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臻涼停下了步子，未被麵紗擋住的如畫眉眼靜美如蓮，淡淡開口，“是，剛回來，趙小姐是來找謝瓊華的？”

    趙悠寧一雙杏眸靈動，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聞言，眼珠一轉，神采飛揚，笑著道，“這是你和華兒的默契嗎？與外人提起對方時，都直呼姓名？”

    謝臻涼低笑了一聲，抬步朝相府門前的台階走去，綠芙小心熟練地扶著她，“因為關係太‘好’了，我和她都不願意用敬稱了。”

    趙悠寧走在她身側，為了能和她並肩而行，特意放慢了腳步，麵上一副單純良善之色，“哈哈，有趣，想不到你原來這般直爽，也是不顧女訓的女子，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

    謝臻涼眯起風情百變的漂亮桃花眸，口吻透著漫不經心，語氣偏冷，卻也不會讓人不舒服，“你以前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趙悠寧一愣，調皮地眨了眨眼，眉眼間飛揚著一股瀟灑英氣，“哦？為什麽這麽說？”

    “以前的你，從未與我說過話，現在的你，話很多。”

    趙悠寧聞言一愣，移開眼，目視前方，有些不自然，喃喃低語，“原來你指的是這個啊……”

    她口中下一個‘我’字正要蹦出來，耳邊突然響起了謝臻涼清亮的嗓音，“趙小姐，我走這邊，再會。”

    謝臻涼說著，腳下未停，轉向了左邊的青石板小路，留給趙悠寧一個筆直秀麗的背影，漸行漸遠，她臉上所有刻意表現出的情緒都淡了下來，冷哼一聲，領著自己的婢女朝謝瓊華的清華院走去。

    竟然給她擺臉色？一副清高倨傲的樣子，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廢物一個，不自量力。

    ……

    “華兒！？你幹什麽去？”

    趙悠寧剛到清華院的門口，便迎麵碰上了帶著兩名婢女走出來的謝瓊華，好奇地問了一句。

    謝瓊華一見是她，匆忙停下了腳步，高貴美麗的麵上浮現一抹端莊的笑意，落落大方，“去靜水院看看涼兒。”

    趙悠寧一抬手臂，橫在她身前，一張清靈脫俗的笑臉上，全是‘你不用多此一舉’的神色，“她好著呢，我方才碰見她了，四肢健全，能走能說，絲毫受傷生病的虛弱之態都沒有，你就別操心了，反正你也不喜歡她，她也不是你親妹妹，上個月還用匕首傷了你，你何必還委屈自己，大度地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謝瓊華臉色一僵，笑意淡了下去，“為了父親和母親，我總要……”

    “行啦！”

    趙悠寧一把抱住謝瓊華的手臂，托著她往外走，“她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陪我去飛鴻院！”

    謝瓊華眸中輕蔑之色一閃而過，卻順從了她往前走，口吻無奈地道，“澹台世子隻怕不在。”

    “不在就不在，嘉王側妃可囑托了我，來看看他住的地方缺什麽沒有，回去報備給她，我是有任務在身的……再說，萬一他今日在呢？”

    趙悠寧一臉坦蕩，在謝瓊華麵前，毫不遮掩自己對澹台無昭的心思，她停頓一會兒，又氣憤地加了一句，“我還要找他要說法呢！”

    謝瓊華溫柔典雅地笑了笑，眸底深處卻是一片冷意。

    兩人駕輕就熟地到了澹台無昭的臨時居所，門口的守衛，一如既往地攔下了她們。

    趙悠寧也不惱，從袖中拿出嘉王側妃給出的令牌，豎著捏在手中，湊到其中一個侍衛的眼前，距離之近，似乎手腕稍一前傾，就能拍他臉上！

    “看清楚，嘉王府，側妃娘娘的令牌，我總有資格進去了吧？”

    趙悠寧胸有成竹地說完這番話，等著兩人閃開院門前給她讓道。

    而兩名守衛視她如無物，身姿依舊周正，神情依舊冷厲。

    趙悠寧的臉龐忽地一紅，“你們！竟然無視側妃娘娘的令牌！看樣子，嘉王府容不下你們了是嗎？既然如此，我回去就請側妃娘娘放你們自由，自謀生路去吧！”

    謝瓊華拉了下她的手腕，低聲安撫，“別生氣，他們也許隻是澹台世子的人，不是嘉王府裏的，側妃娘娘隻怕管不到他們。”

