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周明萱其人，帝可謂知之甚深，她待在匈奴的這些年做過些什麽，帝也一清二楚。以往同情她的遭遇，也能體諒她的難處，一個外族女子孤身一人生活在匈奴，能活下來就不錯了，更遑論錦衣玉食，生活富足！

    故，一開始對於周明萱除了同情，除了念著舅舅的情，帝隱隱也有些佩服她的堅強。

    再加上年少時那一段陪伴的時光，雖然他從來沒有把一個女人的感情放在心上，但不可否認的是，少女的美好情感的確也會讓他偶爾憶起遠嫁匈奴的可憐女子。

    無關情愛，隻是記憶中一段沒有勾心鬥角，沒有殺戮爭奪的小美好罷了。

    周明萱會做出這些事兒也在自己意料之中，當初接她回朝本來就另有目的。周明萱想回來，帝覺得她有利用價值，兩人一拍即合。

    本就是利益關係，談不上誰比誰更高尚，她的背叛，也是利益所驅。

    帝不會殺她，卻也沒有回答她最後的質問，到了這個時候委實沒有多說的必要。

    楚君極回到東暖閣，孔維德坐在暖炕上還在跟一堆絲線糾纏呢！

    見他回來了，孔維德把笸籮往前一推，泄氣地往迎枕上一靠。

    “這方麵兒我是徹底兒沒天賦的！”

    楚君極笑著走到她身邊兒坐下來，伸手把她攬在懷裏，嗬嗬道：“沒天賦就沒天賦吧！又不指望你靠女紅養家糊口兒！”

    她拿眼睛白他：“少來！有本事你把文淵閣開了讓我進去，我就不弄這些了。”

    “那可不成！”楚君極肅容道，“太傷眼睛了，你若想看書，我叫人年給你聽也成啊！”

    孔維德挑眉，這個法子倒也不錯。總比現在無所事事好。

    “閑閑？”

    楚君極輕喚一聲兒。

    孔維德抬頭看他。

    想了想，楚君極還是將周明萱的事兒說了出來。從當初將周明萱接回京中說起，把自己當時的目的，謀劃也告訴了孔維德。甚至連周明萱在匈奴的背景，生活狀態，她極力想要隱瞞遮掩的不堪，也一並說了。

    孔維德靜靜聽著，聽完不禁皺著眉頭問：“既然知道她的企圖，你還讓她住進宮裏來？”

    原來當初偷襲自己的居然是周明萱的人，要不是身邊兒有幾個丫頭護著，早就去見上帝了。

    楚君極解釋道：“在宮裏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她就算想見什麽人也不能隨隨便便見到，想要發號施令在背後搞事兒更是不可能。那次偷襲你也在我的掌控之中，若非你丫頭護著你，我的人早就出手了，更何況你身邊兒不是還有個玉蝶公子嗎？”

    說到玉蝶公子，楚君極整個人都冒酸氣兒。

    玉蝶公子的身份背景，他叫人查過，皇甫家的子孫，開書畫兒鋪子沒毛病。且孔維德雖與那玉蝶公子有過幾麵之緣，可據派出去盯著的人回稟，那兩人沒啥深交，他也就放下了。

    誰料得，那皇甫靖非但是前朝餘孽之後，還妄圖跟自己搶女人！而且差一點兒就得逞了，這事兒不能想，想起來他就想殺人！

    “她雖失勢，可就這樣把她送回去似乎也不妥吧！”

    周明萱當年能在那麽艱難的環境下站穩腳跟，更別說如今的她在匈奴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勢力的。就這樣放她回去，雖說不上縱虎歸山，可要給楚君極拖後腿還是容易的。

    楚君極眼底掠過一道冷芒，淡聲道：“放心，她掀不起風浪！”

    孔維德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也就釋然了。楚君極的性子她十分了解，說睚眥必報都不過分，任何讓他不爽的人或事，都在他心裏一筆一筆記著，關鍵時候算總賬！

    周明萱這回可算是把楚君極得罪死了，想全身而退那是不可能的。送周明萱回匈奴隻不過是冠冕堂皇的表麵文章，孔維德猜想，楚君極一定備著後手，特別是匈奴人趁火打劫，甚至派殺手要刺殺他這事兒，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周明萱被送走了，宮裏少了一個隱患，孔維德覺得挺高興，連晚飯吃得都比平日多了。

    楚君極見了異常高興，平日讓閑閑多吃些，她總是不願，還歪理一大堆，太醫還向著她說話，弄得他也沒辦法。好不容易能多吃一些了，楚君極盡往她碗裏夾菜，孔維德也笑眯眯地一點兒一點兒全都吃了。到最後，楚君極又怕她吃多了撐著，放下筷子不敢再給她添菜了。

