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 擇日不如撞日,坦白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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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澹台無昭不動聲色看了謝臻涼一眼,忽而抬手揪起身側薄被一角,尋了個角度,微一用力,掀到了她身上。

    從頭到腳都被蓋住的謝臻涼:……

    澹台無昭半坐起身,麵朝床榻之外,一頭用金帶鬆垮束住的墨發垂直落下,自然地散在身側,有著一股子撩人勾魂的淩亂美。

    修長健碩的腿屈起,橫肘隨意地一搭,淺金的深邃鳳眸慵懶眯起,冰寒、危險,周身散發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讓人望而卻步。

    在他背後完全被擋住的謝臻涼,默默移開一點錦被,露出自己的臉,側眸正想透過紗帳看看是何人——內功修為如此高,若非她第六感強烈,也察覺不出。

    忽地,房內亮了,那是頂級夜明珠散發出的光芒。

    謝臻涼隻覺視線頓時開闊起來,然,透過金紋紗帳,她看不到人影,就連大致的輪廓都沒有。

    她沉了心思等那人走近,他似是站在離床榻很遠的地方。

    謝臻涼一雙桃花眸靈巧地動了動,視線落在澹台無昭的背後,他的脊背寬厚而有型,隔著白色的寢衣也能隱約看出流暢的線條,結實健美。

    她長睫微動,多瞄了幾眼。

    兩人之間僅有兩個拳頭的距離,離得很近,謝臻涼側躺著,在一片靜默中,隻覺這氛圍很是奇妙……而心中更多的是疑惑——來人是誰?澹台無昭為什麽將她擋住,不讓那人發現?

    澹台無昭是五識清透之人,感官異常敏銳,謝臻涼的視線,不論多輕,他都查覺得到。

    他不免分了心神,眸光深了些許,剔透濃密的黑羽微垂,金色異眸晦暗不明。

    站在拒床榻很遠的人,終於抬步走近,腳步聲似有若無,驀地,他在距澹台無昭半丈遠的地方站定。

    兩人一坐一站,隔著約半丈的距離,一道金紋紗帳同時模糊了兩人的身影。

    “昭世子,許久不見。”

    那人低沉威嚴的聲音倏而響起,年輕、清潤、又帶著似乎很熟稔的笑意。

    謝臻涼聞聲,卻是扯了扯唇角,斷定他是笑裏藏刀,不懷好意。

    澹台無昭緩緩抬起睫羽,一雙妖異霸氣的尊貴金眸展露無遺,凜寒而涼薄,似有看穿人心的魔力。

    薄唇微勾笑意,桀驁疏狂,“鳳千山,你打擾到了爺。”

    謝臻涼聞聲,眼眸微微睜大,心下驀地一沉。

    三國遍尋不見的鳳千山竟然現身啟尚?難道他是得了君族族長的命令來的!?深更半夜,偷偷來見澹台無昭,又有什麽目的?

    謝臻涼骨子裏的好奇心歡脫地冒出,眼中忽而躥起興奮的異樣光彩。

    站在紗帳之外的鳳千山,身著一襲簡潔的淺色長衫,清貴俊美,麵皮細嫩,周身散發著文雅的書卷氣息,一副不諳世事的單純書生樣兒,然而那雙細長的眸子時而閃現幾分陰沉狠厲的色彩,讓人一眼看去,就知不是善茬。

    他自嘲地道,“哈哈,昭世子,口吻還是這般衝!你還是這麽不待見本族長!”

    鳳千山說著,眸光掃向一把遠在幾丈外的椅子,抬手一招,那椅子便好像有了生命般,淩空躍起,‘嗖’地飛向他身邊,鳳千山一把抓住,放在地上,一撩袍擺,若無其事地坐了下去。

    他正了正神色,嘴角邊刻意露出的笑意隱去,神情一片冷寒威嚴,“昭世子,你是故意要娶他人為妃,故意傳揚得天下皆知,用這般兒戲手段向君族宣戰,毫無顧忌,也太不知天高地……”

    不待他話音落下,澹台無昭雲淡風輕地一抬手,從背後的謝臻涼發間掠過,而後屈指一彈,一枚碧綠色的玉珠隨之射出,比風快,比雷電迅疾,眨眼間,飛射到鳳千山一側耳垂,穿肉而出!

    “教訓爺?你沒資格。”

    幾滴鮮血,落入鳳千山的脖頸之中,晶瑩如玉的肌膚上,幾點殷紅,觸目驚心!

