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畫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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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氏盯著符籙看了幾眼,驚奇道,“哎呀,這是怎的?這張平安符好端端地放在荷包裏,怎麽燃起來了?我竟一點兒感覺也沒有。”她連忙勾頭去翻自己衣裳,發現沒出現焦黑的痕跡才大鬆口氣。這套衣裳所用的布料是貢緞,乃她當年最貴重的陪嫁之一,燒壞了就再沒有了。

    有姝無奈,握住她胳膊再次詢問,“今兒誰來過?”

    王氏目光略有些閃躲,絞盡腦汁想了一會兒才找到遮掩的說辭,“還別說,你定然不相信今日誰來過,竟是二侄兒新納的小妾鄒氏。我與她素無來往,她被二侄媳婦折辱了竟跑到我院子裏來訴苦,還抱著我好一番痛哭,模樣真是可憐。你不知道她那長相,嘖嘖,堪稱禍水啊,若是讓家裏別的男人看見,定會惹出許多亂子。”

    忽然想起自家也有兩個男人,王氏喉頭一噎,像吃了蒼蠅一般難受,再不提鄒氏長相。她反手握住兒子胳膊,幾次張口欲言,卻又不知如何打頭,表情十分糾結。

    有姝並未注意她異樣的表情,腦海裏全是“抱著我好一番痛哭”這句話。毫無疑問,符籙就是在那時被觸發,鄒氏哪裏需要安慰,卻是殺人來了!自己傷了它,它就要毀了自己最在乎的人,心思好生毒辣!

    有姝越想越氣憤,本來腫得隻剩下一條細縫的眼睛現已睜開很多,並瀉-出絲絲寒光。他叮囑王氏最近別亂走,這才回屋重新畫了一張平安符,塞進她荷包裏。從昨夜到現在連續兩次下殺手,且被捅穿腦袋也能安然無恙,有姝對那隻妖物的戒備心已提升到頂點。

    他明白自己必須盡快將它弄死,否則它還會不停地挑釁。但它現在是以大活人的身份出現,且還是趙玉林新納的侍妾,早上大鬧一通又招搖過市,多少人已注意到它的存在?故此,有姝不能明目張膽地去殺它,還需想個神不知鬼不覺的辦法。

    若他還是孤身一人,自然不用考慮許多,宰掉後直接逃走也就是了。但現在,他有主子,有爹娘,要是再攤上人命官司,等於在他們臉上抹黑,亦會陷他們於不義。

    有姝思來想去,決定用迅雷符將這事給辦了。所謂的迅雷符乃道家第一凶符,一旦被觸發便似五雷轟頂,烈火萬丈,破壞力十分強大。有姝精神力極強,卻也隻能勉強畫出兩張最低等的符籙。

    他冥想片刻,待精神力調節到最佳狀態才攤開符紙慢慢刻畫,原本坐在書桌上幫他磨墨的小鬼在朱砂初落的瞬間就已遁地而走,逃出十裏之外才開始瑟瑟發抖。天雷是妖鬼的克星,感覺到符文中強大的雷霆之力,他如何不怕?且這雷霆還不是普通雷霆,竟帶上了一縷鴻蒙紫氣,威力也就更為巨大。

    那妖物也是作死,惦記誰不好?偏要惦記大人,這下有的受了!小鬼歎了口氣,仿佛很是憂心,內裏卻暗搓搓覺得爽快,打定注意待會兒要回去看個熱鬧。

    迅雷符乃傳說中的神物,一般道士別說動筆刻畫,連想都不敢想。若是道行極高深的道士,畫一張大概要三個月光景,連續兩張則至少耗費一年,完工後亦有可能靈台枯竭、法力倒退,落下十分嚴重的後遺症。然而有姝卻隻覺得疲憊,略冥想片刻也就好了。

    這也是當初那位老翁寧願違誓也想將他留下的原因。如此天資,實屬罕見。

    目下,兩張迅雷符正擺放在桌上,朱紅符文中隱隱閃現紫光,看著十分神異。有姝將它們折疊成三角形,又在外麵裹了一層隱形符,這才推門出去。恰在此時,逃到外麵的小鬼回來了,遠遠站著拱手,“大人,那妖物此時就在後花園的八角亭納涼,您快去吧。”

