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 別吝嗇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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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姑娘才醒來,還是要注意休息,霍某就不打擾了。”
謝臻涼唇角勾起禮貌疏離的笑,“不送,走好。”
霍康看了一眼蘇明月,眼神帶著警告的意味,蘇明月眸光閃了閃,笑意驟深,與謝臻涼道別,“榮悅郡主,我先走了,有空可以找我。”
言罷,兩人並肩離去。
謝臻涼收回目光,慵懶地歪靠在軟榻上,清淺的眸光越過窗外,落在院中綺麗的景色上,唇邊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
地下密室。
明亮的燭火照亮了這一條陰冷的窄道,一道道石門打開,走過一個個拐角,廣袖白袍的尊貴男子在一個監牢外停下。
幽橫親自搬來一把紫檀木太師椅,澹台無昭優雅矜貴地坐下,深邃冰寒的淺金鳳眸驀地一抬——
那眸光冷酷無情、殘忍暴戾、迸發出攝人的威壓,如有實質般,似要刺穿昏迷過去的男子全身!
恐怖可怕的震懾帶來一股低氣壓,男子本是在昏迷中,但那似要擠爆心髒的壓迫感,讓他猛然驚醒!
對麵慵懶而坐的澹台無昭,猝不及防映入眼底,他下意識地瞪大眼,努力看清,卻又在看清的一瞬間,恨不能再次暈過去……恐慌、驚懼,臉頰邊的肌肉痙攣性地顫抖著,不知是害怕還是憤怒,還是兩者皆有。
被綁在刑架上幾日的男子早已丟失了對時間的感知,受刑、昏迷、再受刑、再昏迷,仿佛一個無止境的循環,將他折磨得死去活來。
他的精神陷入時而癲狂時而清晰的混亂狀態,已臨近崩潰的邊緣,距離瘋子隻一步之遙!
他死命瞪著澹台無昭,說不出話來,當然,更多的原因是他不敢說出來,心底卻在不斷叫囂著:沒有人性的惡魔!你不得好死!蒼天必將懲戒於你!世世悲慘!嚐盡世間最毒最悲最苦之事!不入輪回!魂無所歸!惡魔!惡魔!
澹台無昭一雙睥睨的金眸,隱隱閃現著銳利鋒芒的冷光,璀璨、空無一物,他豔麗性感的薄唇勾起淡淡的弧度,似譏諷、又似不屑一顧,在沉寂森冷的空間裏,有種說不出的陰森詭異,以王者之尊,居高臨下地開口,“你的眼神,爺熟悉……有太多的人和你一樣,曾這般憎恨、恐懼地看過爺,一腔激憤地詛咒爺不得好死,卻不敢訴之以口,嗬。”
男子聞言麵皮更加緊繃了,神情也愈發的凶狠,除去臉上一小部分,他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鮮血淋漓,他自以為他的姿態是無畏和勇敢,但看在澹台無昭眼裏,不過是無力的掙紮,虛偽的強撐,愚蠢而可笑。
“爺的耐心有限,今日是最後一次機會……告訴爺想知道的,一,你研製丹藥的基地以及藏匿地點,二,你用這種丹藥打造出的殺人軍團,藏身何處。若寧死不屈不肯說……”
男子眼睛陡然變得愈發憎恨凶猛,眸底蔓延出一層血紅色,他傾盡全力,掙紮反抗著,綁住他手腕、腳腕的鐵鏈沉悶作響,未愈合的傷口又冒出鮮血來。
你、休、想!我死也不會讓你如意!
近兩米高的壯碩男子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樣,身形消瘦好似一個小老頭,垂垂老矣,命將休矣。
澹台無昭似譏似諷地看著他,笑意幽深,“不說?爺不會殺了你。”
男子目露愕然,忽地,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讓他膽寒。
“幽橫。”
澹台無昭緩緩開口,嗓音低沉性感,淡漠如常。
幽橫微一頷首,無聲退下,又很快折返回來,他身後還有兩個男子很熟悉的人。
目光觸及兩人的一瞬,男子心中最後的一絲僥幸消散了,心徹底涼了,他神情變得麻木絕望起來。
來者兩人,一人被兩名武衛架住,從身上髒汙破爛的衣袍,依稀辨別得處所用布料上等,非富即貴,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打眼一看就知上過刑,邋遢如乞丐、奄奄一息,但比起那名鬼衛男子的遭遇,他可謂稱得上‘幸福’了。
他是被人拖來的,頭聳拉著,雙手無力地下垂,蓬頭垢麵,與之前的光鮮亮麗大相徑庭,但鬼衛男子卻幾乎瞬間認出他是澹台耀!
