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蘇玫一邊切割大肉，一邊飛快的往鐵簽上穿。

    鐵門外，張桂芬那抑揚頓挫的叫罵聲源源不斷，整整罵了幾個鍾點，刻薄的嘴裏花樣百出，幾乎沒有一句是重樣的。

    蘇玫心情不錯，門口的罵街聲不僅沒有影響她幹活的效率，進度反而比平時快了許多。

    心口、熟筋……

    把穿好的肉串按照類擺放好，蘇玫拍了拍手，豎起耳朵繼續聽。每天幹著重複的活，生活極其枯燥，哪怕是開著電視，也收不到幾個台，如今張桂芬這麽一鬧，倒是給她解了悶。

    “一窩子男盜女娼，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我告訴你，這也就是我老婆子信佛，心腸軟，不忍心跟你們計較。”張桂芬雙手掐腰，跳著腳，狠狠的呸了一口，“今兒這事不給我個交代，我就不走了……”

    說完，氣勢洶洶的掐起腰，沾滿薄土的鞋子抬起，看到房頭上虎視眈眈的大黃，心裏頓時一突，罵罵咧咧的退了下去。

    熟悉的，不熟悉的圍了一群，指指點點的議論著，宛如看猴戲一樣，期待著於家人出來跟張桂芬撕逼。

    “黑心的玩意，痛快把我東西還給我，偷吃我的東西，也不怕腸穿肚爛。”

    ‘嘭’一個包裹從鐵門裏飛出。

    張桂芬嚇了一跳，趕緊退到了一邊，生怕被砸到。等了一陣兒，瞧見裏麵沒有動靜，健步如飛的衝過去，把東西拎了起來。

    對，就是這個，沒錯！

    她那天出來的匆忙，什麽也沒帶，裝東西的袋子還是從供銷社要的，剛才包裹飛出來的時候，她就認出來了，這就是她那個，指定錯不了。

    哼，量她家的膽子再大，也不敢獨吞她的東西。

    張桂芬拍了拍髒掉的袋子，寶貝的抱在懷裏，躲到一旁，準備等劉榮回來管她要那五百塊錢。

    人群裏，看熱鬧的郭嬸子跟身邊的人比了個手勢，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這個點，老於大嫂應該去接孩子回家吃中午飯了，趕緊把她找回來，可不能讓這婆子在這裏罵街，影響太不好了。

    中午的太陽過曬，劉榮拉著孫女兒的手，厚實的掌心擋在於曉媛的頭頂，為她遮擋炙熱的光線，祖孫倆一邊走，一邊說著學校中發生的趣事。

    “奶奶，那個……是郭奶吧？”熟悉的身影，引起了於曉媛的注意。

    “哎呦，可不就是你郭奶，她不擺攤，咋過這邊來了。”劉榮臉上堆起笑，領著於曉媛迎了過去，“他嬸子，這大中午的，著急忙慌的往哪兒去啊？”

    郭嬸子長出一口氣，“老於大嫂去看看吧，昨兒過來的那個老婆子又來了，跟瘋狗似得，在你家門口都罵幾個點了。”

    劉榮的性子急，聽到郭嬸子這樣一說，哪裏還頂得住，拉著於曉媛的手就往家走。一邊走，一邊擔心著兒媳婦，暗恨自己不應該過早出門兒，留她一個人在家。

    哎，那孩子心眼實誠，性子溫和，可千萬別讓人欺負了啊。

    張桂芬老神在在的等著，看到劉榮的身影出現，一個健步竄了過去，霹靂巴拉的一頓噴，發狠的把腦袋裏麵能想起來的詞都罵了一遍，瞧見劉榮沒有還擊，張桂芬的眼底閃過得意，不解恨的伸出手，狠狠地推了過去。

    劉榮沒有防備，腳下一個踉蹌，結結實實的跌在地上。

    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傻了圍觀眾人，回過神，七嘴八舌的指責著張桂芬。

    於曉媛平靜的扶起劉榮，冷著臉轉頭，眸底劃出一絲狠厲，“張奶奶，看在你的年齡上，我送您一句尊稱，但您不要給臉不要臉，你還真當我們老於家沒人好欺負。昨天你過來大鬧一頓，念在你是李慶的媽，我家便沒有過多計較，可你不該傷了我奶奶……”

    張桂芬咽了咽口水，挺了挺胸，煽風點火的刺激著圍觀人群，試圖在四周尋找盟友，一起討伐於曉媛。

    “瞅瞅，你們大夥都瞅瞅，老於家人多能耐，一個毛都沒有張齊的小崽子，就敢如此的大言不慚，傷了你奶奶咋滴，你還能整死我啊，來來來……我老婆子在這兒等著。”張桂芬梗著脖，不服的高聲叫嚷。

    於曉媛水眸含冰，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朝張桂芬緩緩逼近。

    好冷……

    張桂芬打了個冷顫，雙眼來回瞟，不敢直視於曉媛。說起來也奇怪，這小崽子看著不大，咋就有那麽強的氣勢，尤其是那雙黑洞般的眼睛，猶如千年的冰潭一樣，冷的駭人。

    “你，我告訴你，我姑娘可知道我過來你家了，我要是長時間沒回去，哼哼……”

    “既然來了，那就別走了。”於曉媛的嘴角輕扯，笑得陰風測測。這口氣不出，她這心裏始終意難平，要是不給她一個刻骨銘心，終身難忘的教訓，指不定哪天還起幺蛾子。

    纖細白皙的小手緩緩伸出，在張桂芬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於曉媛狠狠地用力一推。

    “啊——”張桂芬閉著眼，放聲大叫。

    “喊什麽，叫魂啊。”尖利的女聲響起，大姑於欣推開人群走過來，厭惡的瞪了張桂芬一眼。

    死老太婆，真是欺人太甚，不過是不跟她一般見識而已，還真當他們老於家沒有人，好欺負了不成！

    於欣用力的拍著鐵門，“嫂子出來，我就不信治不了她，咱倆把這婆子按在地上，扒光她身上的毛，看她還怎麽囂張。”

    “你，你敢。”

    “我有什麽不敢的，你一個黃土埋了半截的老婆子都不嫌磕磣，我怕啥。”於欣性子爽利，為人也極其護短。昨天張桂芬過來鬧的時候，她就已經得到了信，想著是妹妹未來的婆婆，兩家不好鬧翻，可今兒這麽一看，這老婆子是給臉不要臉啊。

    既然如此，這門兒親不結也罷！

    “我家不差你那點吃喝，把你的東西拎上，趕緊滾……”

    張桂芬拍拍身上的薄土，不服氣地跳腳，“我告訴你，咱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滾……”

    張桂芬呸了一口，凶狠的推開人群，灰溜溜的跑出胡同兒，徑直往四道街的方向而去，準備去鬼街找昨天的老太太大作一通，把花掉的拿五百塊錢給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