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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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妙菱沒有想到,她死後,魂魄居然還會留在陽世,難道是因為心中有怨,亦或者心中執念太深?此時已是午後,她飄蕩在空氣中,看著剛剛被打撈出來的屍體,看著父親哭得肝腸寸斷,趴在地上抱著屍體牢牢不放。
此時此景,杜妙菱心中方生出悔恨,不應該為了一個負心男人如此!既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父親,養育之恩竟無以為報。但此時的她已經流不出眼淚了,因為她隻是一個魂魄。
杜妙菱就這樣一直以鬼魂的樣子,陪著父親,直到後事處理完。她看到杜知府一夜之間白頭,好似老了十幾歲,不複往日的精神矍鑠,更是心痛不已。
杜妙菱心中愁腸百結,她想要抱一抱父親,給他一個安慰。但是隻要一接近他,就會輕輕地穿過去,好像空氣一樣。
杜妙菱在杜知府終於打起精神去府衙的那一天,離開了。沒有了女兒,還有百姓等著他,杜知府已經在痛失所愛中慢慢平複,終於可以讓她放心一些。
杜妙菱打算去一趟上京城,她想要親眼看看那個負心漢,即使不能傷他分毫,不能為自己報仇,她終究還是想再看他一眼,好似不親眼見一見,心中永遠都會抱有一絲希望。
杜妙菱轉瞬來到上京城,此時整個前門大街鑼鼓喧天,熱鬧非凡,今日正是狀元郎迎娶美嬌娘的日子。杜妙菱看到蕭如晦坐在高頭大馬上,身穿紅色交領右衽喜服,頭戴鑲藍邊綴珍珠的紅色紗帽,麵上看不出喜怒,隻是隨著迎親隊伍往前行。
杜妙菱麵無表情地跟著迎親隊伍,一直飄到了狀元府。她就那樣看著蕭如晦和新娘子拜堂成親,直到禮成,看著他們被送進洞房,她才深切地感受到那種不可言說的痛,背叛的痛。
本來應該是她和他執手拜堂的,如今卻是物是人非、陰陽兩隔。他如此喜悅地迎娶新娘,卻不知被他傷害的姑娘已經香消玉殞了!杜妙菱心中到底還是有恨的,是你忘卻誓言,空負了相思意。
杜妙菱雖然心中絞痛,卻知道她什麽也做不了,浮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抓心撓肝的癢,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姑娘,你跟新郎認識啊?”杜妙菱以為幻聽了,居然聽到有人在叫她。她轉過頭,看到一花白頭發的老者坐在牆頭上,也是一個魂魄體,原來真的是在叫她,沒想到世間居然有和她一樣的人。
“阿伯,你是誰?你又怎會在這裏?為什麽也未去投胎?你又怎知我認識新郎官?”杜妙菱好似終於找到一個可以交流的魂魄,一開口就是一連串的問題。
鬼阿伯笑著說道:“你一直惡狠狠地盯著那新郎官看,若是沒有舊怨,又怎會如此。我乃是府中一個小廝的老父,離開人世後,不忍心看他一個人孤單單的,想等到他娶了親,再去投胎轉世。人死後,若是心中有願,亦或者心中有怨,都會以魂魄的方式存在世間,大概就是執念太深吧。”
杜妙菱聞聽此言,默默低下頭,“我確實有怨,也有不甘,不想就此白白死去,讓那負心人留在世上逍遙快活。”
“哎,人呐,總要看開點。不過,如果你真的想要徹底了卻此間事,可去遠方的浮屠島。聽聞島上有個桃花庵,庵裏住著一位修為高深的桃花仙子,她可助人奪魄重生。但桃花仙子是個怪人,並不是每一個執念深的魂魄,她都渡的。聽說,執念金錢者,不渡;執念權利者,不渡;執念淫欲者,不渡。唯有心靈純粹,魂魄幹淨,且為情所傷者,她才願意相幫。你隻要拿出一魂或者一魄,與之交換一瓶相思桃花釀,喝下之後,就可奪魄重生。我看你這姑娘,魂魄體完整且幹淨,生前肯定常做善事,而且應該也是為情所傷,你若前去求她,她定會幫你的。”
杜妙菱徹底驚呆了,沒想到,竟會有這種事!她正憂愁無處可去,又無法報仇呢!如果去投胎,忘卻前塵往事,她又心有不甘。倘若當初蕭如晦沒有許下誓言,她也不會投湖自盡,讓老父親孤單一人到終老,沒人養老送終!
別說是一魂或一魄,即使是拿走兩魂三魄,她也要試一次,否則怎會甘心。傷人叛情者還在世間風花雪月,她卻成為孤魂野鬼,家破人亡,怎能甘心!
杜妙菱跟老者告別後,就連夜趕往浮屠島桃花庵。第二日早上,終於到得島上,入眼便是大片的粉色桃林,波浪一般翻滾著花瓣。她站在桃花林外,想要往裏麵走,但是魂魄一觸及桃林,就被彈回來,好似桃林外有一層透明的屏障一般。
杜妙菱張口大聲對著桃林喊道:“桃花仙子,小女子有事相求,願用魂魄與你交換相思桃花釀,還望成全。”喊完後,仍是沒有聽到回答,卻見枝頭桃花紛紛搖晃,片刻後,眼前的桃樹突然紛紛轉動,移出一條小徑。
杜妙菱輕輕伸出右腳,果見屏障已除,她快步走進桃林,須臾後,果見一簡樸的庵子。庵子被一個小湖圍著,湖水碧綠清澈,並未栽種荷花等物。庵子的門扉輕掩,門前一座木質的小橋,跨過湖水,通往桃林這邊。她跨步走上小橋,來到門前,輕扣門扉,然後就聽到一輕柔的女聲傳來,“進來吧。”
杜妙菱剛邁進門,就看到一碧衣仙子坐在窗前小榻上。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肩若削成,腰若約素。
仙子轉過頭來時,杜妙菱竟看的呆了,心中喟歎,世間竟有如此女子。麵似芙蓉,眉如罥煙,真是不染塵世的仙子,但那雙眼睛卻比外麵的桃花還要灼人,總覺得帶著幾分魅色,入豔三分。
“仙子,多有叨擾。”杜妙菱看到她的目光後,雙手緊握,微微頷首低頭,輕聲道。
本以為仙子會問她為何來此處,又有何心事未了,但並沒有,桃花仙子隻問她想用什麽來換相思桃花釀。一番對話後,桃花仙子已將酒取來,遞到她手中。
杜妙菱看了看她驚豔的容顏,眼中似乎帶著些許安慰,好似在說定會信守承諾。終揚起手,喝盡瓶中酒,立時陷入一片無邊的混沌中。
杜妙菱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潛意識地掃視了一周,然後就看到了一屋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