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畫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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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啟皇室有規定,皇子一旦長到十八歲就必須出宮建府,且冊封皇爵。九皇子雖是幺兒,但皇室中宮妃眾多,同一時間懷-孕的也不少,是以與他同齡者就有二人,分別是七皇子與八皇子,生辰不過相差數月。

    未開府就不能封爵,不封爵便不能參與朝政,所以七、八皇子現如今還需日日去上書房點卯。至於從十五歲起就開始上朝聽政,雖未封王卻與眾位親王平起平坐的九皇子,那是特例。

    他脾氣如此暴戾,行為那般猖狂,卻在出生那日起就注定會被立為儲君,從而成為夏啟國的主宰。試問其餘幾名皇子如何能夠甘心?故此,九皇子在宮中的人緣實在不怎麽好,眾位皇子表麵上與他和和樂樂,實則恨不得他立馬去死。

    但很可惜,他便是夜夜睡不安寢,日日脾氣暴躁,身體卻長得極為高大健壯,習文練武的天賦也遠超常人。這越發證明了他來曆不凡,也更惹得眾位兄弟眼紅。

    七、八皇子強笑著與他打招呼,然後默默坐遠一點。堂上正在授課的先生亦麵露緊張,手指微抖。這位主兒素來嫌棄先生念書的聲音吵鬧難聽,心情好時能勉強忍耐一刻鍾,心情不好時會忽然暴怒。可恨的是仲康帝每每縱容回護,並不教導指責,把他慣得越發肆無忌憚。

    他不來還好,先生可以略鬆口氣,他要一來,勢必得做好吃掛落的準備。

    上書房裏氣氛十分凝重,偏當事人安安穩穩地坐在首座,兩手擺放在膝頭,雙目微微垂落,神態竟十分安詳。先生起初還壓低嗓音念了幾段書,見一刻鍾過去,九皇子還未有甩袖而走的趨勢,這才稍微調高音量。

    忽然,九皇子撩-開衣擺大步朝門口走去,緊皺的眉宇顯出幾分焦灼,把本就神經緊繃的眾人嚇了一跳。

    今兒坐足了兩刻鍾,真是大進步!且還未曾無故折辱人,甚好。先生暗覺欣慰,卻又恨不得九皇子走了之後再也別回來,卻沒料他竟停在門口,引頸眺望,似乎在等人。

    小片刻後,兩名太監領著一位粉雕玉琢的少年郎匆匆走近,還未踏上台階就見九皇子大步跑下來迎接。

    “有姝,快隨我進來。”他牽起少年往上書房裏拖拽,模樣十分急迫。

    旁人都說他脾氣暴躁,一時一刻也靜不下來,那是因為他總覺得心裏缺了些什麽。但他知道,這缺少的一角,早在六百年前就已消失不見,便是他在此世苦苦搜尋,亦不會有更好的結果。所以哪怕心情再如何彷徨焦躁,空虛難耐,他也隻能默默忍受,然後等待死亡為一切劃下終結。

    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那般幸運,在不經意間就等到了宗聖帝苦等一輩子而不可得之人。這是宿命,亦是緣分。

    隻要少年出現在視野之內,隻要他願意待在左右,就是讓九皇子安安靜靜地坐上一日一夜,也不會感覺枯燥,更甚者,還是一種莫大的享受。所以本已經不必進學的他依然來了上書房,且打算在出宮開府之前都不缺一天課。

    七皇子、八皇子從未見皇弟笑得那樣燦爛過,臉上不免露出驚容。他們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少年,繼而表情怪異。該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嗎?這位少年雖然長得十分秀麗,行止間卻頗為放肆,都已入了上書房手中還捏著一個巨大的肉包,悉悉索索啃個不停,令空氣中滿滿都是蔥香肉味兒。

    先生咳嗽兩聲,暗示他授課的時候不準吃東西,他卻眨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假裝懵懂。九皇子竟也縱著他,不但叮囑他慢慢吃,且還用帕子頻頻替他抹嘴。先生無法,隻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沒看見,隻要九皇子今兒不胡亂發作就算萬幸,旁的他想管也管不著。