    一切塵埃落定,鳳千山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忽略疼痛之感,他麵無表情地抬手去摸自己的耳朵,清楚地摸到一個豌豆大的洞!

    他將手拿下,放在自己眼前,不敢置信地看著手指上的星點血肉,目露驚駭!

    若是……若是他飛來一把刀子,要捅進他的心髒,那他豈不是……

    鳳千山驀地背後發涼,染血的手指微微顫了起來,不過幾年的光景,他的修為竟然又精進了!?

    鳳千山的眼中閃過陰冷、嫉妒、畏懼的情緒,暗沉的神色不斷變換著。

    他緩慢沉重地抬起頭,陰陽怪氣地張口,“昭世子,果然是百年難出的天縱奇才。”

    澹台無昭輕嗤,目露一絲居高臨下的狂傲,“鳳千山,爺不聽廢話,滾!”

    鳳千山的眸底立即劃過怒意,強忍不發,麵色緊繃到木然,平心靜氣地穩住心神,才道,“秋菱山的神宮有了預言——要找的人,在啟尚京城。”

    紗帳裏的謝臻涼聽得皺了眉,忍不住猜想……要找的人?該不會是她罷——找到她,娶她的眼睛。

    澹台無昭聞言,金眸頓時冷冽幾分,這般異樣一閃即逝,根本無人發覺。

    鳳千山來此,似是隻為了這一件事而來,他從椅子上站起身,又繼續道,“昭世子在三國尋了多年無果……而這個線索,想必能為你提供便利,這般小的範圍,還請世子盡、心、盡、力,若再找不出……隻怕境主,不會信……後果是什麽,你當清楚,好自為之。”

    鳳千山一番話說得含沙射影,隱晦、威脅,處處透著玄機。

    他的話,一字一句皆進了謝臻涼的耳,她霎時眯起眸子,眼中閃過凜寒清然的光,粉唇慣常地勾起,似笑非笑。

    靜坐的澹台無昭靜默未語,鳳眸深邃冰寒,暗沉如夜,具有穿透力的狠厲眸光透過紗帳,散布的威壓好似一座山般,落在鳳千山身上!

    他不由地身子一僵,眼眸緊縮,腳下一抬,閃身離去,似是落荒而逃。

    鳳千山忘了帶走自己拿來照明的夜明珠,房內,依舊明亮。

    一片靜默。

    謝臻涼發覺人走了,一把掀開自己身上的錦被,坐起身來,眸光一瞥一動不動的澹台無昭,繞過他身側,占據床榻另一頭,雙臂環胸,倚在花柱上,學著他的樣子,坐在床邊。

    “擇日不如撞日,既然都被我聽到了,我眼睛的事,你就坦白了罷。”

    澹台無昭偏頭看過來,兩人麵對麵,不知為何,他忽地低了低精致狹長的鳳眸,長睫如羽扇般垂落,眸光落到謝臻涼身上的某一處。

    謝臻涼不明所以,順著他的視線也低下了頭,這一低頭不要緊,卻是發現自己的腳正踩在柔軟的床褥上,當然這也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穿著鞋。

    她怔愣了一瞬,隨即若無其事地移開了屈腿踩在上麵的腳,除去一些褶痕,基本沒留下什麽痕跡。

    但也隻是基本,上麵看似幹淨,其實也沾了灰塵。

    謝臻涼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失誤失誤,我一般都很小心的,隻是方才聽了一些關乎自己安危的事,分了心,一不留神就踩上去了。”

    澹台無昭抬眸看了看她,麵上喜怒難辨。

    謝臻涼在想著他會不會有什麽怪癖和潔癖,比如別人躺過或踩過的東西,絕對忍受不了清洗幹淨後再接著用,而要扔掉!

    “要不我賠給你新的罷,你想要多少我賠給你多……”

    “嗯。”

    謝臻涼話音還沒落,澹台無昭勾唇應了。

    謝臻涼一愣,抿了抿唇,笑意一深,“就這麽說定了,這事翻篇。”

    她頓了頓,眸光陡然便得清冷,顰眉問道,“為什麽要我躲鳳千山?”

    方才澹台無昭的舉動,明顯是他早一步察覺了即將而至的鳳千山,才將她拽進了床榻,藏在身後。

    不讓她動,不讓她說話,明顯是讓她躲著鳳千山。

    至於其中緣由?