如果說澹台耀和鬼衛男子是身處地獄的話,那而站在澹台耀身後的人,算得上身處天堂了!
她身上沒有用刑留下來的傷口,衣著整潔,一身華美的異域服飾,身姿豐滿,玲瓏有致,五官深邃而冷豔,她麵無表情,麵色冰寒一片,驕傲漠然的冷美人,赫然就是那日被謝臻涼放倒在地的妖滿,流沁王部的公主!
男子的目光複雜深沉地膠著在兩人身上。
澹台無昭淡淡瞥過他強裝鎮定、實則惶恐的麵色,唇角一勾,漫不經心地開口,“你不說,可以,那就看著他們被活活折、磨至死。”
他話音剛落,武衛同時對妖滿、澹台耀動了手。
“啊!”
慘烈的痛呼、傷口出翻開的血肉,讓男子身形輕顫不已!
澹台無昭這樣的手段扼住了他的命穴!
他是流沁王的屬下,效忠於王,不能讓公主妖滿因他而死!但他同時臣服於嘉王爺澹台禮,更不能讓澹台耀因他而死!
但要他說出一切,不僅會給流沁王帶來麻煩,更會為嘉王爺帶來更大的損失!
可他要不說,流沁王會失去視若生命的公主,嘉王爺會失去唯一能繼承王位的子嗣!
權衡其中利害,孰輕孰重?
在鬼衛男子的遲疑中,妖滿和澹台耀已經痛得無力呼號,而幽橫已從袖中掏出一把短匕來,光滑鋒利,他在空中耍了兩下,忽而猝不及防朝澹台耀的手指剁去!
爬在地上的澹台耀,麵朝下,一隻手的食指被砍去,鮮血飛濺,他無聲抽搐了一下。
鬼衛男子眼中迸發出猩紅之色……他竟然真的敢!那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他殺了嘉王爺最在意的子嗣,完全不在乎嘉王爺會找他拚命!?
幽橫對兩人的折磨依然在進行,澹台無昭微垂了眼,無聲默許。
鬼衛男子猛然閉上了眼,猛烈地、瘋狂地點頭。
澹台無昭似是漠然輕笑了一下,慵懶抬手,幽橫會意,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命武衛將澹台耀和妖滿帶了下去。
“幽橫,讓他說話。”
“是,爺。”
幽橫冷笑著,取出手帕,擦拭幹淨手上的血,領命上前,將一粒解毒丸塞入他嘴中。
鬼衛男子口腔中的酸麻無力感漸漸散去,他的舌頭終於能活動,男子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迎視澹台無昭令人膽顫的冰寒目光,虛弱地張口,一字一頓。
……
時至傍晚,莊子的各處都點上了燈。
澹台無昭帶著幽橫出了密室,鼻息間是清爽的空氣,微風拂動,隱有幾分淡雅香氣飄來,更吹散一身陰鬱。
白袍如月,纖塵不染,俊美挺拔的身形完美尊貴,讓人賞心悅目,步伐沉穩有力,袍擺隨風溫柔飄動。
幽橫習慣性地跟在澹台無昭身後一丈遠處,他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走著,不敢發出絲毫聲響,打擾到自家主子。
四周很安靜,前方的人影尊貴、冷漠、高不可攀、卻也孤寂冰冷。
幽橫低了低眸光。
進入東院,澹台無昭朝書房走去。
幽橫盡職盡責地扮作一根會移動的木樁,不說一句話,不走錯一步路,然,普一轉入直達書房的小路,他餘光忽然瞥見遠處的書房門口站著一人,愣了,腳步停了。
又一秒鍾,他反應過來,繃著臉,連忙跟上他家爺。
澹台無昭一眼就看見書房門口,謝臻涼的身影。
四周掛滿了明亮的琉璃燈,身穿杏色並蒂蓮纏枝紋百褶衣裙的少女背著雙手而立,身形清瘦卻曼妙,一頭柔軟亮澤的墨發直直垂下,散在背後,發梢溫柔地貼在腰際,她站在潔淨青磚的地麵,仰頭望著天空,半邊側顏姣好絕美,秀美的眉不瞄而黛,桃花眸清嫵瀲灩,鼻梁挺翹,粉唇飽滿柔嫩,翩然靜立,一身靈動飄渺的光華,恍若仙女。
澹台無昭不急不緩地走近,淺金鳳眸耀眼而漠然,冰冷之下也有一抹不易察覺的溫和,棱角分明的精致麵龐,高貴似仙,卻爺狂肆如魔。
