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來，我又生龍活虎了。枕邊放著一本書《老人與海》，書頁裏夾著一張字條：“剩下的故事讓萊因哈特念給你聽。”我捧著書甜甜的笑，翻開書頁，學著他的腔調輕輕的念誦——

    “現在我們又可以一起釣魚了。”

    “不。我運氣不好。我再不會交好運了。”

    “去它的好運，”孩子說。“我會帶來好運的。”

    我不相信我是他大業的絆腳石。

    埃拉和艾洛蒂一早來看望我。埃拉嚇壞了，昨晚一夜不敢睡，總覺得有個黑影站在她房間裏。艾洛蒂氣呼呼點著我的額頭叫喚：“叫你貪吃，什麽都撿起來吃，現在吃出大事來了吧？所有人都知道你好吃，當然會利用這點做手腳，接受教訓吧！”

    “好吃的不讓我吃，還不如殺了我呢。”讓我禁了口腹之欲，怎麽可能？我媽管教了我一輩子都沒成功。

    不過，這件事後，我更加小心，可可也更加警惕，她把亞德裏安給的毒藥檢測試紙天天帶在身上。

    艾洛蒂分析說：“昨天早飯，王爾德和施特凡都不在，肯定是她們中的一個幹的。”

    我回憶了一下：“還有一個人也不在。”

    我想起屋大維婭?凱撒打開房門，借口窗子壞了把萊因哈特叫進去。萊因哈特太精細，如果他在餐廳，可能就會發現端倪，不讓我喝赫爾曼遞過來的湯，所以，屋大維婭?凱撒把萊因哈特引走。她一向與貝蒂?海華絲攻守同盟，首先想到要利用的人，當然是她的老鄉，於是暗中買通海華絲的女仆，隻是海華絲膽小，又把這件事轉交給了赫爾曼。當餐廳的門鎖閉時，身在餐廳外的凱撒小姐當然有機會潛入海華絲房間，殺死女仆。

    我陰狠的笑起來。屋大維婭?凱撒，我們走著瞧！

    新年馬上就到了。為了慶賀新年，凱撒小姐決定操辦一場歌劇表演，請王子和朱庇特的名流們到場觀看，我們每個人都要參與，扮演劇中的角色。這是一部王子與公主的典型愛情劇目——在新年前夜，王子偶逅了美麗的公主，經過波折，有情人終成眷屬。情節爛俗，倒是很應景。

    王子由王爾德小姐扮演，她那幅傲慢勁兒，本色演出。至於美麗的公主，當然由凱撒小姐扮演，她是策劃者，而且唱得最好，雖然大家不怎麽高興作她的陪襯，但也沒人和她爭，沒那個演唱實力。艾洛蒂被要求扮演公主的侍女，她為此氣呼呼的。劇本裏有個反麵角色，演王子邪惡的對手，沒人願意演他，凱撒小姐便指定我去演。我覺得這個角色挺適合我，候選妃裏沒人比我長得高大，反串男角色、而且還是會劍術的角色，當然隻有我能上了。

    我接過道具劍得意的表演了幾個姿勢，劍被我舞得虎虎生風，我以為大家會拍拍手，結果，連艾洛蒂都一臉驚恐的看著我。“你怎麽會這個？天！”艾洛蒂一副快暈倒的樣子，尖叫：“沒人要求你上戰場！千萬別讓王子知道。”他早知道啦，在我入宮的第一個早上，我差點把他一劍刺死。

    於是，溫泉宮忙碌起來。候選妃們每天吊嗓子，背台詞，侍從們忙著搭布景，侍女們則準備表演用的服裝和道具。我在完成了所有考試（包括一門補考）後，順利修完一年級上學期，成績不錯，然後進入悠哉的寒假，每天有許多空閑時間，除了練歌劇，多數時間都被我用在王子的圖書室裏。裏麵有許多好書，尤其是那些史前古書，那些詩、那些故事，簡直太震撼了，我每次讀，都感到靈魂的衝擊！不過，我都是在沒人的時候悄悄翻那些古書，不想讓別人知道我懂史前文字，如果讓人知道我腦子裏有個鬼，說不定連王子都會驚嚇得暈倒。當然，他很勇敢，說不定不會暈倒，但我不想嚐試。