    有姝不是裝懵懂,而是真懵懂,他哪裏知道上書房不許吃東西?就算知道了……也照吃不誤,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早上王氏本已備好膳食,卻沒料父子倆被老太爺叫去問話,故而沒來得及用。老太爺滿肚子怒氣,並不想留膳,他們隻能各自拿了兩個肉包在路上啃。

    第一個包子有姝三兩口吃完,略墊了墊肚子,第二個卻準備慢慢享用。他吃包子著實講究,像老鼠啃玉米一般,先把外麵那層麵皮啃得隻剩下一個底兒,用來托餡料,再一口把餡吞了,盡情享受大口嚼肉的快-感。

    目下,拱形麵皮被啃了一半,他正將包子捧在掌心,變著方向啃另一半,悉悉索索的模樣十分滑稽。不僅旁人頻頻偷看,強忍笑意,就是九皇子也有些忍俊不禁。他毫不關心先生在念哪篇文章,隻管單手支腮,欣賞少年可愛的吃相,順便替他及時擦掉快滴落的肉汁,心中也想把這人當成肉餡兒一口吞了。

    “今早什麽時辰醒的?”他咽下滿口唾沫,這才湊到少年耳邊低語。

    “寅時三刻。你昨晚睡得好嗎?”有姝含糊道。

    “多虧你摘給我的星星,昨夜睡得格外香甜。你怎麽跟我起得一樣早?不覺得困倦嗎?”九皇子十分詫異,心中卻也竊喜。

    “我習慣早起。”

    “既如此,日後你就寅時入宮吧,順便陪我用早膳。宮中禦膳不比趙府,僅糕點就有三四十種,更別提其他。”九皇子誘哄道。

    有姝果然眼睛一亮,繼而重重點頭。九皇子強忍笑意,從書箱的暗格裏取出一支用油紙包裹的糖葫蘆,擺放在他手邊,言道,“吃完包子還有甜點,日後你想吃什麽隻管與我說,東南西北、山珍海味,宮裏的廚子都能做。”

    有姝眼睛更亮,腮邊露出兩個深深的小酒窩。九皇子恨不能將他抱入懷裏好好親幾口,卻又勉強按捺住,隻伸出食指戳了戳酒窩,又捏了捏翹鼻,表情十分溫柔寵溺。

    但看這架勢,七皇子和八皇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心道難怪九皇弟心情如此愉悅,原來是情竇初開了。誰家的兒郎這樣大魅力,回去後須得打聽清楚。

    有姝任由主子揉-捏,吃完包子又吃糖葫蘆,還不忘喂主子兩粒,末了才擦手擦嘴,打開書箱。

    少年“篤篤篤”擺放文房四寶的聲音惹得旁人頻頻去看,卻見他除了筆墨紙硯,竟還帶了一個小陶盆兒,裏麵注了清水,鋪了鵝卵石,種了水草,鵝卵石和水草間趴著一個黑團子,定睛一看卻是一隻烏龜。

    薛望京率先破功,噗的一聲噴笑起來,然後又在先生的瞪視下急忙捂嘴,含糊道,“有姝,你怎麽將它也帶來了?咱們這兒還上著課呢!”

    有姝很乖巧聽話,但那僅限於主子和爹娘跟前,旁人他不會管,更不在乎所謂的規矩。他正兒八經反駁道,“玄武不會發出聲響,吵不著旁人。”

    薛望京更是笑得前仰後合,這小子也太有趣了,竟把一隻烏龜當寵物,還取名叫玄武,那可是上古神獸啊。這時候的人,對寵物的概念遠不及後世那樣廣泛,自然很難理解有姝的舉動。

