的光，她站在那裏即是光芒萬丈。

    帝從禦座走下來，緩緩踱至她麵前，她垂首而立，神色恭謹。

    “江陰向以盛產土布聞名，你怎會突然想著改變其根本？你就那麽肯定能賺錢，能提高民生經濟？難道就不怕適得其反？”帝忽而肅容質問道。

    堂內其餘官員俱心頭一驚，皇上這是要問責了？不會牽連到自己頭上吧！都是這孔維德，沒事兒搞什麽釀酒，錢她一個人兒賺了，責任得大家夥兒來背，什麽事兒啊！

    孔維德不慌不忙，神色自如道：“回皇上，臣不敢肯定釀酒一定能賺錢，也不敢肯定能提高民生經濟。”

    帝看著她目光沉沉，並不打斷她的話，他知道她絕不會無的放矢。

    果然，隻聽孔維德道：“會做出此舉，唯窮則思變耳。”

    “窮？”帝挑眉，“你說江陰窮？朕可從未聽說過江陰窮。”非但不窮，還富得流油！

    “以白家村為例，全村四十三戶，共一百七十九人，其中壯勞力六十七人，農忙期間，全村連七八歲的孩子也下地幹活。即便如此，辛苦一年也湊不出十兩銀子。其他相鄰的村子情況亦如此。”孔維德侃侃道，“臣想，與其如此，不如換個生計，就算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

    帝目光微閃，沉吟不語。閑閑說的他是知道的，以往倒不在意，隻看各州府縣衙上報的業績，便覺得江陰是個好地方。

    會把閑閑貶到江陰去也是看在江陰地處江南，又有產業支撐，民心安定。她過去了不用費盡心思為政績發愁，守成便行。未料得竟是丟給她一個爛攤子。

    因著閑閑在江陰為官，帝派在她身邊兒的暗衛除了把她的一舉一動上報禦覽，連江陰的具體情況也一並上報。帝這才知道江陰的現狀，也才知道閑閑為此動了多少腦筋，做了多少事兒。

    她是實實在在做事的人，也是實實在在為民謀福祉的好官兒。

    知府大人此刻已是冷汗涔涔，江陰的事兒他再清楚不過。為了讓業績漂亮，連年考評得優，他壓著江陰整個縣，不容許他們種植水稻，除了種棉花，織土布，不許他們做其他行當。江陰土布名聲在外，若擅自改了，他靠什麽支撐政績？怎麽把考評寫得花團錦簇？

    “江陰縣竟是到了此種地步？”帝目光冷冷掃過底下一溜臣子，卻見人人垂首恭立，無一人敢出列據理力爭。

    帝冷笑一聲兒，回歸禦座，隨後又詢問了一些其他縣的情況，各縣所奏平平，無功無過。與往年情況無二。

    最後，帝點名兒讓孔維德留下，帝要細細詢問江陰縣的具體情況，以及其治理時所遇種種。

    群臣退去，獨留了孔維德在堂上。

    帝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轉身兒往後去了。

    一會兒，常滿悄悄來到孔維德身邊兒，請她到偏廳休息。

    孔維德隨他來到偏廳，常滿又道：“萬歲爺讓您在這兒坐一會兒。”

    “好。”孔維德點頭，“公公有事自去忙吧！”

    常滿哪兒敢隨意離去，嘴裏客氣著，將茶盞端上來，便退到一邊兒站著了。

    孔維德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滿足地籲了口氣兒，是久違的極品大紅袍。這陣子雖賺了不少錢，可有錢也買不到極品，都貢入宮中了。

    習慣還真是可怕的東西呢！原本連茶葉品種，好壞也品不出，如今竟然因喝到了一口極品大紅袍而感動不已。

    孔維德慢慢品著茶水，時間緩緩流逝。期間，皇帝也未傳喚，她便耐著性子等著。

    一直等到午時，該是進膳時分，灌了一肚子茶水，反倒不覺得餓了。

    “大人，萬歲爺傳您過去。”一個小內侍進來稟道。

    “公公前麵帶路吧！”孔維德放下茶盞，微笑起身。

    出了偏廳，轉過幾道院門，來到一處涼亭。此處乃皇甫家的別館，整座宅子雖不很大，卻十分精巧別致，信步走來，處處是景。

    正值初夏，池塘裏的早荷已經開放，荷風陣陣，蓮葉輕晃，映日荷花別樣紅。景美，人……也美。

    八角涼亭裏，玻璃軒窗大大敞開，帝於桌前端坐，身邊兒站著一位宮裝美人兒。

    真真兒是個美人兒，眉如遠山不描而黛，唇若櫻桃不點而紅，膚如凝脂，目若星子，削肩，柳腰，嫋娜蹁躚。

    既是穿著宮裝，便是宮妃。以前好像沒見過，想必是自己走後新收的美人兒？

    孔維德邊想邊隨著常滿入了涼亭。

    “微臣叩見陛下，吾皇萬歲！”她跪地行臣禮。

    “平身吧！”帝聲音懶懶，看了眼左邊兒的一道鹵鵝掌。

    蘭貴人十分有眼色，連忙夾了一筷子，優雅地放到皇帝麵前的小碗兒裏。

    帝執起筷子夾起鹵鵝掌放入口中。

    “嗯，這道菜做得不錯。”帝滿意點頭，瞥了蘭貴人一眼，“給孔卿也嚐嚐。”

    “是！”蘭貴人溫婉地屈了屈身，又夾了一筷子放在另一個小碗兒裏。

    帝看著孔維德淡淡道：“孔卿想必也餓了，入座一起用膳吧！”

    帝如同施恩一般，態度不冷不熱。孔維德心裏暗歎一聲兒，行禮入座。

    涼亭裏除了皇上坐的桌子沒別的食案，孔維德隻能坐在皇帝對麵兒的客位。

    蘭貴人安靜地為皇上布菜，銀筷素手，賞心悅目。

    帝覺著哪道菜好，時不時會讓蘭貴人給孔維德也夾一筷子。

    孔維德始終保持神色恭敬，不主動夾菜，等蘭貴人把菜夾到碗裏就慢慢兒品著。她吃得很慢，絕不讓碗裏空著。直到皇帝吃飽了，她也就吃了三分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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