    趙悠寧也明白這些，可要她今日如往常一般，仍舊被攔在院門口，無功而返，她怎麽也不甘心！

    她朝謝瓊華使了個眼色，掙脫開，無畏地走到二人麵前，雙手捏的咯吱響，“你們不識相，可別怪我出手了！”

    趙悠寧頓了頓，又揚起笑容道，“我是武威將軍府的大小姐，皇上親封的文涵郡主，對我動手前，最好先掂掂自己的斤兩。”

    趙悠寧卯足了勁要闖進去，早已做好了與兩人交手的準備，方才的話，也不過是想暗示他們放放水。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兩名守衛聞言，竟難得有了反應，對視一眼，身體齊齊一側，雖未說話，但意思表達的很明顯。

    幽橫大人說了，武威將軍府的文涵郡主若要與他們動手，那麽他們隻需做一件事——放她進來，他會親自處理。

    趙悠寧愣住，反而遲疑起來，謝瓊華見她沒有動靜，喊了一聲，“寧兒？你不是要進去。”

    趙悠寧回過神來，挽起謝瓊華的手臂往裏走，自言自語，“難道他不在？所以這麽痛快讓她進來？”

    幽橫本是躺在屋簷頂上曬太陽，手邊放著一條銀色獸筋長鞭，聽得趙悠寧和謝瓊華兩人越走越近，腰腹一用力，人便坐了起來，高喊，“啊。”

    趙悠寧和謝瓊華一驚，連忙循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頭才剛抬起來，忽而有什麽東西出現，帶著刺眼的光芒，二人立刻轉了頭，緊閉上眼。

    幽橫跳了下來，收回方才在日光下反射耀眼光芒的銀色長鞭，笑容和煦，但無一絲暖意，“兩位小姐止步，爺的吩咐，沒他允許，外人不能入內。”

    趙悠寧揉了揉眼，眼前漸漸清晰，幽橫的臉映入眼簾，眸色一沉，怒目而視，“是你！你上次打傷了本郡主！”

    幽橫一笑，白色牙齒晃眼，“沒錯，不過，幽橫隻是聽命行事，是世子爺讓下的狠手，其實跟我沒關係。”

    趙悠寧的心一陣緊縮，他對她也沒有一絲憐惜嗎？

    暗自咬牙，她就不信，等自己嫁給了他，他還會這般狠心！

    “你家世子在哪裏？”

    幽橫默默移開臉，微仰起下巴，眼睛上瞄，“不知道。”

    幽橫敷衍的態度，徹底惹惱了趙悠寧，可她突然又想起，自己上次險些被他打死的事，明白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憤恨地道，“你敢不敢和本郡主賭一個！”

    幽橫有點興趣，“郡主請說。”

    他話語恭敬，可那副根本沒把趙悠寧當回事兒的慵懶姿態，暴露了他的虛偽。

    趙悠寧皮笑肉不笑，冷冷地道，“我讓人和你打一架，你輸了，就告訴我昭哥哥在哪裏，你贏了，我立即就回去。”

    幽橫聞言，幾乎不假思索地點頭，“賭。”

    趙悠寧見他應下，笑了，“出來。”

    她話音落，便有一人從暗處出現，身材纖瘦好似女子，細皮嫩肉，麵容俊秀，看似隻是一名再普通不過的文弱書生，可那一雙眼睛，卻麻木空洞、不見絲毫生氣，任誰看到，都不會認為他是正常人。

    幽橫的眸中極快劃過一抹異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身形一閃，與那人鬥在一處。

    兩人交手的身法極快，一般的習武之人，都看不見他們的身影，更何況，手無縛雞之力的謝瓊華。

    她茫然地四處看，未果，問趙悠寧，“他們在哪裏？”

    趙悠寧搖頭，“誰知——”道。

    “轟——”

    突然而至的巨響，打斷了趙悠寧的話，而謝瓊華已經嚇得捂住了耳朵，趙悠寧沉著麵色，運起輕功，急切地朝巨響的出處追了過去，她倒要看看，倒底誰更厲害一些！

    謝瓊華提著裙擺，緊跟著跑過去！

    ……

    飛鴻院的後麵，有一片小湖泊，裏麵種著荷花和一些不知名的水生植物，兩人淩空於水麵上，赤手空拳打的難分難解。

    而小湖泊過去，離得最近的一處院子，是靜水院。

    謝臻涼正蹲在牆頭上，看似無聊地在撫摸著綠條藤蔓上的黃色小花朵，實則在取它的白色花蕊，準備入藥，正做的認真，忽而聲聲巨響自她背後傳來，空氣中卷起的風浪餘威波及到了她周身，裙擺飄揚，小黃花搖擺，而那為數不多的白色花蕊就這麽被風吹跑了。