謝臻涼聽聞動靜,轉過臉來,她腳下趴著睡覺的白八也有所覺,幽幽轉醒,撐死四蹄,站起來。
黑黑的小眼睛一瞄,看見它英明神武的男主子來了,立即雀躍起來,‘嗖嗖’跑向澹台無昭。
然而,澹台無昭都不曾看它一眼,白八樂此不彼地上竄下跳,努力刷存在感,絲毫沒有因為被主子冷落而變得難過。
“進來。”
澹台無昭看了謝臻涼一眼,當先走向書房,謝臻涼頷首,一把接住飛撲上來的白八,將它抱在懷裏,跟在澹台無昭身後走了進去。
書房內,寬敞幹淨,所有擺設應有盡有,謝臻涼在軟榻上坐下。
後進來的幽橫麻利地備好茶水,看了澹台無昭一眼,道,“爺,屬下告退。”
幽橫見澹台無昭並未開口,便知他是默認,隨即笑嘻嘻地看了謝臻涼一眼,快步走到外麵,關好房門。
謝臻涼在書房外等了一刻鍾,的確有些口渴了,她拿起茶壺倒了三杯茶,一杯給澹台無昭,一杯自己喝,一杯放到了白八嘴邊。
因為澹台無昭的不理不睬,白八本稍微有些受傷的心頓時得到了撫慰。
謝臻涼眯眸看著杯中的嫋嫋熱氣,十分隨意地開口,“那天蒙麵人的來路審出來了嗎?”
澹台無昭端起自己麵前的茶水,幾根手指輕輕一握,有些滾燙的茶水霎時冷了些許,升騰的濃濃熱氣也變淡了。
剛好可以入口。
他垂眸,端起茶水輕抿了幾口,而後,抬眼放下,正巧對上謝臻涼笑眯眯的臉龐。
她將手中的茶盞往前一推,清脆嗓音悅耳,宛如溪水叮咚,“不要吝嗇,冷氣分我一點。”
澹台無昭淡漠冰涼的鳳眸裏閃過一絲笑意,他並未推諉,另一隻未端茶的手抬起,屈指一彈,一道寒涼的氣勁撞到她的茶盞上。
謝臻涼垂眸,看見自己茶水上方的熱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散去。
她心滿意足地拿過來喝下。
澹台無昭幽深的眸光從她飲茶的舉動上掠過,緩緩開口,嗓音磁性低沉,“他們是北靈人,早就來到了啟尚,最早的七八年前,最晚的三年前。”
謝臻涼聞聲一愣,若有所思的喝下最後一點茶水,放下茶盞。
“早有預謀麽?能將他們籠絡到自己手下,定然花費了大力氣罷。”
澹台無昭不置可否,繼續道,“他們不是澹台耀也不是澹台禮的人,真正的主子……是韓氏。”
謝臻涼眸光一頓,極快地閃過一絲厲色,“她多年前就有預謀,將這些難得一見的北靈高手聚在一起,難道就是為了五日前的那一場刺殺,置你於死地。”
“因為,你也擋了她的路?韓氏又和你……和嘉王爺是什麽關係?”
謝臻涼本想說‘你父王’,但忽地想起他提及嘉王爺都是直呼其名,想必矛盾頗深,都視對方為仇人,遂改了口。
澹台無昭似沒有察覺謝臻涼的心思,若無其事,一臉平靜地道,“澹台禮要殺爺,韓氏也要殺爺,是澹台禮提出的聯手,他似乎知道,韓氏手裏有這群北靈高手作為殺手鐧,他孤注一擲,要在五日前的花林殺死爺,可是下了血本。”
五日前花林的那場刺殺,主謀是澹台禮,調用了所有能用的勢力:王府暗衛、白衣鬼衛,甚至為了加大勝算,也為了更好地保護澹台耀,他不惜派出隱藏多年的流沁王部第一毒醫,韓氏手下的北靈高手、蘇明月背後代表的南躍勢力,夜非離代表的朝辰勢力,他聯合了手頭一切能聯合的人,不斷加大籌碼,隻為殺死澹台無昭!
謝臻涼愣了愣,不動聲色地打量他的臉色,探究他的心思,可怎麽看也看不出絲毫‘傷心’之意……他,習慣了麽?早已料到了,會有被父置之死地這一刻麽?
謝臻涼默了默,也做若無其事道,“這麽說來,他和韓氏會不會早有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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