    他已迫不及待想觀賞迅雷符的威力。

    有姝略微頷首,信步朝後花園走去,沿途遇見許多人,均對他紅腫的眼睛露出好奇之色,複又壓抑住幸災樂禍的神情,也不知心裏構思了怎樣荒誕的情節。到得後花園,果見涼亭的圍欄上斜倚著一名紗衣飄飄、容貌絕世的女子,正搖著團扇四處梭視,表情十分精巧靈動。

    旁人隻覺得她美不勝收,有姝卻察覺到對方正如變異獸一般在搜尋獵物。若是再不將她解決,趙府恐怕會死很多人,且還會危及爹娘。思及此,他快走幾步,卻又忽然停住,隻見趙玉鬆搖著一柄玉扇,施施然入了涼亭,毫不避諱地與女子見禮。

    二人麵上看著正經,腳尖卻對著彼此腳尖,這是心有所欲的表現。有姝還在猶豫要不要放棄這次機會,女子卻已經發現他,嬌笑道,“喲,這不是趙小公子嗎?奴家見過趙小公子,好叫公子知道,奴家現在已改名喚作霓裳,日後必不會犯了公子忌諱。”話落指了指少年眼角,仿佛十分關切,“趙小公子這是怎麽了?眼睛怎麽腫得像核桃一樣?莫非受了什麽委屈?”略停片刻又道,“九殿下那般疼寵你,受了委屈就與他說,他定會為你做主。”

    少年的眼睛是入了宮才腫起來,一般人都會聯想到他被九殿下責罰了。故此,這番話看似關懷備至,卻滿帶譏諷。

    趙玉鬆更為直白,將玉扇慢慢合攏,嘲笑道,“你有所不知,五弟的眼睛早上還好好的,從宮裏回來就成了這樣,許是在九殿下那裏受了氣,不敢聲張。”

    女子近日屢受挫折,心裏早已憋了滿肚子火,立刻掩嘴驚呼,“原是被九殿下責罰了嗎?這也難怪,九殿下本就脾氣爆裂,容不得人,略責罰幾句還算好,一個看不順眼,許就人頭落地了!”話落抬起胳膊做了個斬首的動作。

    說自己可以,卻偏要扯到主子身上,有姝哪裏受得了?他陰沉道,“主子脾氣很好,你們若是再胡亂說話,小心我割了你們舌頭。”與此同時,雙手背在身後打了個非常複雜的法訣。

    原本靜靜躺在他手心的符籙忽然消去影蹤,又似蝴蝶一般悄無聲息的朝女子飛去,一個沒入眉心一個鑽入左胸,最終化為無形。女子竟毫無感覺,連連作揖道,“哎呀,奴家好害怕,趙小公子饒命啊,奴家再也不敢了!”話雖這麽說,卻嘻嘻哈哈笑起來,儼然把少年當成了跳梁小醜。

    有姝定定看她半晌,然後轉身離開,並未反駁那些羞辱性的話語。女子與趙玉鬆一唱一和,大加嘲諷,本還興致勃勃,見正主兒連個眼角餘光都欠奉,還徑直走了,心裏萬分難堪,也就慢慢沉默下來。

    待有姝走出去老遠,小鬼才從地底下鑽出,問道,“大人,您的迅雷符呢?怎麽不見了?”也不知大人在符籙外層裹了什麽東西,本還散發著巨大威壓的符籙忽然氣息全無,且拿在手心就忽然不見,也不知放沒放出去。

    他眼巴巴地等著看好戲,結果那妖物不但毫發無傷,還有心思勾搭男人。想來,趙家大公子此刻已經被她弄到手了。

    有姝用精神力說道,“想看戲等到今晚子時。”他現有的精神力隻夠畫兩張迅雷符,一張入腦,一張鑽心,無論是動物、人類,甚或喪屍,這二處遭到毀滅性的破壞都絕無可能活下來。

    小鬼對大人的話深信不疑,連忙遁入地底,朝女子閨房摸去。之前他的確怕她,但得知她活不過幾個時辰,便也沒再把她當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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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早上媳婦大鬧一通,還找到老夫人評理,頗有些懼內的趙玉林不敢再去尋鄒氏,一個人悶頭睡了。