    其中有本書，我最近一直在王子出門的時候偷偷讀，那本書叫《民主政治和三權分立》，是一本講述史前社會政府組織和國家意識形態的書，看得我震驚、害怕，可是卻充滿希望，特別特別激動。史前人類對民主、自由、人權的探討已經達到了那麽讓人震撼的高度，我覺得那就是我所追求的理想國。這本書一定要瑟列斯坦老師看看，老師寫了《路》，指出國家的許多錯誤，但卻沒有向人們指明未來的道路，如果他讀了這本書，肯定能想出我們應該怎樣改變我們的國家。於是，我把這本書背下來，夜深人靜的時候，躲在被子裏，悄悄把它翻譯成現代文。

    王子在這本書的書頁裏夾了許多字條，都是他的批注，非常詳細的思考書中的一些觀點在現實中的可行性。這讓我很開心，讀書的時候看他的批注，讓我覺得我們在同一條道路上前進。同時，我也很疑惑，他想要打倒皇權和貴族嗎？他是王子，而且很可能成為皇儲啊！有些時候，我很不理解他的想法。

    書翻譯完，我出宮了一趟，找了個借口去見卡特總編。現在《新女性》正式發行了，願意花上兩分錢買上一份報紙的人不少，報社雖然不賺錢，但基本上能自負盈虧，我們本來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賺錢，所以，為了慶祝勝利，我們報社成員舉辦了一場小小的慶功會，也邀請了卡特總編和《朱庇特早報》的幾位編輯記者，他們在女報發行中幫了很大忙。

    期間，我找了個沒人的空隙，把書的翻譯稿悄悄給了卡特總編，請他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把書帶給瑟列斯坦老師。總編隻看了前麵幾頁就猛的把書稿合上，臉色蒼白：“你從哪兒得來的這種殺頭的**？”他很緊張的詢問我還有誰看過這本書，我說隻有我和王子，我在王子私人圖書室裏發現的書。

    “王子在讀這本書？”，卡特總編驚訝，思索了好一陣，把書收起來：“我立即親自去一趟海格力斯，這件事必須讓瑟列斯坦馬上知道。”然後，我再沒看見他，一直到出事。

    隨著新年越來越臨近，溫泉宮張燈結彩，舞台的布景已經搭建好了，雄偉的皇宮、高塔……我們彩排了幾次，我覺得很不錯，但是凱撒小姐很不滿意。王子說他要等待最後一刻的驚喜，從不來看我們彩排。晚上他也不再和女孩們一起娛樂，而是改為單獨和某女孩約會，有時是塞尚小姐，有時是西爾維亞小姐……我知道他在盡量避開我。

    四 立妃

    節日一天天臨近。

    首先是皇宮舉行慶典。這次，王子隻帶了幾個女孩參加晚宴，伊麗莎白?王爾德、麗塔?施特凡、艾瑞娜?海爾斯、薩碧娜?塞尚，我們大多數被留在溫泉宮。海爾斯小姐半路被送回來，胳膊流著血，她下車時，王爾德小姐“不小心”把她的手臂狠狠用車門夾了一下。我去看望她的時候，亞德裏安正在給她包紮，她疼得直冒冷汗，卻也不抱怨，反而說：“我正好不想去皇宮，這不是很好的借口嗎？”一點不可惜失去這次難得露臉的機會。

    我從溫泉浴室回來，天已經完全黑了，多數房間已經熄燈。黑魆魆的，海爾斯小姐趴在陽台欄杆上，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她的陽台下，那人影關切的問：“手臂怎樣？醫生怎麽說？”“有一點輕微的骨裂，幾天就會好。”海爾斯小姐柔柔回答。然後，兩人都不再說話，彼此默默對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一種曖昧的氣氛在他們中間蒸騰。人影站了一會兒，說道：“保重。”迅速消失在宮殿的陰影中。我躲在一邊沒敢出來，更沒看見那人的臉，隻認出他肩膀上的少校肩章。這件事我沒向任何人說起，海爾斯小姐會因此被處死。