    九皇子雖也覺得好笑,卻並不阻止,反把有姝弄亂的桌麵擺放整齊,然後指了指堂上,示意大家認真聽課。他要好好享受與有姝靜靜而坐,皮膚相觸的這幾個時辰。

    有姝頷首細聽,然後取出先生正在講解的一本書攤開在桌麵,又拿起一支狼毫寫筆記。薛望京原以為少年不學無術,在上書房純粹是個擺設,此時卻驚訝的發現他竟很有才華,字跡也工整漂亮,先生說到哪兒他就記到哪兒,不但沒有疏漏,且還點出幾個錯處。

    這恐怕已經不能用“很有才華”四個字來形容了。他與傳說中那位才華絕世的“有姝”,不會也是前世今生的關係吧?薛望京越想越覺可能,眼睛不免有些發直。

    九皇子也正盯著滿紙的簪花小楷,表情略帶不滿。他攤開一張宣紙,提筆寫了幾個字,言道,“日後改練草書如何?”有姝的字跡與宗聖帝太像了,叫他心裏頭老大不舒服。即便他已承認宗聖帝是自己的前世,卻依然不希望有姝被打下別人的烙印。

    有姝二話不說就點頭答應,也不詢問原因。他湊到主子跟前,仔細看了看他的字跡,然後重新鋪了一張宣紙,用草書記筆記。他是超腦異能者,隻一眼就能把旁人的字跡複刻在腦海,然後像執行程序那般書寫出一模一樣的字跡。

    九皇子原還打算慢慢教他,沒準兒能從後麵摟住,握著小手,不著痕跡地占些便宜,目下所有幻想破滅,不免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他並不為有姝的天賦異稟而感到驚奇,若他果真是那人的轉世,自然才華橫溢。要知道,那人曾經作過的幾篇駢賦至如今亦未能有人超越,他與霸皇都是令人望塵莫及的存在。

    薛望京卻被驚到。不過看一眼,就能把殿下的字跡模仿到十成十,天下間恐怕再沒有這樣的人物。有姝才與殿下認識幾天,絕無可能得到他的字跡並私底下練習,也就是說,殿下剛發話讓他改字體,他就已經掌握了字跡的精髓。

    這是何等恐怖的學習能力?難怪他與殿下投緣,原來都是兩個鬼才!薛望京悄悄吐出一口氣,終於徹底拜服了。

    有姝也察覺到自己所作所為有些不妥,卻並非為惹來旁人驚疑,而是源於主子失望的表情。上一世他越優秀,主子就越歡喜,這一世,當他展露自己的長處時,主子卻沒有誇讚一句。他是不是希望自己能笨一點兒?

    有姝如此猜測,然後一眼又一眼地偷-窺主子,心情略有些忐忑。他很不恥“懂裝不懂”的行為,在他看來,那純粹是在侮辱自己智商,但若主子喜歡,或許可以稍作妥協。他早已經說過,這輩子定要好好補償主子,讓他平安喜樂。

    這樣想著,有姝微微點頭,決定藏點拙。

    雖然九皇子來了上書房,卻一直很安靜,除了凝望少年就是凝望少年,並未無緣無故大發雷霆,叫先生委實鬆了口氣。眼見時辰差不多,他立刻擺手遣散學生,自個兒拿著書快步離去,就怕臨到頭不小心惹了那尊煞神。

    上午學文下午習武,中間有一個時辰的休息時間。九皇子將少年帶到東宮盛情款待,吃飽後雙雙躺倒在軟榻上逗烏龜。仲康帝來時,九皇子正將一塊玉米餅揉碎了扔進小陶盆兒,複又掰了一塊遞到少年唇邊。因不小心把指尖塞了進去,沾了些許唾液,他便傻笑著放進自己嘴裏嘬,像是吃了什麽龍肝鳳髓,表情十分陶醉。

    少年竟也沒覺得奇怪,仰著小-臉,眨著眼睛,腮邊若隱若現的小酒窩彰顯出滿心歡喜。

    兩人一會兒頭挨著頭,一會兒鼻尖碰著鼻尖,一會兒又互相咬耳朵,不知在說些什麽。少年性格似乎有些靦腆,並不會高聲談笑,兒子卻一反常態,頻頻發出爽朗笑聲,那飛揚的眉眼,柔和俊美的五官,溫潤安詳的神態,不知不覺令仲康帝看紅了眼。

    因在窗邊站得久了,太監總管輕聲詢問,“陛下,要不要通稟?”