    鄒氏居住的小院十分安靜,莫說婉轉鳥鳴,竟連蟋蟀的叫聲也聽不見半點,這在炎夏時節是極不尋常的,仿佛此處已陷入死寂。躲在窗戶外麵的小鬼都有些瘮的慌,不免打了退堂鼓。

    恰在此時,一道黑影悄無聲息來到院牆邊,借著白日堆好的幾塊磚,輕易翻過去。黑漆漆的屋子立刻燃起一根燭火,女子僅著一件水紅色的肚兜與煙綠色燈籠褲,大大方方推門出來,衝黑影勾手道,“冤家,等你半宿了!”

    “小心肝,是不是等急了?讓我摸-摸看。”黑影飛快跑過去將她抱住,小鬼借屋內亮光一看,卻是二房嫡子趙玉鬆。

    這作死的玩意兒,偏偏要在今晚過來,不會被主子的迅雷符一塊兒劈了吧?小鬼麵上擔憂,心中卻更為興奮,搓-著手,跺著腳,在窗外來回走了幾圈。

    那女子早有察覺,用妖術秘語,“不想死的話就快些滾!”

    小鬼非但沒滾,反而從窗戶縫鑽入屋內,又在房梁上找了個視野極佳的位置,蹲身道,“抱歉,我早就死了六七十年了。”

    女子氣得咬牙,卻因獵物在手,需得趁熱享用,這才沒立時發作。

    待吃飽了,再把這小鬼捏得魂飛魄散也不遲。這樣想著,她一把將趙玉鬆推到床-上,然後俯身去啃他嘴唇。這個“啃”字並非誇張的修辭手法,而是真真切切地寫實。若趙玉鬆此時沒閉上雙眼,定能看見女子忽然冒出來的滿口尖牙。

    尖牙碰到他舌頭,當即劃破老大一個傷口,令他痛叫起來,連忙伸手去推搡,“方才是什麽……”話隻說到一半,他就忽然打住,露出驚恐的表情。

    隻見女子眉心與左胸各出現一個紫色光點,先是若隱若現,緊接著越來越亮,待那光線透體而出,就聽“砰砰”兩聲悶響,女子的腦袋和左胸竟炸開兩個碗口大的洞,有黑紅的爛肉從裏麵汩-汩流瀉,更有一種極其刺鼻的惡臭在空氣中迅速彌漫。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莫說離得最近的趙玉鬆,便是房梁上的小鬼也嚇傻了,張口結舌,眼如銅鈴,好半天回不過神。

    那腐臭味兒似乎帶著一種魔力,將附近的貓貓狗狗全都吸引過來,方才還寂靜無聲的院落,現在悉悉索索一陣亂響,漆黑夜色中亮起許多瑩點,紛紛朝屋內鑽去。

    等小鬼回神時,已有一隻野貓扒-開僵死在地上的女子的右胸,從森森肋骨下叼出一個還在跳動的心髒,飛快跑遠。它一跑,那臭味的魔力也緊跟著消失,挑嘴的野貓陸續離開,不挑嘴的野狗就開始撕扯屍體,喉頭發出護食的低吼。

    趙玉鬆被吼聲驚醒,這才開始尖叫,直入雲霄的嗓音差點把房梁上的小鬼震下來,幾隻野狗嗚嗚低吠,夾著尾巴跑開了。小鬼猛然回神,連忙飛下房梁朝大人院子裏遁去。

    無需他回稟情況,有姝已被趙玉鬆的喊叫吵醒,正披衣穿鞋,推門查看。王氏和趙知州也拿著燭台跑出來,一疊聲兒地問怎麽了。連最偏遠的大房都被驚動,更別提與三房一家住得極近的二房與正院。

    當有姝扶著爹娘趕到時,趙家所有人已齊聚鄒氏的小院落。幾個仆婦貿貿然衝進去,繼而失聲尖叫,嗓音比趙玉鬆淒慘千萬倍。

    “老太爺,老太夫人,鄒氏她,她腦袋和胸口破了兩個大洞,已經,已經死透啦!”一個膽子較大的仆婦連滾帶爬地跑出來,回稟完情況就鑽入花叢裏嘔吐。其餘幾人已腿腳發軟,摔倒在血泊裏無法動彈。

