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憶苦思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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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羲鬆上最適合眺望遠景,對麵的玄武山和旁邊天宮的輝光隱約可現,然於凡人而言,這需要走上一年半載的距離,我們隻需幾刻就能到達。

    我常常以為天神無所不能,然並非如此,有時因為在高處太久,而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樣,如果剝去天神的神力外殼,其實我們與凡人無異,甚至很有可能,比他們還糟糕。

    已經有一月有餘沒有回到洛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是第一次回家,因為我從未離過家,也因此從未想過家。

    可是在送惜逝去越國,被人追殺走投無路,連仙法都無法應付時,隻能狼狽地躲進熊洞,屋漏偏逢連夜雨,那日的雪下得格外大,我卻格外想念自己寢宮裏溫軟的絨床和長燃不息的明燈,晅烈害怕珵音凍壞了,便把她抱到冬眠中的黑熊懷中,那也是她第一次裹著熊皮睡覺,倒也睡得安穩,我也是。

    但也正是那一夜刺骨的大雪,我才真正看到何謂江南雪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當漫天飛雪飄落,幾乎把我的視線都遮擋時,那種白到極致的美,覆蓋了你目力所及之處,是任何筆墨都無法刻畫出來的。

    樹下的珵音枕著小彩碧綠色的翎羽,一人一獸在沐浴著洛河的暖陽,小彩通身就像一個**的翡翠,溫潤生輝,把旁邊的洛鳶花都要襯綠了;她雪膚如凝脂,在耀陽的映射下,亮得有些灼目,就像那日江南的雪。姐姐說得沒錯,就算珵音什麽都不做,但是這副世間無二的容顏和上神的身份,都足夠享譽三界,給予她足夠匹配的尊榮。

    可恐怕誰都沒料到,這位本可以靠著獨一無二的容顏安身立命的珵音,會在漫長的十幾萬年的歲月長河裏,在上古史書中,以累累戰功,留下驍勇善戰神魔皆懼的千古芳名。

    她突然坐起來,好似被什麽東西硌著了,從懷中掏出一堆碎片,在耀陽下閃閃發亮,原是惜逝送予她的的護心魂玉,她從掌心幻化出一個錦袋,將這些碎片裝進去,埋在伏羲鬆下,

    “小彩,帶我去司命府。”

    我咯噔一聲,想當初珵音在凡間第一次見到惜逝時曾說過,“司命這麽懶怠,回去我就告訴姐姐,把司命府給翻了。”

    未想她還記得,且還打算先斬後奏。

    司命府在二十九天,即在天宮的西麵,小彩似乎感覺到了珵音的憤怒,那雙碧翅呼嘯哧哧,三四刻後就到了府門前。

    以前聽聞曆代的司命都悶騷地要命,喜歡把府門修得低調但奢華,且還把仙府修在半山腰上,整個府是懸空的。

    百聞不如一見,今日看去還真是如此,遠遠看去,司命府就像一個五顏六色的寶石,嵌在一座山腰上,我在想,這樣辨別度極高的府邸,倘若某日老天瞎了魔界當真攻入天界,最先被糟蹋的肯定是這裏。

    我猜想著這應當是司命的套路,他其實可以修得更豪華奢麗些,但天宮離這不遠,害怕影響自己的仙途。

    小彩為了合珵音的意,特意在落地時重重地落下,司命府因是懸空,這麽一重落,整個府邸都震了震,不一會兒,那被五色玉磚雕砌的府門裏出來一群容顏美麗的仙女,想要訓斥珵音,有個極講究的男子被她們簇擁在中間,見到小彩上麵坐著的珵音,連忙衝到前麵,陪著一臉笑行禮。

    為何說他講究呢,他的頭冠鑲的是東海所產的東珠,身上穿的是尚衣府所出的最新款式,腰間佩戴是西方極樂所產的佛光玉,手上拿的是父神的親筆的山水畫折扇,鞋尖上綴著的是水方晶,當然這些物什的主人也配得上它們,麵如冠玉,星眸葉眉,身形頎長,雖不及晅烈與頡季的風采,但拎出去也是很長臉的,想來這人應當是悶騷地司命了。

    “小仙不知珵音上神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身後的仙女見主子說麵前的女童是一個上神,皆變色,紛紛驚恐跪地,然珵音既沒有讓他們起來的意思,也沒有想從小彩身上下來的意思,她就在翎羽上安然地坐著。

    “司命,你的話本子寫得可真精彩,精彩得我都鑽熊洞了。”

    珵音這句話說得極為自然,但裏邊的壓迫足夠令人彎腰折服,這種身處高位的威嚴,仿佛是與生俱來的一般,自然而然地顯露出來。

    “小仙惶恐,不知上神所謂何事。”