    “不了,讓他倆好好在一處吧。”仲康帝擺手,又站了一會兒才悄然離去。六百年的時光,終究還是等到了,是怎樣的虔誠祈求才能造就這樣奇妙的緣分?

    九皇子早已察覺父皇地靠近,卻假作不知,待他走了也沒露出絲毫異色。有姝感覺更為敏銳,卻也沒主動開口提醒。現在的他恨不能像小狗一樣時時刻刻圍著主子打轉,又哪裏顧得上旁人?

    喂完玄武,有姝無論如何也要拖著主子上床,想讓他把缺了的睡眠全部補回來。九皇子自是求之不得,半推半就地上榻,又一把將少年扯到懷裏牢牢抱住,且用兩隻腳鎖緊他下-半-身。

    帳簾頂端的畫作都已收起,螢火蟲也放歸禦花園,唯餘一片金光閃閃的刺繡盤龍。少年沒在身邊時,九皇子恨不能早早入睡,如此便隻需眼睛一閉一睜,就能再次與少年相聚。然而他一旦來到身邊,九皇子卻希望時時刻刻保持清醒,舍不得浪費哪怕一個瞬間。他盯著盤龍,絞盡腦汁地想話題,腦袋卻被少年一把抱住,眼睛也被手掌蒙上,吩咐道,“快點睡覺。”

    無力反抗的他在少年懷裏拱了拱,這才閉上雙眼,卻極力保持著清醒。他不受控製地想起昨日那個吻,一時間心緒難平,既渴望少年再次親吻自己,又想著是不是該主動一些。

    有姝就算感官再敏銳,也看不破主子的偽裝。他略等片刻,待主子呼吸平穩,表情恬淡,就用指尖絲絲縷縷撫-弄他鴉青色的長發,臉上帶著愧疚而又疼惜的表情。感覺到被愛的瞬間,他也同時知道了該如何去愛。

    正如聖經所說:愛是恒久忍耐,愛是永不止息,愛是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上一世,他犯了誤聽誤信的錯誤,這一世也就明白了該怎樣去應對。他依然不敢將真實的自己展露在主子麵前,卻相信早晚有一天,他會接受原原本本的自己。再多的誤解,再多的磨難,再多的阻隔,也無法將他驅離主子身邊,他會恒久忍耐、亦將永不止息。

    想到動情處,他眼眶微微發紅,用細嫩的臉頰輕蹭主子光潔的額頭,然後覆在他眉心虔誠一吻,自言自語道“這輩子我再也不離開你了,我們安安穩穩地終老,然後一起走進墳墓。”

    沒有哪句話比這幾句更為動聽,沒有哪個親吻比這一個更為動情。九皇子無需再問,已明白有姝對自己的心意。無論他記得多少有關於宗聖帝的事,現在的他的的確確是愛著自己的。

    九皇子相信自己的判斷,也就更為心情激蕩。這個吻隻輕觸眉心,卻仿佛直達靈魂,那總是缺了什麽的慌亂與空虛之感;那糾纏了他無數個日日夜夜的恐懼無助,終於在這一吻裏徹底消散。他想微笑,又想痛哭,忍了又忍才沒讓自己睜開雙眼,嚇到鼻頭發酸的少年。

    他努力遏製住越流越多的眼淚,以免溫熱的觸感透過布料傳導至少年胸膛,叫他警醒,同時也聽見他輕輕的啜泣聲。他哭了,悲泣聲中充滿內疚與悔恨,為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也為無端失去的六百年光陰。