    接著是皇家歌劇團舉行新年音樂會，王子代表皇帝參加，這回他要把我們每個人都帶上。女孩們頓時興奮起來，挑禮服、首飾，化妝……我穿了一身非常耀眼的紫金色墜地長裙，當然，派崔克夫人又設計了新款式，要在新年音樂會上、全帝都名流麵前發布她的新設計，她甚至還找來一位和她脾胃相投的珠寶設計師，專門設計了一套新穎的首飾，用來搭配衣服。兩位前衛設計師雄心勃勃。雷斯特夫人不關心這些，她隻在意我的穿戴是否能吸引王子的眼球，至於其他人，她嗤之以鼻。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自誇的說一句，真是美極了！終於擺脫一身烏鴉黑，讓我的心情象天空中飄浮的白雲一樣輕盈，我敢肯定今晚奧古斯塔王子不會再無視我，所以，我沒有灑香水，竊喜。

    王子已經在門口等待他的妃子們，每個盛裝的女孩嘰嘰喳喳從他身邊走過都會贏得他的讚美和一個親吻。我沿著長長的樓梯走下來，他抬頭掃了我一眼，迅速扭開頭，還沒等我走下樓梯，他已經上了車。我使勁咬了下嘴唇，在樓梯上呆站了一會兒，然後快步跟上。

    我被安排和娜塔莉?西爾維亞、伊娃?德文一輛車。德文小姐盯著我的新裙子看了半天，然後扭頭和西爾維亞小姐說話。她一向和我不怎麽搭話，但和西爾維亞小姐非常要好，大概因為她們的父親都是軍功爵士，出身背景相似，所以能談得來。

    “你身體好些了嗎？”德文小姐趴在西爾維亞小姐耳邊，避開我悄悄問。我裝作沒聽見的樣子看向窗外。德文小姐勸說道：“你該找醫生看看。”

    西爾維亞小姐搖頭：“我怕醫生上報給總管，即使不是傳染病，總管也肯定會把我和殿下隔離。看不見殿下，我會死。”她說著，眼睛溢滿淚水。

    我一向知道她仰慕王子得非常厲害，王子也很喜歡她。當奧古斯塔坐在她身邊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奧古斯塔很放鬆，很隨意，放下一切戒心，我總是非常羨慕。我看了看自己的漂亮裙子，覺得今天自己做的一切努力很多餘。

    我開口問西爾維亞：“是哪裏不舒服？”西爾維亞戒備的看向我。“我有高級護士認證，放心，我不告訴別人。”我保證。

    西爾維亞想了想，大概我人品還可以，她選擇了信任我：“最近總是很累，經常吐，那個，”她紅著臉說，“沒有來。”

    我的呼吸一下子停止。

    西爾維亞小姐被我的臉色嚇了一跳:“怎、怎麽？”

    我突然口氣很衝的回了一句：“你媽媽難道沒有教過你嗎？”

    西爾維亞小姐愣了愣，紅著眼圈委屈說：“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德文小姐不高興的斥責道：“到底是什麽病?為什麽不說出來？炫耀自己有學問嗎？”

    我把頭扭向一邊，閉上眼睛，一股熱血衝進我的大腦，讓我眩暈。一隻巨手揮過天空，將太陽遮蔽，世界頓時陷入漆黑一片。

    車門突然從外麵打開，侍衛站在車外，道：“女士們，皇家歌劇院到了，請慢些下車，小心地滑，剛下過雪。”

    我砰的飛快跳出車子，幾步衝到王子身邊。他再次把頭扭開，向已經等在歌劇院門口好久、凍得哆哆嗦嗦的皇家歌劇團總指揮寒暄。萊因哈特拿過大衣披在我裸露的肩膀上，警告說：“趕快退下，注意禮儀。”艾洛蒂和埃拉一起來拉我，把我拉到人群後麵。西爾維亞和德文小姐警惕的盯著我，生怕我多嘴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