    自從心裏有了這個女人之後，楚君極才真正明白什麽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操碎了心還甘之如飴就是他現在的真實心境。

    重新奪回王權之後，楚君極要做的事兒千頭萬緒的多，可外頭的事兒再如何多，也比不上閑閑的事兒要緊。

    首先就是封後的事兒。

    這事兒閑閑說過不急，等孩子出生之後再提上日程也行，甚至還打趣兒自己肚子太大，穿鳳袍不好看。

    可楚君極不這麽想，他就是想趕在孩子出生之前把鳳冠給閑閑扣上，這樣閑閑的孩子一落地就是名正言順的嫡子，嫡長子！此時，他似乎已經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兒子被軟禁在宮裏。

    既然楚君極執意要在孩子出生前把封後典禮辦了，那就隨他吧，他高興就行！

    令孔維德沒想到的是，太後對封後大典也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而且為了不讓孔維德過於操勞，還十分貼心地攬下了大部分的事宜。

    那日，太後特意派人來喚她，沒有偷偷摸摸避著皇帝，而是在退朝之後，讓慈寧宮大太監親自來傳的話兒。

    楚君極親自陪著孔維德跑了一趟慈寧宮。

    “你們這次能平安回京，也算是祖宗保佑了，沒枉費我日日夜夜虔心祈求。皇上福緣深厚，又得了你這樣的賢內助，隻要你倆好好的，何愁咱們大楚不蒸蒸日上？”

    太後拉著孔維德的手一下一下地揉搓，笑眯眯地看著她的肚子，回頭就對皇帝說：“哀家瞧她就是個有福氣的，這一胎定是個小皇子！”

    帝笑著附和：“有太後吉言加持，他敢不是個皇子！”

    太後指著皇帝笑罵：“哪有你這樣的父皇，沒個正形。”

    三個人嗬嗬笑起來，慈寧宮裏一片祥和的氣氛。

    說笑了一會兒，太後就引入了正題：“閑閑的肚子也有六個多月了，封後典禮事務繁雜，皇上可有想過讓誰來操持這事兒？”如今太後也跟著皇帝稱呼孔維德閑閑，顯得那麽親近。

    帝淡淡一笑：“太後有什麽好主意嗎？”

    太後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孔維德，最後像是下定了決心，看著皇帝直直開口：“你若是信得過哀家，就把這事兒交給哀家來辦吧！”

    帝臉上笑容不變，溫聲道：“朕原本也是想請太後出麵幫襯，可又不忍擾了您清靜。”

    “皇上說哪裏話來！”太後打斷道，“之前宮裏被那幾個弄得烏煙瘴氣，哀家是又氣又急，卻也是無可奈何，隻能躲在慈寧宮裏兩耳不聞窗外事兒。如今你們回來了，這宮裏的人事也該整肅一番了。閑閑懷著龍嗣，有些事兒不方便料理。哀家正好趁著封後大典幫你們把這後宮打掃一遍。將來皇孫出生了，也有個好地方成長。”

    太後的言外之意是整肅後宮免不了一些醃臢事兒，更避不開見血的事兒，孔維德懷著孩子不適合處理這些，太後親自攬下來，惡人也由她做了。

    太後既然把話兒說到這個份兒上，皇帝自然要承她的情。

    “太後如此為朕著想，可是幫了朕一個大忙。太後胸懷寬廣，乃天下女子之典範。朕感念不盡！”

    太後擺擺手道：“都是自家人，說什麽感念不感念的，你們好好的，就是哀家最大的福氣了。”

    從太後宮裏出來，孔維德一直在想太後此舉的目的。要說奪權的話，太後皇後本就身份不同，權力分工也不同，誰也管不到誰管轄的層麵兒上來，也不存在奪權的問題。就算自己如今身子不方便，讓太後暫代鳳印，可生完孩子還不照樣把權力收回來？就算自己不收，楚君極也會幫她把權力拿回來交到自己手上。

    一個皇後不可能長長久久的讓別人暫代鳳印的，不然楚君極也沒有娶自己的必要了。

    那麽剩下來的可能性就是太後打算打感情牌。如今誰都看得出來楚君極對她的感情，回京那天甚至搬了一把鳳椅讓她端坐朝堂整整一個下午。

    太後不願在這個時候與他們對著幹，與其端著太後的架子被皇帝架空，不如放下姿態，以慈祥長輩的身份與皇帝拉近關係。畢竟她不是皇帝的生母，在這個後宮之中，隻有緊緊抓住皇帝的尊敬和信任才會有實權，有地位。

    不論太後是真心與她交好，還是另有打算，孔維德都不在乎。在絕對的權力麵前，一切陰謀詭計都將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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