    若在往常,九皇子定然心疼得無以複加,今天卻強逼自己保持沉默。他睫毛輕-顫一下又很快平複,告訴自己不要去安慰,就讓他一直內疚,一直悔恨,如此,才不會狠心絕情地棄自己而去。

    依靠一個人的內疚與悔恨才得到“永不分離”四個字似乎有些卑鄙,但他卻沒有更萬全的辦法,亦被折磨怕了。

    有姝哭了一小會兒才發現自己弄出許多響動,連忙擦幹眼淚,把主子的腦袋更緊地抱入懷中,然後輕輕捂住他耳朵,開始一個接一個的打嗝,膽戰心驚地打了足有一刻鍾才平複下來。

    他揉了揉略微紅腫的眼眶,這才挨著主子慢慢睡過去。片刻後,九皇子抬頭看他,一麵歎息一麵也在他眉心烙下一個親吻,無聲呢喃道:就這麽說定了,這輩子安安穩穩終老,再一起走進墳墓。

    睡醒後,有姝的眼睛更為紅腫,幾乎隻剩下一條細縫,本就略帶嬰兒肥的臉頰看上去像個大胖包子。九皇子心疼極了,用剝了殼的熱雞蛋幫他反複按-揉,明知故問道,“睡一覺起來怎會變成這樣?我召太醫幫你看看吧?”

    “別!”有姝連忙拽住他衣角,磕磕巴巴道,“是,是喝多水,所以才腫了,我經常這樣。”他本就不擅撒謊,更沒在主子跟前撒過,心虛的表情早已出賣單純的內心。

    見他這樣,九皇子哭笑不得,以拳抵唇輕輕咳嗽,待笑意咽了下去才道,“那日後睡覺切忌喝太多水。下午的課別上了,回去好好歇著吧。”

    之前他總想把少年時時刻刻栓在身邊,因為害怕他會忽然消失不見,但方才,得到他的承諾又確定了他的心意,他內心的焦躁與不安已經大為消減,亦可忍受短暫分離。他親自將少年送回趙府,拉著他在門口說了好一會兒話才依依不舍地放人。

    有姝捂著半張臉,躲躲藏藏地往小院走,途中碰見幾個堂兄弟,總覺得他們看自己的目光十分古怪。不多時,他就明白他們為何對自己側目而視,原來趙玉鬆為了報複,竟放出流言說他被九殿下看中,已成了孌寵。

    “沒想到五公子看著乖巧可愛,卻能為了功名利祿出賣色相。”

    “他從小不會讀書,除了那張臉也沒什麽拿地出手的,不出賣色相如何在上京立足?”

    “嘖嘖,雖說是大家公子,在皇族跟前竟也下-賤到那等地步。”

    “可不是嘛!出身再好也是皇家的奴才,跟咱們是一樣的!”

    說到此處,一群仆婦湊在一塊兒嘻嘻哈哈地笑起來,仿佛十分有優越感。有姝輕巧地走過去,心中莫說惱怒,便是難堪之情亦無半分。這些人在他眼裏等同於貓貓狗狗,說出的話也是吚吚嗚嗚地吠叫,毫無意義。

    繞開流言四起的後花園,到得自家小院,看見被破壞的防禦法陣,他才變了臉色,急忙奔進去大聲喊娘。

    “喊什麽喊,叫魂兒呢?娘在這兒!”王氏舞著帕子從裏間跑出來,看見兒子紅腫的麵頰,大驚失色道,“兒啊,你這是怎麽了?被九皇子欺負啦?”說這話時她表情非常古怪,既有些擔心憤怒,又有些如釋重負。

    有姝沒功夫觀察她的反應,一把將她腰間的荷包揪下來,翻出一張折疊成三角形的符籙。符籙邊緣已經燒焦,且還散發出微微熱氣,顯然剛被觸發過。

    “今天誰來了?”他麵上露出少見怒容,內裏更是殺意滔天。動他可以,卻不能動他在乎的人,那隻妖物存心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