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漱芳亭

字數:6832   加入書籤

A+A-




    

    

    漱芳亭。⊙,

    聽了喜蘭的調侃,微紅臉的紅雯當即笑罵道:“你這死丫頭,慣會放刁,怕我說你來的慢了,反先說什麽腳呀頭的,又怎麽疼呀暈的。哼,你也不必囉嗦,你的心事我明白。”

    喜蘭笑道:“隻求奶奶明白奴的心事,丫頭還有什麽話說?”

    紅雯白了她一眼,喜蘭則瞅著傻呆呆的沐明,說道:“早知你還在這裏說話,剛才不如叫你替我取茶去,嘻嘻!不就省了腳疼頭暈了麽?”

    一時間沐明無話可說,隻好紅著臉一笑置之。

    “奶奶,你稍坐一會兒,我出去轉轉。”喜蘭趁機想出去玩一會兒。

    紅雯以為她故意如此說,不悅的道:“你又要去哪裏鬼混?別走,我就要回去了。”

    喜蘭不滿的道:“你老人家可真不體恤咱們,我自然有要去的地方,難不成當著他明說出來嗎?剛才明明還說明白的。”

    說完,她也不管一對孤男寡女在一起,頭也不回的找人玩去了。

    這死丫頭還敢拿捏我了不成?紅雯不禁有些窩火,轉念一想,那丫頭未必看破什麽,無非小孩子貪玩而已,或許是內急方便,也或許借此表明與我一條心。

    沐明望著喜蘭蹦蹦跳跳的身影,微笑道:“這位喜蘭姑娘也磨礪出來了,曾記得初來的頭兩年,大聲也不敢說一句。現在好不口齒伶俐,很會說幾句調皮話了。”

    紅雯笑了笑,油然道:“但凡丫頭家,到了這麽大年紀便思著作怪,自以為什麽都懂,其實她知道什麽?不過信口亂說而已。”

    說著她想起什麽,轉而問道:“你補了園裏的執事,已有半個月了吧?怎麽不見你到上頭來領銀子,繳換東西呢?”

    “已領繳過數次了,皆是在沈奶奶那邊回的話。”沐明隨意的道。

    不想笑意盈盈的紅雯頃刻間冷了臉,自嘲道:“果然你們通是一群沒良心的人,如今隻認得新當家的奶奶,爭相去奉承巴結。哼!也不見得人家就替你們說一句好話,給你們升個差事。尤其你是我保薦的人,難道她會幫你麽?笑話!”

    “這。”沐明見她突然冷了臉,急得手足無措起來。

    誰不知道最近一場風波?紅雯鬧了個沒臉,被褫奪了幫管?再說二人之間以前有點私情,豈敢跑到她屋裏去自找麻煩?

    就聽紅雯慢悠悠的說道:“好吧,以前你不曉得是我的原故,回話不到我這邊,也不怪你。你可知太太亦派了我幫著當家麽?沈奶奶沒得空閑時,你們總要來回我的。況且你由園子去她那邊,都要打我院門前經過,何妨順便或早或晚,進來問個安呢?亦見得你們的人心,把我這不逢時的半邊主子放在眼裏過?不成你們站得穩了,就沒有事兒求到我頭上麽?我說你們沒有良心,可有說錯?”

    “哎呀,哎呀。”沐明假作臉紅脖子粗的樣子,急道:“您真真要冤殺了好人,不信問問喜蘭姑娘。我每天午後到上房去請安,因天氣暑熱,恐奶奶您正在乘涼,起居不便過門不入是有的。若說我瞧不起奶奶,哪有的事啊?都是一樣的主子,我們下人敢分彼此麽?別說您了,就是府中多年的老管家,現在退了執事,我也不敢存瞧不起他的心啊。您要不相信,隨便叫我立個什麽毒誓,我馬上發還不成嗎?”

    紅雯的臉上漸漸恢複了笑容,撇嘴道:“誰要你發誓?這一來,我豈非錯怪了你麽?好啦,我也不過在你麵前發發牢騷罷了。等將來我一準留心著,哪裏空了上等執事,如若我可以幫著說句話,再給你出力好了。”

    沐明歡喜無限,當即單膝跪地,喜道:“小的先謝謝奶奶的提拔,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紅雯滿意一笑,眼見說得入巷,叫他起來,剛要說幾句體己的話,畢竟不放心隔牆有耳的,於是走到欄杆邊眺望周圍,看看有沒有人。

    不料一腳踩在一塊芭蕉葉上,猛然一滑,嚇得“哎呦”一聲,整個人眼看就要仰麵跌倒,幸好沐明及時衝過來一把扶住了她。

    匆忙之際,恰好沐明的右手按在紅雯的右乳上,夏天不過穿了內外兩件紗衣,宛如直接摸在肉上一般。

    沐明立刻身子酥麻了半邊,隻覺手掌裏一團不大不小、軟而無骨,滑不留手的物體,瞬間使得他熱血上湧,什麽顧慮都忘了,就要趁勢輕薄美人一番。

    不想紅雯卻將身子往後一縮,並飛了他一眼,薄怒道:“你真要作死了,也不看看什麽地方?”