    果然是老油條,這種時候裝傻才是上策,然一物降一物,有人可以比你更無賴,珵音從小彩身上下來,越過司命和他的貌美仙女們,徑直入府。

    我隨著她們進去,發覺裏邊居然還有一座小橋,下邊是一個人造的圓池,但裏邊的水是流動的,想來是引得是山裏的泉水,圓池周圍堆砌著大塊的五色玉石,成色極好,我不得不說司命真的極有錢,如果給我的話,我能雕出不少不錯的精品。

    因這司命府懸空而建,講究精巧,不一會就見到內庭,上麵是露天的天井,內庭中央是一個方井,但這井壁不似方才般絢麗奢華,反而粗糙無比,是用普通的磚石圍砌,在漢白玉地板的對比下,反而顯得它突兀寒磣。

    “上神,您來看這口井做什麽,隨我到花廳,我這有昆侖新供的春茶。”後邊的司命忙不迭地跑過來,好似這口井是他的命根一般緊張,擋住珵音。

    珵音沒有理會他,從他身旁繞過,走至井壁旁,井壁上放著一支筆,一硯墨,還有一遝紙,倘若我沒猜錯,這應當是司命編寫命譜的觀世井,三界眾生的命運都由這一井一筆一紙一墨編排,還有眼前這講究的男子。

    珵音用小手撫摸了這凹凸不平的井壁,睫毛擋住明眸,不知在沉思什麽,良久,便對旁邊的司命說,“我要看惜逝到越國後的情景。”

    “上神,您這……”司命還想糊弄過去,珵音立即換上人畜無害天真無邪的笑顏,這模樣怎的覺著在哪見過,腦海中突然閃出那一雙生動的狐狸眼。

    “如果給我看了,我就考慮不把這事告訴我姐姐。”

    “您這種小事何必開尊口,小仙就是想這樣做的。”

    司命連忙捏了個訣,打開井界,隻見井水緩緩上升,似鏡麵一般幻出景象。

    嘿,姑娘,你這後山靠得真專業,你姐姐知道麽?

    “司命!司命!你給老子出來!”

    正當司命要調出情景時,有人在內庭外大喊大叫,這語氣極其彪悍,要麽是鐵到掰不彎的哥們,要麽就是八輩子的仇家,不論是哪一種,我估計司命都夠嗆,不然他也不會打了個冷顫,把水麵都弄模糊了。

    我轉頭看看是何方神聖,隻見那雙怒氣衝衝的桃花眼。

    “蕪辛?”

    “小上神?”

    “你(您)怎麽在這?”

    “看惜逝啊。”

    真不愧是鐵打的狐朋狗友,流水的胡天鬧地,兩人看個命譜都能撞一起,這默契我也是佩服。

    兩個祖宗齊齊造訪司命府,不把它拆了恐怕不會甘心,我估摸著司命一臉苦笑的心裏得哀歎我命休矣。

    “蕪辛啊,怎今日如此得空,想到來我這司命府?”

    “司命,我今日可不是得空,是特意過來你這司命府,瞅瞅你這可轉乾坤的命譜,想憶苦思甜,回顧一下在熊洞裏的寶貴經曆。”

    倘若忽略二人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還真以為是兩位交情不淺的仙家在寒暄。

    “你我同僚多年,未曾想你還有如此覺悟,天界若是多幾個想你這樣的仙家,豈不三界安平哉?”

    司命在仙廷混跡多年,練就一身麵不改色心不跳地拍馬屁的本事也是絕了。

    “你少給我帶高帽,趕緊開觀世井,若是惜逝過得好還罷,若不好……”

    蕪辛的桃花眼睥睨了司命一下,弄得司命不禁哆嗦地開了觀世井,果然在天宮裏待就是不一樣,明明二人仙位品職平等,可司命就跟見了貓的老鼠一般。

    突然覺著司命也挺苦逼的,編寫命譜雖說是他的仙職,但每個人都有既定的命程,他不過是編寫情節和過程之人,結局他也難以扭轉。

    不過把人寫成要躲進熊洞活命,這個著實不夠厚道,何況當事人還是在場的兩位,隻能說司命的道行不深,不知曉出來混遲早要還的千古真理。

    司命緩緩調開井麵,漣漪一圈圈蕩開,隨後歸於平靜,畫麵一點點地清晰起來,顯示的是一個寬闊的書房,書架都齊齊地排在房內兩旁,中間擺置著長六尺寬三尺的梨花四腳書桌,上麵堆滿了與人頭齊高的奏折,有個身著明黃色龍袍的人在不緊不慢的批折子,我們隻能看到他的棱角分明的側臉,但看這氣度與場景,這人應當是越王符差。

    “這越王,長得真俊……”

    蕪辛的桃花眼又泛起桃心,半個身子掛在井裏,嘴角垂涎欲滴,我有些頭痛,這花癡病什麽時候能改改,帶出去忒丟人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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