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 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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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無昭離去的第五日夜。
寬敞明亮的大廳裏,隻有謝臻涼和謝重兩人,麵前的圓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一壺酒放在桌邊上。
這是謝臻涼離去前,父女兩人最後一次坐在一起吃飯。
謝臻涼的胃口一貫很好,又因為謝重時不時地給她夾菜,她基本沒怎麽抬頭。
謝重滿足地看著她吃,自己倒沒吃多少,隻是喝了不少酒。
謝臻涼放下碗筷,為自己倒了一杯杯酒,也為謝重倒了一杯。
她嫣然淺笑,眉眼如畫,手執酒杯,衝著謝重道,“爹,女兒敬你一杯。”
謝重看著眼前嬌豔如花的人兒,威嚴肅穆的麵龐漸漸柔和下來,心頭的傷感和不舍卻愈發地清晰厚重。
澹台無昭離去前,曾與他有過一次長談,從他口中,他早就知道謝臻涼不久後要離開一段時間,解決月涵兒帶來的仇怨,這麽些天過去了,他努力說服自己不要阻止謝臻涼離開,也強迫自己不去想她離開的事情,可不論他多麽地想淡忘這件事,分別還是到來了。
他端起酒杯,輕碰了一下謝臻涼的酒杯,悶頭喝下。
謝臻涼放下手中的空酒杯,輕淡的眸光掃過謝重鬱鬱的神色,他眉頭微皺,看著謝臻涼欲言又止。
良久,他長歎一聲,“涼兒,放心去罷,爹會守好賢王府等你回來,還有……昭世子。待你們回京,爹便將你們的婚事辦了。”
謝臻涼一愣,不由好笑,“爹,你不是不待見澹台無昭?怎麽卻連辦婚事的打算都有了?”
謝重緊抿著唇,目光沉沉,有幾分無奈地開口,“從他離去前的安排裏瞧得出,他不錯,是真心對你好……你既然又喜歡他,爹沒有阻擾你們在一起的道理。”
謝臻涼聞言一眨眼,“他知曉了,一定會高興的。”
謝重不以為然,“高興?涼兒,他何曾因為爹的不待見不高興過!他根本不會將爹的反對放在眼裏,哪怕爹如今支持了,他該怎樣還是怎樣。”
謝臻涼摸了摸下巴,好像真的是這樣,似乎除了自己,任何人的反對在澹台無昭眼裏都是浮雲,不屑一顧。
“爹,天色不早了,你今夜又喝多了酒,別在書房忙碌了,早些歇息罷。”
謝重緩緩點頭,“好。涼兒,你也回房睡罷。”
謝臻涼聽言站起身來,如往常那般,對謝重道了句‘晚安’,轉身離開了大廳。
謝重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他才慢慢收回目光,起身,走到院子裏。
夜風拂過麵頰身軀,吹散了謝重的醉意,他仰頭,望向天上清冷的明月,一股哀愁孤寂之感漸漸在心間蔓延,想起謝臻涼的離去,不知多久才能回來,心又忽然揪起……若是涼兒出了什麽事,他如何向涵兒交待!
如果不是需要他坐鎮京中,密切監控韓氏;如果不是聽了澹台無昭周密的部署,信任他完全能保涼兒周全,他會親自陪涼兒走一趟。
謝重猛然攥緊手,既然已經注定不能陪伴涼兒,那他就該全身心做好他該做的事,掌握權利,成為她堅實的後盾。
……
光線昏暗的房內,謝臻涼靠坐在床頭,手中拿著一卷書冊,沒有看,而是在盯著上麵的字出神。
忽地,有什麽東西打在窗戶上的動靜響起。
謝臻涼立即驚醒。
反應過來自己竟因為想澹台無昭這個人想得出神,不由地暗罵了自己一句:矯情。
一邊想著,一邊穿鞋下地,她打開窗戶,朝外看去,一愣。
隻見窗外的院子裏站了幾人,人人手裏拿著一盞明亮的燈籠,見她出現,‘刷’地一下,齊齊將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從左到右,正是謝庭軒、謝思柔、墨沉霽、趙何熙、陳星河五人。
謝臻涼嘴角抽了抽,不動聲色地打量幾人一圈,挑眉,壓低聲音道,“你們……這是幹什麽?我院子裏不缺燈籠。”
墨沉霽知道她打趣之意,卻故意逗她,溫潤地笑道,“這都是京中最好的匠師做出來的燈籠,外麵可沒有,你還是帶著罷,思念故土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瞧瞧。”
謝臻涼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以一個入水的姿勢,從窗戶裏竄出,幾步走至幾人麵前,“你們夠了啊!我不是出去做商販的,不要什麽都給我送!”
墨沉霽幾人知道謝臻涼也要離開,各自行動起來,牟足了勁給她送路上需要的東西,也不管謝臻涼需不需要、帶不帶得走,熱情的樣子,讓謝臻涼既欣慰又頭疼。
謝庭軒英氣俊朗的麵龐上,笑意如春,“你不帶走,可以放在自己的院子裏,這燈籠如此的精致漂亮,不單可以照明,也可以做裝飾。”
謝臻涼無言以對,扶額一歎,咬牙,“最後一次了。”
說罷,眸光掃過趙何熙和陳星河兩人,“你們來湊什麽熱鬧?”