    老太爺和老太夫人從未聞見過如此濃鬱的臭味,別說進去,便是在門外略站片刻也覺得腦袋發暈,又聽說鄒氏死相格外可怖,越發不敢入內,隻派了幾個身板強壯的家丁去扶大少爺。

    趙玉林隻披著一件外袍就匆匆趕來,聽說鄒氏死了,且死時大哥在她屋裏,當即什麽都顧不得,推開家丁往裏衝,高聲怒罵,“好你個趙玉鬆,簡直畜生不如!不但利用我去陷害五弟,還深夜來勾搭我的妾室!旁人都誇你是翩翩君子,我看你是衣冠禽獸!今兒個我跟你拚……啊啊啊啊……”

    餘下的話被一連串尖叫聲取代,他連滾帶爬地跑出來,語無倫次道,“炸,炸,炸了!鄒氏她炸了!”

    被他推開的家丁此時也到了門邊,往裏一看,頓時再也不敢進去。

    但看二少爺沾滿黑血的褻褲和鞋底帶出來的爛肉,想也知道裏麵是什麽光景。趙老太爺趕緊讓人把幾欲暈倒的老妻扶回去,與二兒子硬著頭皮跨入門檻。

    他兩一個是家主,一個是趙玉鬆的親爹,怎麽著也得出這個頭。又有幾名血氣方剛的小輩匆匆趕來,問明情況後一麵諷刺二堂-哥膽小如鼠,一麵跟著入內。但是很快,他們就再也說不出話,你扶著我,我扶著你,顫巍巍斜倚在牆角,竟連爬出去的力氣都沒有。

    自己弄出來的動靜,怎麽也得看個明白。有姝不顧爹娘攔阻,施施然走進去。

    屋內青磚已被黑血浸透,半幹的血塊上留下許多淩-亂足印,還有人跌倒後倉促爬起來的痕跡,看著十分瘮人。趙玉鬆癱坐在血泊中,淡藍長衫已完全被染成黑紅色,鬢發、頭臉、前襟處滿是噴濺狀的血點,可見爆炸時他與妖物應該是麵對麵,所受到的心理衝擊想必非常巨大。

    有姝沒功夫去關注旁人的心理狀態,誰讓他倒黴,偏選在這個時辰竊玉偷-香?他快走兩步,平穩踏過血塊,來到屍體旁。

    因有小輩在場,老太爺和二老爺強撐著沒失態,但腿腳卻已經徹底軟了,隻站在五米開外的地方,衝趙玉鬆招手,希望他能自己走過來。看見信步而去的有姝,兩人目露震驚,又見他拿起一根雞毛撣子去撥-弄屍體,越發駭然。

    “你,你在幹什麽?”老太爺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

    “看它死了沒有。”有姝頭也不抬,用雞毛撣子挑開堵塞在傷口處的肉沫往裏探看。這具屍體有古怪!首先,被迅雷符擊中後,它竟沒顯出原形;其次,它外麵這層皮膚十分新鮮,裏麵的骨、肉、血液,卻已經完全腐爛,像是塑料袋包裹的一團垃圾。他之前聞到的臭味,想必就是這些爛肉透過皮膚散發出來的。

    這究竟是什麽妖物?有姝越看越不明白,不禁搖了搖頭。

    他不覺得如何,屋裏的人都已經受不住,想讓他離屍體遠點卻不敢開口,想跑出去亦邁不動步,恨不能像個娘們兒一樣厥過去。

    “兒子,裏麵怎麽了?快些出來吧,別看了!”王氏在外麵叫喊。其他幾房的妯娌也都紛紛喚人。

    管家在二太太的嗬斥下不得不帶著一批人走進去,手裏拿著棍棒、刀槍等物。

    有姝見屋裏一下來了這麽多人,有尖叫的,有摔倒的,有暈厥的,還有嚇尿的,一個比一個更不頂用,心裏難免感到厭煩。他抿著嘴站起身,朝門口走去,似想到什麽又停步,彎腰從靴筒裏抽-出一把匕首。

