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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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童成終於知道不好。這三個年輕人之所以一個個氣力不濟,還不肯好好歇著, 在那麽逼仄燥熱的車廂裏, 還在不停說話,看似在問對方一些有必要知道的情況, 其實隻不過在用說話聲音掩蓋他們在車廂裏麵的小動作。

    顧行早已被打成重傷,又被捆得結實。如果不是看他傷勢沉重, 左童成隻怕還要再多一重保險,將他的穴位也要封住。他真是不懂, 顧行到底是怎麽解開的繩索。還有看起來比顧行還要脆弱的薛少河,現在居然看著氣色也比方才好了那麽一些。幸好薛少河看起來沒有動手的打算,顯然還出不了手。可是顧唯念呢?那個臭丫頭去哪裏了?

    這種種念頭在左童成心頭一瞬轉過。顧行的力氣很快用盡, 左童成左手攀住車窗, 身子一扭,一拳打向顧行門麵。

    馬車外的人見勢不妙, 紛紛拔劍而起竄向馬車,趕車的人一拉韁繩停下車來, 一行人配合得分外默契。

    左童成的拳頭當然沒有打到顧行。顧行雖然氣力不濟,但仍然偏頭躲過了這一擊,並順勢抓住左童成手腕, 再次將他扯了過來。他現在自然是抓不住左童成多久的,但仍然可以讓左童成動作遲緩。左童成抽手一慢,一支自上而下的發簪便用力插在了他左頸上。是顧唯念動得手。隻可惜她身體虛弱,此刻雖然用盡全力,仍舊未能深插, 窗外一隻長劍寒芒閃動,朝她刺過來。

    顧唯念一擊得手,立刻鬆手,躲過長劍,人也從車廂頂部落了下來。隻這一瞬間,左童成手下弟子幾柄長劍已經從不同方向刺入車廂,車廂頓時四分五裂,猶如瞬間被火藥炸開了一般。

    顧行也早已鬆手,否則隻怕他的手就要被劍鋒斬斷。

    左童成迅速退開車窗邊,幸好他動作夠快,沒被分裂的車廂傷及。若非知道他速度足夠快,隻怕他手下弟子也不敢一出手就是這樣的招式。

    馬車已經隻剩了一塊車板。顧行又無力的落在車板上,薛少河的氣力一直都未恢複,除了繩索盡去,一切仍舊是老樣子。顧唯念也已經落下來,伏在車上直喘氣。

    左童成手撫在傷口上,一時大怒,他拔出簪子,鮮血立刻汩汩流出,幸好簪子所插傷口並不算深,沒傷及動脈,血流得雖快卻細。眼見左童成左頸受傷,立刻有弟子上前來為他止血。這弟子正欲上藥,卻驚了一聲:“左長老,這簪子上有毒。”

    流出來的血分明是黑色的。左童成此刻也驚覺到,自己左邊身子幾乎已經麻了一半。幾名年青弟子團團圍著車板,一副下一刻就要將車上人撕裂的架勢,可卻因為左童成著了人家道,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強敵環伺,車上三人卻沒人因為自己的危險處境而有什麽懼怕。薛少河冷笑:“左童成,這簪子上塗的可是你們洗劍閣特製的‘蝕骨粉’。隻不過,我用的這種蝕骨粉更特別一點,這是葉尋特別加了佐料的,相信你手上沒有解藥。”

    左童成大怒:“葉尋竟敢將本門秘藥蝕骨粉輕易給外人!”一邊說著,一邊口吞解藥。他才不信薛少河的鬼扯,隻怕那小子是來嚇唬他的。

    薛少河道:“蝕骨粉本是洗劍閣用來懲治門下叛徒的,我用在你身上有什麽不對?你挑起洗劍閣內鬥,又屢次汙蔑掌門。葉尋這個閣主真是太婦人之仁了,一直對你心慈手軟。不過,我對你可不會手軟。你放心,今天不要你大半條命,我就跟你姓。”

    左童成心裏漸漸涼了,他發現自己吃下去的解藥果然沒用,自己的身體還在迅速麻痹。然而,他麵上卻沒有半點服軟求解藥的意思,待薛少河話音才落,他便朝座下弟子大吼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將他們幾個大卸八塊,以泄我心頭之恨!”