    謝臻涼端著小碗的手一抖，幹脆站起身來，朝遠方眺望，瀟灑地將空空的小碗往後一扔，精準地落到了牆下的竹籃裏。

    有人在打架？拚內力呢。

    謝臻涼邊想邊移動了位置，找到牆頭最高的地方站定，放眼看去——似乎很久沒被清理、水生植物亂長一氣的湖泊上，水浪一波一波被乍起，一黑一灰兩個虛影成對移動，時而出現時而不見。

    她眉梢一揚，是幽橫和一個不認識的人，打得真是激烈，內力不值錢地麽，竟然這麽揮霍……

    謝臻涼正腹誹著，眸色忽而一沉，這兩人再靠近可就要打到她院子裏來了！

    當即氣沉丹田，吼了一聲，“滾過去！”

    幽橫自然聽到了謝臻涼的聲音，抽空向她那裏看了一眼，橫肘猛然襲擊那人胸口，將他往反方向逼了一步。

    在謝瓊華的帶領下，趙悠寧闖進了謝臻涼的院子，原本目測他們是會打到這裏來，想早來一步，近些觀戰，剛看到了牆頭上的謝臻涼，立即又聽她喊出了那句‘滾過去’！

    “你在幹什麽！”

    趙悠寧腳尖輕點，一個起落就到了謝臻涼身側，不悅地問道。

    謝臻涼側眸，“他們再打就要打到這裏了，我自然不能放任。”

    趙悠寧冷笑一聲，“你以為這是你一句話就能決定的事嗎？”

    她說著，得意地扭頭看過去，本想抬手指著離這裏越來越近的幽橫兩人，讓謝臻涼認清事實，然而——他們二人竟然變了方向！

    趙悠寧臉色一寒，根本不認為這意料之外的結果是因為謝臻涼的一句話，可這二人的確遠離了靜水院是事實，但，也打了她的臉！

    “我命令你，打過來！”

    趙悠寧不甘地喊了一句，挑釁地看著謝臻涼。

    謝臻涼直接無視，這怎麽能是一句話就決定的事，分明是那兩人誰厲害誰決定的事，而幽橫卻是技高一籌。

    她低眸看向了下麵追著趙悠寧和謝瓊華兩人來的舒玥，“我跳了，要接住！”

    說罷，縱身一躍。

    趙悠寧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回頭看了一眼與幽橫在打的灰衣男子，這麽久了也沒分勝負，想必最好也才是個平手……

    “喂，你不要打了，回來。”

    灰衣男子遲緩地消化了趙悠寧的話，與幽橫過了幾招後，分開，飛身到了靜水院。

    幽橫立即追過去。

    趙悠寧見此，頓時露出一個愉悅的笑容，攔住謝臻涼，得意地開口，“看到了嗎，他們還是過來了！”

    謝臻涼沒什麽表情地吐出一個字，“哦。”

    趙悠寧瞧她一派淡然的表情，心中莫名不爽，對自己不理不睬也就算了，相府夜宴上還敢和臨之表哥頂撞，上一個月更是膽大包天地要殺死華兒，內心齷齪不堪，表麵還裝作一副高潔的樣子，欠教訓。

    “你怎麽這個態度，本郡主在跟你說話。”

    趙悠寧端起她郡主的架勢來，謝臻涼莫名其妙地側眸看她一眼，“郡主，怎麽了？我的態度太過於友善與恭敬，所以嚇到你了嗎？”

    趙悠寧眼神一冷，高聲喝道，“二小姐，你是真的不明白什麽是‘友善’和‘恭敬’，還是……純粹不要臉！”

    幽橫在謝臻涼身後不遠，沒在追著那隱去身形的灰衣人打，垂著眸，盤算著趙悠寧今日的種種劣行，就等澹台無昭回來，告她黑狀！

    謝臻涼眼眸頓時一眯，語氣冷漠，“郡主，你在無理取鬧！你的人不行，打不過別人，有氣也不要撒在我身上，不要覺得我眼睛看不見，就好欺負。”

    謝瓊華上前拉住了趙悠寧，勸她，“寧兒，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父親偏疼她一些，難免讓她養成了不顧尊卑的性子，你大人有大量，別和她計較。”

    謝臻涼忍不住歪頭一笑，“別啊？為什麽不計較，來，尊貴的趙郡主，說說你想怎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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