    本已經伸出手,打算讓五弟扶自己出去的幾個堂兄見他又轉回去,且還拿著武器,不禁顫聲問道,“五弟,你要幹嘛?咱們趕緊出去吧,這一地狼藉留給下人去處理。”再不出去他們也要尿褲子了。

    有姝聽而不聞,用刀柄將屍體緊鎖的牙關撬開,捏住舌頭一刀割斷。

    溫熱的液體浸透褲襠,還有一股淡淡的騷臭味在空氣中彌漫,幾個堂兄真被嚇尿了,一下癱坐在血泊中。便是見慣大場麵的老太爺亦免不了露出駭然之色,顫聲詰問,“你在做什麽?為何要割掉她舌頭?”

    有姝不答,隨手將舌頭扔掉,又用趙玉鬆腋下的幹淨布料擦了擦刀身,這才緩步離開。中午他曾經說過,若是再非議主子,定要割了它舌頭,這話可不是鬧著玩的。

    直到此時,受到雙重刺激的趙玉鬆才猛然還魂,跌跌撞撞爬起來朝門口跑,邊跑邊喊見鬼了。

    可不是見鬼了嗎?好端端的一個人,眉心和左胸竟發出紫光,然後忽然炸裂,凡間哪有這等手段?他跑到花園,跳入荷塘,撩起水不停衝刷自己全身,然後扶著岸邊的石頭大吐特吐。

    家丁被大少爺的尖叫聲震醒,顧不上自己如何狼狽,連忙去攙扶各位主子。家裏發生這等大事,除了身體漸衰的老夫人,其餘幾房都不敢離開。有姝也沒走,正脫掉被黑血浸透的鞋襪,讓小廝倒水衝洗。

    二嬸娘追著趙玉鬆去了,三嬸娘、四嬸娘、五嬸娘正圍著他詢問裏麵情況。他慢慢洗腳,緩緩搓手,表情一派淡然,卻未曾開口回一個字,叫人恨得直咬牙。

    在有姝惹了眾怒之前,進入房間的幾位爺們兒終於出來,若非家丁左右支撐,怕是會軟倒在地上。看見坐在一旁姿態閑散的五堂弟,他們不受控製地抖了抖,然後撇開視線,露出畏懼之色。他們不明白五堂弟如何能在血泊中保持鎮定,如何有膽量去撥-弄屍體,如何麵不改色地割掉她一截舌頭。他,他果真是個正常人嗎?

    老太爺和二老爺同樣不敢去看有姝,隨意敷衍兩聲就讓大家散了。

    這一夜,趙府燈火通明,鬧鬧哄哄,直到淩晨方漸漸恢複平靜。女眷們不敢多問,回去後讓丫鬟婆子整夜守在榻邊,不許離開。男丁們則齊聚正院,商量該如何處理此事。

    “有姝,你為何要去割鄒氏舌頭?”老太爺洗了個澡,已看不出之前的狼狽,先就捉住有姝詰問,仿佛在懷疑他。

    有姝挨著父親落座,正用腳後跟有一搭沒一搭地踢椅子腿-兒,平板道,“與其審我,不如先問問趙玉鬆為何三更半夜待在鄒氏屋內,又看見什麽。”

    也對,趙玉鬆可是唯一的目擊者,要想知道真-相問他就好,做什麽問住得最遠的大房一家?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趙玉鬆是去幹什麽事,老太爺不問大家夥兒也都明白。

    本還蔫頭耷腦的趙玉林這才想起之前那茬,揪住趙玉鬆便是一頓好打。

    二老爺和三老爺連忙去勸,勸不住隻得拉開他倆,一人給了一個巴掌。廳裏這才安靜下來。老太爺讓家丁把嫡長孫架住,說要是不老實交代就上家法。趙玉鬆抵不住,終於將前後經過一一細說,末了暈倒在地上。

    管家上前一摸,驚道,“不好,大少爺發了高熱,許是被嚇到了!”

    在場諸人除了大房父子倆,誰沒被嚇到?老太爺無法,隻得輕輕放過此事,然後下了封口令。鄒氏死得十分邪門,又牽扯上嫡長孫,且嫡長孫還是明珠公主的駙馬,若是這等醜聞傳入宮中,趙家必會落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