    “是!”幾名弟子長喝一聲,舉劍欲刺死車上三人。

    薛少河道:“左童成,你就算殺了我,也別想從我的屍身上找到解藥。”

    顧唯念也道:“老家夥,你不打算用我威脅我爹了?”

    左童成此刻半邊身子都已經麻了,再這麽下去,不消半個時辰,他整個身子都會麻掉,一個時辰後,他就要永遠做一個全身癱瘓的廢人了。所以,他方才也隻是震懾一下車上的人,好讓他們以為,他真的可以不在乎解藥,寧死也要殺了他們三個罷了。他們越是以為他不在乎,他才越容易拿到解藥。眼見三個人怕了,他當然就坡下驢道:“等等再動手。”

    接著,左童成一指顧唯念,道:“先把那個女的拖下來!”

    立刻有人上前去捉顧唯念。顧行現在已經使不出絲毫力氣了,薛少河也動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顧唯念被拖下車。

    顧唯念知道自己已經力竭,根本無力反抗,所以也沒掙紮,就這麽下了馬車。

    左童成又對身邊的弟子道:“小三,你看這丫頭比之那日怡紅院的清竹如何?我便將她賞你了。也不必另選時間,就趁現在,去那邊的雜草叢裏辦了她。若是滋味好,便讓其餘師兄弟也都一起嚐嚐鮮。”

    顧唯念臉色終於變了:“左童成,你這個老畜生!”

    薛少河、顧行二人臉色也變了。

    得是什麽樣的畜生才能一直效力左童成?

    顧唯念等三人此刻仿佛已經看到了左童成的下場。隻怕不用葉尋動手,早晚有一天,左童成和他座下弟子也會自取滅亡的。

    那個被叫做“小三”的年輕弟子怔了一怔,麵上很快顯出一副驚喜之色:“多謝長老賞賜!”言罷,果然上前將顧唯念拖了下來。

    用顧唯念威脅薛少河、顧行,比用他們自己的性命威脅他們倒還管用些。眼看著“小三”一步步將顧唯念向那片長草中拖過去,薛少河歎了口氣,隻得道:“左長老,你這麽做無非是逼我交出解藥,我給你便是,你放了她。”

    左童成陰森森一笑:“這樣才對麽,你早該如此。”

    顧行聞言,不由嗤笑一聲。這左童成好生無恥,起初還做出一副要殺他們三個的樣子。他們早料定了他不敢輕易殺人的。果然,這才不過片刻,左童成便露出了真麵目。

    左童成此刻最恨的人就是顧行了,發現他笑,立刻道:“小三,先去卸了那姓顧的一條胳膊,我看他還笑不笑得出來。”顧行這混帳東西,竟敢出手勒他!

    小三又怔了一怔,忙垂首道:“是!”他很聽話,果然走到顧行身邊,嗆啷抽劍。

    薛少河道:“左童成,你敢傷我們中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會將解藥給你。”

    左童成根本不理會薛少河的威脅,仍是道:“小三,先廢了顧行再說。”左童成心裏清楚得很,別說他廢了顧行,就算他弄死了顧行,隻要顧唯念還在,他再拿顧唯念威脅薛少河,薛少河也隻能乖乖任他擺布。

    顧唯念大聲道:“左童成,你敢動我大哥一根汗毛,我立刻死在這裏。”

    她若死了,左童成也沒什麽能拿來威脅薛少河了,甚至也沒有人質威脅顧佑平了。為了爹,她也不能落在左童成手裏。

    顧行猛然聽見這話,望著顧唯念的眼睛裏,也說不清是感動是震驚還是佩服,抑或是內疚。

    左童成根本不在乎顧唯念的威脅。她既然落在了他手上,死不死可由不得顧唯念自己了。他仍舊厲聲道:“小三,動手啊,你還猶豫什麽?”

