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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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花魁鬥”是由獻王主持的,獻王乃當今皇上的弟弟,一直沉迷於酒色,流連於秦樓楚館,是上京城各青樓的常客。獻王生得風流倜儻,又出身皇室,自是各青樓的貴客,已經連續三年被推舉為“花魁鬥”的主事人。

    傅瑾萱聽說台上的主事人是獻王,心中有些不解,明明是個貴重的王爺,為何日日流連楚館?

    景曜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即使是眼睛親眼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事實。有些人為了保護自己,會小心地披上保護殼。尤其是伴君如伴虎,為了打消他人不應有的念頭,往往會選擇隱藏真實的自己。”

    景曜的聲色低沉,頗有磁性,這麽近距離之下,傅瑾萱覺得耳廓有些癢,就像有人拿著羽毛在撓,那癢好似能鑽到耳朵裏,鑽到肺腑間,她的臉頰不覺有些紅。雖然兩人已經接過吻,但是靠的近了,她還是會害羞。

    傅瑾萱聽懂了景曜的話外音,此時再看台上的獻王,又有了不一樣的感覺,或許懂得如何保護自己的人,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獻王的話剛說完,“花魁鬥”正式開始了。

    對於第一次看到這種場麵的傅瑾萱來說,當真是新奇又興奮。她伸長了脖子,看著台上的表演,臉上掛著笑,眼中映著湖光,墨黑長發隨風飄蕩,周身自有一股清逸之氣,好像月下的仙子。

    景曜並未看台上花魁的表演,而是專注地看著傅瑾萱。他從小看著她長大,在他的眼中,傅瑾萱一直都是安靜的,平日裏話不多。有時候甚至是軟弱的,即使被人欺負,也不會主動反抗,好像缺少了一些生機。而此次落水後,她整個人好像都變了,不再是他印象中柔弱的白兔子。她會精心算計欺負她的人,她會對喜歡的事手舞足蹈,臉上的笑容比以前多了,整個人充滿了生氣。

    景曜望著畫舫外的水,碧波蕩漾,輕泛漣漪,黑玉般的眸子半眯,這真的是他的表妹嗎?不過是一次落水,真的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喜好嗎?

    “景曜表哥,快看啊,這個天香院的花魁好厲害啊,居然能在水上起舞!”傅瑾萱婉轉清透的聲音響起,如出穀黃鶯一般,喚回了景曜的沉思。

    景曜將頭轉向前方的台子,順著傅瑾萱的手看過去。

    但見一彩衣女子,頭挽飛天髻,身材婀娜,體態輕盈,彩袖飛翻,羽衣飄逸。女子手執兩把折扇,時而抬腕遮麵,時而輕舒雲手,手中扇子合攏展開,似筆走遊龍繪丹青,玉袖生風。隨著樂聲漸漸高昂,她手中的折扇也如絲弦一般,舞得唯有一個殘影,轉、甩、開、合、擰、圓、曲,行雲流水,若龍飛若鳳舞。這邊樂聲漸止,扇子舞也接近尾聲,最後一個降龍擺尾,完美收官。

    河麵上瞬時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不斷回蕩在水麵上,越發顯得震耳欲聾。

    傅瑾萱雙手托著香腮,趴在桌上,津津有味地咂了咂嘴,口中喃喃,“好厲害啊,這扇子舞真是惟妙惟肖,舞姿輕盈優美,飄忽若仙。”

    景曜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低聲說道:“此女名喚雪青,在去年‘花魁鬥’大賽中拔得頭籌。”

    傅瑾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好奇地問道:“那她去年可是跳得這個扇子舞?”

    清風拂過,卷起幾縷青絲在景曜身後飛揚,他的薄唇微微勾起一個弧度,看著傅瑾萱說道:“去年她也是跳舞,但並非扇子舞,而是霓裳羽衣舞,皎皎兮似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回風之流雪,最終拔得頭籌。而這扇子舞,卻是第一次見,應該是她為了今年的‘花魁鬥’,特意編排的新舞。”

    傅瑾萱聽完,更是佩服這個雪青姑娘了,雖是個妓女,卻如此有才!她不覺輕聲說道:“那樓外樓的花魁茹雪能比過這位雪青嗎?兩人還真是有緣,名字中都有一個‘雪’字呢。”

    景曜唇角一勾,黑眸深不見底,“若論實力,確實是不相上下,端看一會兒茹雪如何表現了。”

    傅瑾萱還欲再問,耳邊突然響起了清靈的歌聲,當即又將腦袋轉向了看台。

    但見一女子,著一襲粉色長裙,臂上挽迤著丈許來長的煙羅紫輕綃,腰肢嫋娜,猶如楊柳輕盈。她手執檀板,輕歌一曲,真是聲韻抑揚,歌喉婉轉,聽之令人意銷。

    景曜看著傅瑾萱專注的目光,不覺好笑,在她旁邊耐心說道:“這位雨寒姑娘,是上京城第二大青樓麗春坊的頭牌,以歌聲聞名,被譽為‘上京黃鶯’。去年的‘花魁鬥’大賽,她僅次於雪青。”

    景曜的聲音很低,磁性溫潤,像是一片羽毛在傅瑾萱的心上輕輕刷過。她好似受了蠱惑一般,呆呆地看著他,久久未發一言。

    景曜看著傅瑾萱那呆傻的模樣,伸出右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想什麽呢,茹雪上場了,你不是喊著要看樓外樓的花魁娘子麽。”

    傅瑾萱隻覺額頭一疼,當即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臉,假裝淡定地轉過頭去,心髒卻仍是砰砰砰跳個不停。

    今日茹雪穿了一身大紅色碧紗裙,一頭黑發挽成高高的朝雲近香髻,月光映照之下,容色晶瑩如玉,容光照人!但見她低著頭,正在調試著一架古琴,玉手輕挑銀弦,雙手在古琴上撥動著。

    過了片刻,輕舒玉筍,款弄冰弦,慢慢彈著。初始時,輕攏慢撚抹複挑,柔曼低徊;中間時,聲裂金石,響遏行雲;到得後來,越發激昂,仿佛鐵馬冰河入夢來,讓人無端生出一股身在戰場的緊迫壓抑感。

    自琴聲起,傅瑾萱的心髒就開始不規律地跳動著,跟著這首曲子時快時慢,根本不受她的控製,這首曲子正是《將軍吟》!是當時容彥為她譜的曲!

    曲子彈奏結束時,茹雪方才慢慢抬起頭來,緩緩站起。

    傅瑾萱看著茹雪的臉,腦中像是有什麽炸開來,一團白霧,讓她無從思考,唯有急促的心跳依舊如擂鼓般,一下下撞擊著她的胸口,突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女子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