    話音未落,就聽見喜蘭在岸邊高聲說道:“綠兒姐姐,你們快來看呀,這池子裏有朵並頭荷花,真是好看。”

    紅雯嚇得渾身一哆嗦,忙轉身看了過去,沐明也嚇得一連後退幾步,臉色煞白。

    果然望見遠處的綠兒等幾個丫鬟說說笑笑的往這邊而來,喜蘭站在橋頭,眼看她們就要上橋了。

    紅雯急中生智,忙不迭的給沐明使了個眼色,大聲嗬斥道:“你這人好不懂規矩,有什麽話到上房回去,這裏是回話的地方麽?且奶奶在家,有什麽事理應請她示下,我現在是不管這府裏的事了。”

    沐明會意,低著頭答應一聲,轉身匆匆走了。

    雙方在橋中間迎麵遇見,沐明故意嘟噥道:“什麽大不了的事兒,必須去上頭回稟,我隻想抄點近路,這麽大熱天跑來跑去很舒服麽?誰知被訓斥一頓,真是晦氣。”

    走過來的綠兒接口道:“我看你呀不能算晦氣,還是運氣呢!”

    “哼!”沐明也不回應,大踏步的過橋而去。

    話說這綠兒正是杜芊芊房裏的丫鬟,她們幾個人走過來,無意中看見紅雯與沐明在亭子裏說話,後來紅雯走出來似乎要摔倒,沐明跑了過去扶住了,男女雙方有了肢體接觸。

    當然這也沒什麽,誰沒有個意外?但為何先跑一步的喜蘭要站在岸邊大聲招呼她們?分明是要讓亭子裏知道,綠兒知道這裏頭一準有隱情。

    此刻的紅雯心裏暗暗叫苦,如果是旁人大抵沒什麽,偏偏被綠兒幾個碰到,能選進杜芊芊房裏的丫頭,自然沒有一個蠢人,兼且往日彼此間還有些舊怨。

    綠兒看著紅雯臉上不大自然,不禁笑道:“姨娘也在這裏乘涼呀!可笑那沐明,跑到亭子裏來回姨娘的話,結果碰了釘子,他還發牢騷說是晦氣呢,什麽白繞了道雲雲。要我說他很會抄近路,到漱芳亭來回事,怎能算晦氣,真正是運氣呢!”

    紅雯見她話語裏隱含諷刺,好像適才一幕已被看見,心裏越發叫苦,此種事越描越黑,所以幹脆不說話了,以免又惹出別的話來。

    紅雯淡淡的喚喜蘭:“咱們回去吧,屋子裏也多半沒有日影了。”

    不想綠兒自從她做了小妾出現了空缺,前幾日升為了一等丫鬟,記得當年紅雯給她受過的屈辱,比如當著人前罵她蠢之類,本身心眼又小。

    眼見紅雯不理睬自己,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綠兒也對喜蘭說道:“蘭妹妹,你叫我看什麽並頭蓮啊?其實我在岸上就看見了,我呀最喜歡什麽並頭蓮、並蒂花了,見到了非要折回去插瓶賞玩不可。不過現今想來,豈不是一朵好好的並頭蓮,遇到我這不知趣的俗人,生生把他們拆散了嗎?真是罪過,你說是不是?”

    走過去的紅雯立時黑了臉,苦於不敢反擊。而喜蘭焉能不懂她是在指桑罵槐?一時不好說什麽,惟有付之一笑,“我此刻不能陪姐姐們了,要隨奶奶回去。等會兒洗了澡,到我那邊乘涼說說話吧。”

    說著衝綠兒幾個搖搖手,喜蘭追著紅雯匆匆離去。

    這邊綠兒一聲冷笑,也拉著身邊的香兒跟了回去,空留下幾個一頭霧水的小丫頭。

    上了岸,紅雯主仆很快消失在假山後,綠兒對香兒說道:“你剛看見那**和沐明的情形麽?我就知道老爺太太不在家,那**一準寂寞不住,非得鬧出笑話來,果然不出我之預料。”

    “有嗎?”香兒很茫然。

    綠兒冷笑道:“太太臨走前,特意囑咐過我留心內宅一切,所以這兩日,我早晚在園子裏溜達,一半就是為防著他們。哪知他們還是敢在這人來人往的所在,做那個勾當,試問到底有多大的膽子?”