趙何熙被澹台無昭定下,要隨謝臻涼離開,而陳星河則是謝重的安排,讓他跟隨謝臻涼,與舒玥一同照顧她。
謝重從獄中出來後,陳海也被放了回來,因他傷得重,墨沉霽又醫術高超,是以父子倆便在鎮國將軍府住下,如今陳海已經基本痊愈,而陳星河為報恩,一口答應了謝重的要求。
這兩人不同於墨沉霽、謝庭軒、謝思柔三個留京的人,是要與謝臻涼一起離開的人,對她根本不存在什麽惜別之情,要惜別,也該是對著趙夫人和陳海。
陳星河眉眼飛揚,渾身上下散發著囂張的紈絝氣質,“我和趙公子是被逼的。”
謝臻涼狐疑地掃了另外幾人一眼,已經不想在說什麽了,“好了,東西留下,人散了罷,後會有期。”
說罷,毫不留戀的轉身,回房。
謝思柔見她離去,急切地張了張口,最終卻是什麽也沒說出來,有些沮喪。
謝庭軒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腦袋,“你的心意,她明白。”
“嗯。”
謝思柔慢慢點了點頭,心裏卻在罵自己,怎麽不能勇敢一些!?勇敢點還能和她說上話的!
“唉。”
謝思柔輕歎了一口氣,還是涼姐姐的氣場太強了。
墨沉霽側眸看向謝庭軒,“去喝酒?”
謝庭軒笑著應下,正要開口說先將謝思柔送回去,她卻一臉堅定地開口,“大哥你和墨公子去罷,我今夜在這裏留宿一晚。”
謝庭軒一愣,隨即肯首,成全了謝思柔的心思,而且她住在賢王府裏,他也是放心的。
墨沉霽和謝庭軒將手中的燈籠分別塞在趙何熙和陳星河手裏,而後運起輕功走人。
謝思柔眼見的看到立在門邊的舒玥,眼睛一亮,就近將自己的燈籠塞到趙何熙手上,快步跑了過去。
趙何熙冷漠地一轉頭,淡色的瞳眸裏染著幾分清寒,盯著陳星河,“拿著。”
說罷,將三個燈籠往他懷裏一塞,負手離去,背影高冷而瀟灑。
陳星河怒瞪著趙何熙,卻是有火不能發,因為他心中有一個很悲哀的認知——他打不過他。
說得再清楚點,他是今夜這幾個男人中,功夫最差的一個,差到沒眼看。
陳星河認命的提著五個燈籠離開,邊邁步邊瞄向謝臻涼的房門,暗自嘀咕:人緣真是好。
院子裏不見任何人影,真的清淨了。
謝臻涼躺在床上,笑著閉上眼,他們的心意,她記下了。
第二日很早的時候,謝臻涼起來洗漱穿衣,用早膳的時候,舒玥從外麵進來,說謝思柔想見她。
謝臻涼微訝,“這麽早就醒了?讓她進來罷,再那一副碗筷。”
“是。”
謝思柔眼下帶著兩個黑眼圈進來了,謝臻涼喝粥的動作停了停,忍不住猜想,這孩子不會一夜沒睡罷。
見到謝臻涼,謝思柔是很開心的,“涼姐姐。”
“嗯,做罷,一起吃點?”
謝臻涼明顯感覺得到,謝思柔似乎很喜歡自己,不,準確來說,是崇拜她,雖然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讓謝思柔對她的態度改變如此大,但她沒多想,也不覺得困擾,因為經曆得多了。
嗯,沒錯,現代的時候,謝臻涼有不少被人莫名其妙喜歡上的經曆。
謝思柔坐下,安靜地吃飯。
待謝臻涼放下碗筷,她也停下了勺子,有些憂愁地問道,“你要走了嗎?”
謝臻涼站起身,笑答,“吃好了?我送你出府。”
謝思柔露出笑容,“謝謝涼姐姐。”
時日尚早,賢王府的府門前,早已停了四輛馬車和幾匹駿馬。
周遭很是靜謐。
該來的人已經都來了,隻等謝臻涼上車,就可離開。
綠芙眼眶紅紅地和謝臻涼道別,“小姐,你路上小心……”
才說了一句,便哽咽得不行,難過不舍的看著謝臻涼。
謝臻涼輕柔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放心,我會常寫信回來。”
一路過去,隻怕很是危險,綠芙太弱,一旦有什麽萬一,恐會搭進命去;綠芙也太單純,比起讓她成長得圓滑世故,她更想保留她美好的性子。
綠芙難受得說不出話來,隻得乖巧的點頭,“嗯。”
謝臻涼抱了一下她,而後,抬眸,看向她的身後,那裏站著一身灰袍的謝重,他麵色平靜,見她望過來,唇角勾起一抹笑來,許是很久沒有笑過了,笑的動作有些僵硬,謝臻涼心下一動,臉上揚起一個明媚的笑,未語。
“走罷。”
謝重當先開口,轉身進了府門。
謝臻涼也收回視線,忽然瞥見了一旁臉色糾結的謝思柔,她歪頭打量她一會兒,忽然上前,輕抱了一下她,“再見,妹妹。”
謝思柔驚愣,還沒反應過來,謝臻涼已經上了馬車。
她呆立在原地,目光落在遠去的車馬上,待再也看不見,才垂下腦袋,眸子黯淡下來。
隱在暗處的墨沉霽和趙何熙並未現身,卻目送了謝臻涼離開。
天邊的太陽躍了出來,灰蒙蒙的天地間終於亮了起來。
新的一天開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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