    她真得很想知道,也很有必要知道。

    澹台無昭注視著謝臻涼嚴肅正經的小臉,她神情冷冽而漠然,眉眼間的神采靈動飛揚,絲毫不見睡著時的溫軟樣子,說是判若兩人也不為過。

    他唇角勾了笑意,低沉磁性的嗓音中多了抹意味深長,“有鳳千山的地方,你最好一直躲著。”

    謝臻涼很是淡定地挑眉,語氣裏毫無懼意,“為何?我若不躲呢?”

    澹台無昭對她的反問視若無睹,反倒自說自話,“如今……將你藏起來不露麵,倒是個萬全的法子。”

    謝臻涼嘴角抽了抽,“你認真的?難道,他一見我,就能發現我是他要找的人嗎?”

    “不。”

    謝臻涼聞言更為疑惑,她能被鳳千山盯上的唯獨就這一件事,除去這個理由,還能有什麽?

    她張口正要問個明白,澹台無昭已慢悠悠地補充道,“不僅是一‘見’你,你在他周圍幾十丈內,他都能察覺。”

    謝臻涼一怔,眸色愈發深沉,鎮定地道,“那你方才做了什麽?”

    若是這般說法,她和鳳千山離得如此近,他本應該能察覺的,但他顯然沒有,而這其中,定然有澹台無昭的手筆。

    “爺用自己的氣息掩蓋了你的。”

    澹台無昭淡漠開口,謝臻涼聞言頷了然,略一思忖,又道,“看樣子,你早知道鳳千山有這樣的能力,所以才在他靠近的前一刻,掩蓋住我的氣息。”

    “隻是,鳳千山為什麽可以?”

    若能知道這其中的奧秘,也許她能想出法子來,讓他這項本事失效。

    澹台無昭眸光微頓,掃過她麵上的神色,多少猜中了她心中所想,隨即不緊不慢地道,“準確來說,他能感受到的是梅族血脈的氣息。”

    “鳳族和梅族第一任的族長是孿生兄弟,感應對方氣息的能力與生俱來,而這種能力仿佛成為一個標致,代代相傳。”

    “時過境遷,鳳族愈發強盛,而梅族早已不複存在,當年的浩劫中,有梅族人秘密逃出雲天境,進入三國,血脈倒也延續下來。”

    謝臻涼聞聲挑眉,不由地感歎一句,“原來他能感應,是因為與生俱來的天賦,而不是蠱蟲一類……這倒是難辦了。”

    讓鳳千山能力失效的路難以走通,謝臻涼果斷地甩掉思緒,不再糾結,話鋒一轉,眼中有著聽故事的濃濃興味,“所以,我娘有梅族血脈罷……而紫玉墜似乎是她生平一直在保護的東西,而且知道,鳳千山要奪走它。”

    澹台無昭涼薄的眸光從她清麗漂亮的眉眼間掃過,聲音低柔了幾分,“不錯,很長一段時間裏,雲天境的人都以為梅族再無血脈,但是不知君破發現了什麽,開始秘密派鳳千山尋找紫玉墜和梅族後人,這才有了三國盡知的傳言,先找紫玉墜,後找人,而人和物總是在一起。”

    “為了尋人尋物,鳳千山利用起血脈裏的天賦,依照族中傳下來的心法練習感應梅族人的氣息,大有所成。這幾十年來,鳳千山也曾憑著這個本事,找到過梅族後人……但他終沒如願,紫玉墜仍舊在梅族後人手中,而他已多年沒有感應到梅族人的氣息。”

    “君破曾救了爺一命,爺答應助他尋人。”

    謝臻涼聞言,立即一個冷言拋過去:你接近我,原來懷揣著目的!難怪會主動幫我治眼睛!

    澹台無昭看懂了她眼中的意思,也同樣看得清楚,她並沒有認真……隻覺她徉怒譴責自己時的樣子格外可愛。

    他心下微動,唇角上揚三分,笑容淺淡,卻是真實,不是一貫敷衍冷嘲的表情,而是由心的笑。

    真誠的東西,總是格外打動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如澹台無昭這般姿容絕世的美男子做來,更易打動人心。

    謝臻涼除去最開始的怔愣,隻覺自己見了鬼。

    心底滿是問號,她一沒講笑話,二沒說好話,隻是瞪了他一眼,有什麽理由讓他笑起來?

    “爺是應了,但從沒放過幾分心思……從幾個月前蘇白澤追殺羅娘起,才漸漸查明白。”

    謝臻涼對他這話倒沒什麽懷疑,鳳千山走前的最後一番話點得通透——澹台無昭找尋多年無果。而且她聽得出來,鳳千山對澹台無昭很不滿了,甚至因為他的‘無能’,而懷疑起他是否已經有了線索,卻故意隱瞞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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