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太忽然來了精神，嗖的一下竄起來，衝過去拽住了於曉媛的胳膊，“死丫頭，青天白日的你還敢胡說，我看你是被惡鬼上身了。”

    “你幹什麽？”蘇玫搶回孩子，藏在了自己的身後。

    劉榮上下打量著孫女，瞧見她胳膊上的紅印子，頓時心疼不已。殺千刀的老金婆子，她家曉媛從生下來那天，他們家人連一手指頭都沒有碰過，今天讓她這個瘋婆娘給捏紅了，這口氣她是怎麽也咽不下去。

    劉榮紅了眼，捋了捋衣袖，“呸，你個老嫗婆子，你家老金瞎了眼，慣著你個攪屎棍兒，你在家怎麽著都跟我們沒有關係，把兒媳婦作踐死那是你能耐，出來外麵你還想耍威風，這把你給慣得，誰家你都想捏把捏把。我告訴你，欺負我們老於家就是不行，今天你掐了我家曉媛，這事就沒完，你要能全須全尾的回了家，我劉字倒著寫。”

    劉榮常年幹體力活，身子骨比金老太壯實，狠狠地一撞，就把金老太撞倒在地，順勢騎了上去，“我讓你滿嘴噴糞，讓你胡唚……”‘啪啪啪’接連抽了好幾個耳光。

    “哎呦，快別打了。”蔣老太急的流汗，好心上前拉一把，被金老太使勁的推倒了一邊。

    “你躲開，用不著你假好心。”

    “媽，你咋樣？”蔣玲怨恨的看著金老太，把蔣老太扶到了一邊。

    金老太捂著頭，痛的嗷嗷叫，嘴裏不幹不淨的罵著，“糟瘟的娘兒們，活該你死了男人，瞅瞅你那長相，鼻梁扁，顴骨高，下巴尖，嘴唇薄，活脫脫的一副克夫相，也難怪你家海明早死，有你這麽個喪門星在，他能活到五十都燒了高香。”

    “她金嬸子，你怎麽說話呢？”旁邊屋的肖老師看不下去，蹙著眉，從屋裏走了出來，“老話常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拿個死人出來說事，你這嘴也太損了，也不怕折了壽。”

    “我跟老於婆子吵架，有你什麽事，一天天人五人六的，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金老太一蹦三尺遠，一邊整理著衣服，一邊得意地看著失神的劉榮。

    “呸，一輩子守寡的命。”

    克夫，守寡……

    劉榮一怔，呆愣的看向前方。

    海明的死，是她一輩子的心病，他們明明說好要白頭偕老的，可他卻提前撇下了她，難道，她的命裏真的克夫。劉榮抖著手，攏了攏兩邊的碎發，不想讓人看出她的窘迫，給兒女增添負擔。她咬著唇，轉過了身，腳步踉蹌的回了屋。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忘了海明的樣子，從他黃土蓋棺的那天，害怕兒女會擔心，她就拚命的告訴自己，要開朗的活，不能讓兒女跟著著急上火，她要好好的撫養孫女兒，要連同海明的那一份一起過下去。

    原來，一切都是她在自欺欺人。

    “媽，媽你怎麽樣……”於敏恨恨的看了金老太一眼，一跺腳跟了進去。

    於曉媛蹲下身子，在大黃的耳邊小聲嘀咕幾句，拍了拍它的腦袋，鬆開了手裏的纖繩。

    嗚……

    大黃呲著牙，低吼著逼近金老太。

    這狗，這狗發什麽瘋？

    金老太嚇得連連後退，“你別過來，別過來……蘇玫，把你家的死狗看好了，哎呀媽呀……”金老太大喊一聲，轉身就跑。

    蘇玫輕歎，尷尬的看著四周，“謝謝大家來幫忙，沒事了，大家請回吧。”說完，衝眾人點了點頭，拉著於曉媛的手，轉身進屋。

    晚飯是於敏掌的勺，劉榮自從進了屋，就沒再出來過，屋裏不時傳出來的低泣聲，好像巨大的石頭一樣，壓在於家人的胸口上。

    “媽，出來吃點東西吧。”蘇玫側身站在門口，手指輕柔的叩擊門板。

    “你們先吃，我就來……”

    劉榮抹了把淚，努力告訴自己要堅強，海明雖然走了，可還有一幫兒女在，雖說大兒子和大女兒各自成家，可她還有小女兒和那個讓她牽腸掛肚的孫女兒。

    想通了，心情也好了，劉榮洗了把臉，又恢複成那個疼愛孫女兒的開朗老太太。

    飯桌上，於君筷子伸的很長，把劉榮愛吃的幾道菜都夾到她的碗裏，“媽，你多吃點，注意身體。”

    “哎，你們也多吃。”

    於敏咬著筷子，苦惱的皺著眉，想著應該用什麽話來安慰她媽，心裏卻忍不住把金老太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媽，你別傷心，老金婆子就那樣，向來是嘴不饒人，其實也沒有多大的壞心眼。”

    “對對對，她那狗嘴裏可吐不出象牙來，說什麽下巴尖，嘴唇薄，她以為自己會算命啊，還說媽你是克夫相，呸，滿嘴的胡唚。”於敏靈光一閃，順著蘇玫的話接了下來。

    劉榮笑著的臉一僵，緩緩垂下了眼。

    哎呀，都怪她不會說話，不是說哄她媽開心的嘛。於敏暗自懊惱，抬手拍向臉頰。

    “好啦，一會兒臉在打紅了。”劉榮扯出一抹笑，抬手往於曉媛的碗裏夾了一筷子蒜薹，“曉媛今天是怎麽了，跟柳柳玩的不開心嘛？”

    於曉媛抿了抿唇，抬起頭，“奶奶，您不怪我？”

    如果沒有她的多嘴，想著街坊鄰居的住著，能幫一把是一把，提前的透露了金老太的命數，那個不講理的老太太也不會鬧上門，用針刺般的話來戳劉榮的心。

    “嗨，她一個黃土沒了脖子的人，誰會跟她一般計較，今天也就是奶奶不在狀態，不然還指不定是誰贏呢。”劉榮拍了拍於曉媛的頭，自豪的仰著下巴。不是她驕傲，想當年在生產隊裏，她一個人能頂好幾個壯勞力，誰都沒有她掙的工分多。雖說幾年不種地了，可她身上的這把子力氣還在，用來對付這樣一個幹巴瘦的老太太，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於曉媛淡笑，垂下的眼裏閃過一道金光，做人要有誠信，說讓她三日之內有血光之災，就一天都不能少。

    金老太，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