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是一門比較偏的行當，細算分為兩種，一種是玩軟片兒的，一種是玩硬活的，各有分工。所謂軟片兒，是指名人字畫、古籍善本、碑帖信劄之類的收藏品；而硬活則是指金銀銅器，石刻、雕塑、碑、玉器等一類藏品。

    自從上次在元青花上嚐到甜頭，於曉媛的心裏就跟貓抓一樣，隔三差五的就去老聯城逛上一逛，遠至唐朝古籍，近到現代的小人書，好東西掏弄回來不少，把劉榮特意找人給她打造的書櫃裝的滿滿的，塞都塞不下了。

    星期天，於曉媛扒拉口飯，跟劉榮打了聲招呼，抱上豐澤就朝老聯城的方向跑。如今大黃長大了，原來寄送的那家食雜店不讓放了，說是狗太大，要是嚇到人或者咬到人，他們小本生意的賠不起。

    於曉媛受不起大黃可憐巴巴的樣子，連連跟店家保證，言明有事她承擔，絕對不會讓他們為難。可磨破嘴皮子，那家店的店主就是不鬆口，說什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願意為了一塊兩塊的擔風險。

    誰都有難處，雖說這家寄送很好，可人家不收，總不能蠻不講理的硬塞吧。於曉媛歎了口氣，告別了眼淚汪汪的大黃。

    背著不起眼的破書包，抱著黝黑的小奶貓兒，於曉媛的身影剛出現在老聯城的小胡同兒，頓時引起了眾人的注意，更有幾個她常常光顧，相熟的攤主揮著手，和善的打著招呼。

    “曉媛丫頭來了，家裏什麽又壞了？”把元青花賣給於曉媛的攤主，大笑地調侃著。

    於曉媛笑得坦然，“春義叔，您就笑話我吧！”

    秦春義遞過來一個小馬紮，隨手指了指身旁的位置，“來丫頭，過來春義叔這兒坐。”

    於曉媛沒有推辭，小心繞過地上擺的東西，坐了過去。她仰起頭，含笑的看著秦春義，說起來，也是後來有了接觸她才感覺這人不錯，為人仗義，心腸更好，每次她來買東西，多少都能給些指點，以至於有時想起那個撿漏買走的元青花，她這心裏都有些發虛。

    “春義叔，來的路上我見許多店鋪都關了門兒，難道這裏也要拆遷了嘛？”

    秦春義正跟一個老顧客胡侃，聽到問話轉過頭。

    “拆不拆遷的跟咱關係不大，咱一個胡同裏麵擺攤的，也就跟著蹭點子湯喝喝，能到這兒來的買主，還不都是那種大店買不起，小店又瞧不上的人。”秦春義揮揮手，渾不在意的說道。

    在地攤前站著的老顧客忽然蹲了下來，話裏帶上了濃濃的怨氣，“不知道就別跟著瞎猜了，說什麽拆遷，我就是老聯城的職工，在這片幹了三十多年，現在可好，這地方馬上就要黃鋪子，一毛錢的遣送費沒有不說，竟然想用什麽股票來頂錢，那東西咱老百姓哪兒懂，萬一賠了個底朝天，下半輩子還不得光腚啊。”

    “要用股票當錢？”秦春義驚叫。

    “說啥呢。”老顧客灰敗的點頭，他一輩子就研究個古玩，就這玩意有時候還打了眼，哪能玩得明白股票，那都是有錢人的遊戲。

    於曉媛心中一動，小手順著貓毛兒，在她的印象中，老聯城是在今年的年底才有破產的跡象，難道是因為她的重生，就連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提前了？

    “伯伯，你們單位有要股票的嘛？”

    “有，怎麽沒有，什麽單位都有掐尖要強的人，憑著點小聰明，以為手裏捏著單位的股份，就算跟單位綁到了一根繩上。做著白日夢，尋思萬一要有崛起的那天，也大小算是半個領導。”

    於曉媛聽得仔細，心裏暗暗的琢磨，想要把老聯城的股份全部捏在手，她一個小毛孩子出麵總是不好，先不提人家會不會把股份賣給她，單就她的年齡而言，去股票大廳開戶都不成。

    秀氣的眉頭打了結，愁的接連歎氣。

    秦春義看著於曉媛那人小鬼大的樣子，差點噴笑出聲。他總在這裏擺攤，這丫頭總來溜達，憑著一張甜嘴兒，叔叔大爺的喊一通，每次都能用最少的錢，買到最便宜的東西，一來二去的，這片胡同的人也都認識了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而他因為家中有個年歲一樣的女兒，跟這丫頭更為談得來。

    “磊子，你又來了？”秦春義不經意間轉頭，看到攤位前蹲著一個蓬頭垢麵的男子，年齡不大卻滿身滄桑，苦著一張臉，安靜的搜索著想要的東西。

    “老秦大哥，最近可有新貨。”男子沙啞著嗓子，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秦春義。

    秦春義搖頭，眼底都是同情，“你也知道，老哥我這兒是小本生意，不比大店，有時候本錢都賣不回來，哪能總去進新貨，更何況……”

    話雖然沒有說完，名喚磊子的男子卻聽懂了其中的意思。細細的查看一番，沒有看到瞧上眼的貨後，杵著雙腿起身，鏗鏘的往前行。

    “哎呦，瞅瞅這是誰，這不是楊老板來了嘛。”旁邊的攤主是個大胡子，也是這胡同裏唯一不多沒有買於曉媛甜嘴帳的人，鼻梁上有條長刀疤，肩上紋駭人的老虎頭，用打雷一般的聲音來給自己增加底氣。

    “胡子大哥！”楊磊點頭。

    “楊老板這聲大哥，我大胡子可受不起啊。”

    大胡子滿臉得意，自豪的挺起胸，聽聽，胡子大哥，在這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想當初，他楊磊可是老聯城這一帶的大能人，出入豪車，身價不說有千萬，至少也有百萬，誰見了不得恭敬的喊聲‘磊哥’。

    呸……沒想到，他也能有今天，還真是報應不爽啊。

    “楊老板可是個大能人啊，咋會來我們這小地方。”

    “楊老板能夠光顧，真是蓬蓽生輝啊。”

    “楊老板是做大生意的人，玩古玩從來沒有打過眼，隨便出手都是幾百萬，哪天也帶帶哥哥啊。”

    “楊老板……”

    嘈雜的聲音引起了於曉媛的注意，她把豐澤放在馬紮上，跟在秦春義的身後過去旁邊攤位，耳邊聽著眾人的議論，目光轉向了那個叫做楊磊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