    “我說你怎麽一看見喜蘭,便非要說過來玩呢。”

    香兒反應了過來,一臉震撼,誰能相信紅雯天天足不出戶,今日卻陰差陽錯的跑到漱芳亭?又恰好遇見了沐明?想沐明每次都老遠躲著她們,唯恐惹上嫌疑,卻偏偏要湊到姨娘身前去回話?

    回話也罷了,為何要單獨一男一女呢?喜蘭為何會離開?令人費解。

    別說此乃古時,就算在後世人家的媳婦與一男下屬公然於街上被人發現,想不令人猜測都不可能。

    綠兒隨手掐斷一朵小花,分析道:“他們被咱們衝散,一定大失所望,八成未必肯就這麽死心罷休。大約等過了風頭,還會另尋機會幽會。你回去千萬不要在沈奶奶麵前說什麽,連媚奴姐也別提起。由明日起,我和你暗中加倍防範,暗中偷偷冷眼觀察她,切記不可被她發覺,如果能看出一點點破綻,那時她的把柄便捏在我們手裏了。”

    “哼!”綠兒冷冷一笑,把小花捏成粉碎,“說不得索性說出來,好讓大家看看,羞死那個**,幫大家夥報報以前的舊怨。”

    “哦。”香兒吐了吐舌頭,“那被發現怎麽辦?”

    “那隻好馬上去回沈奶奶,一時傳揚出去,也叫她落個沒臉。”綠兒幸災樂禍的道,“就是她究竟沒有把柄落下,不怕咱們,還叫她從此記恨在心,行事處處提防了。”

    “我明白了,弄不好咱們反而挨罵,無憑無據的。”香兒連連點頭,憤憤不平的罵道:“虧了紅雯那**不知羞恥,老爺、太太都待她那麽好,幾乎不亞於小姐了,又抬舉為姨娘,何等風光?偏偏她還要幹這些見不得人的事兒,豈不是喪盡良心了麽?不獨要替姐姐們報複一箭之仇,連我也覺耿耿於懷呢。”

    香兒以前也是杜芊芊房裏的丫鬟,沒少挨紅雯的訓。沈姨娘管家後,特意撥過去的人手之一,亦是得了誥命,按規矩至少得有二到四個體麵丫鬟服侍了。

    相比之下,紅雯僅僅有一個丫鬟,時刻在提醒她永遠是半主半奴的身份。

    兩個丫鬟走到分手的路口,綠兒又叮囑了香兒一番,然後各自散去。

    貢院後街,孫家。

    午睡後,聽著隔壁的朗朗讀書聲,孫惠若過來找姐姐,發覺她的臥房竟移到了閣樓。

    順著梯子爬上去,孫惠若問道:“姐姐為何搬到這裏?”

    “過幾天天氣要漸涼了,你知道我素來喜歡高的住處。”孫蕙欣迎了出來。”

    二人進了臥房,孫惠若看了眼床頭上的幾本書,說道:“我知道你故意搬上來的,是怕被母親撞見吧?”

    “你為何這麽說?”孫蕙欣皺起了眉。

    孫惠若便一指床頭,笑道:“上一次我繡枕頭,累了,走到你房裏,看見桌上的另本西廂記,看了半出就看不下去了,這種筆墨不怕下地獄麽?姐,還有什麽好的,借我看看吧。”

    孫蕙欣笑著伸手捏了下妹妹的小鼻子,笑道:“這種曲本就不是我們女孩家該看的,虧了你還敢言借?不過我委實喜歡作者的才氣,以及不敢想象的情節曲詞,私下裏可謂愛不釋手,所以要躲到閣樓裏來看,但我可不敢借你,被長輩發現,那可了不得。”

    孫惠若生性老實,也就罷了,她不知沈濤故意弄了些西廂記之類的小說,想打動姐姐的心,不但有西廂記一部,還有什麽閨閣紅、蝴蝶緣、洛陽趣史之類。

    這些雜書往往為少男少女視為至寶,在谘詢極不發達的年代,猶如神書一樣,給年輕男女打開了一道神秘大門。當然明代以前的荒誕愛情小說,無不文筆古樸,用詞簡練,對現代人來說很難看懂,在露骨情節的描寫上,也遠不能與後來的小說相比。

    這時候的人無分男女,但凡愛書之人,文化水平都很高,滿篇大白話或太露骨的段落往往嗤之以鼻,尤其女孩子格外鍾愛格調相對高雅些的詩詞戲曲。

    但能就此指出古代人比現代人高雅麽?也不對,因為架不住那些不可思議的插圖呀,這可比文字還來的直接火辣,看一眼即能令人心慌意亂,浮想聯翩。(未完待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