    “小三”長劍一抖迅速揮劍,血光漫天而起,兩隻斷臂高高揚起,驚訝的慘叫回響在這片行人甚少的荒野上。

    顧唯念一聲驚呼過後,幾乎呆住。那個叫“小三”的年輕人,並沒有傷害顧行,他隻是趁人不備,傷了兩名左童成座下弟子。

    那兩名弟子右臂斷了,往後再拿不得劍,幾乎等於是廢了。兩個人倒在地上,俱是既驚且恨,二人很快給自己止血,一時半刻間卻沒有了站起來的力氣和勇氣。

    這番變故著實叫其餘人吃驚。小三卻已持劍指向對麵車板前的幾個師弟:“請四師弟和五師弟退開,否則別怪我不念舊情。”

    他居然就這麽持劍擋在車板前,一副誓死保護車上人的架勢。

    左童成難以置信道:“小三,你居然背叛我?!”

    小三冷聲道:“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

    左童成連連冷笑:“是呀,我早該有所察覺的。我親眼看著你對顧行動刑,親眼看著你將他捆起來。你的手法,我是知道的,你的手勁我也是知道的。可是顧行卻忽然掙開了繩索,還有力氣來暗算我。從他出手的那一刻起,我就該想到是你這裏出了問題。不是他太強,是你故意放水!”

    小三沉默,這沉默卻無異於承認了這一切。他身後,一片劍芒已經指來。此刻,他已是腹背環敵。單憑他一人之力,很難護顧唯念三人周全。但是看起來,他並沒有退縮的打算。

    左童成並沒有急著下令殺小三,隻是問道:“為什麽?”

    小三道:“我早已聽命於閣主。你既然在閣主身邊安插細作,也就早該想到,閣主也會用同樣的手段對付你!”

    左童成又是冷笑連連,點頭道:“好,好,好,真是想不到!葉尋果然厲害!”

    小三道:“你早就該認識到閣主很厲害,也早該知道閣主很難對付,不是麽?可你還是要將他逼入絕境。如果不是你太過分,閣主是不會將你怎麽樣的。你有今日,全是自作自受。”

    他雖然隻有一人,還要護著三個連力氣都用盡的人,可說起話來,卻好像倒黴的是對方一樣。

    左童成道:“你找死!”他這麽說著,心裏卻越來越驚恐。場麵已經迅速失控,就如同他的身體。左童成撐不住,身子慢慢向後跌倒,幸好被一個弟子攙住。

    小三道:“左長老,你今日放了顧氏兄妹和薛公子,我會勸薛公子將解藥還你,日後說不定閣主不會追究今日之事。”

    左童成暴怒道:“放屁!”他伸手,哆哆嗦嗦指向小三:“枉我如此信任你,你竟然聯合葉尋對付我。你們愣著幹什麽,不必管那三個廢人,先對付這個叛徒!”

    縱然左童成已經連伸手都不穩了,但他的話在這一眾弟子中依然有震懾力。刹那間劍光四起,這片荒野上很快上演了一出同門自相殘殺的戲碼。

    葉尋很有識人之明。那個被叫做“小三”的年輕人,果然武功了得,一人獨戰數人,一時間卻未落下風。

    左童成的身子卻在迅速僵硬下去。但他還不算很害怕,他清楚小三的實力,他知道小三撐不了多久。他還有時間等,等到小三落敗,薛顧等人依然是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份兒。但是,讓他更為頭疼的事很快來了!

    一支雪白的玉拂塵忽然由遠及近,帶著強勁的內力,打入混亂的戰圈之中。力戰雙方大驚之下,迅速分開。

    那拂塵自亂陣中穿過,仍舊未落地。一個道姑似乎是憑空乍現一般,身形忽然從天而落,接過拂塵,立在當下!

    薛少河大喜:“白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