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火雲令

    東土大地上，瑄朝是存在時間最長，領土最大的國家。瑄朝二百八十二年。第十位皇帝瑄衍剛剛登基，瑄朝卻已是一片支離破碎狀態。

    始帝仁厚，為與同打天下的兄弟共富貴，遂裂土為王。瑄朝居中央，北為北國，二弟東方潯為王；南為南國，三弟月嘯天為王；東為虞國，四弟朱晟君為王；西為涼國，五弟玉卿心為王。原本瑄朝經過一百多年的發展已是社稷安定，國富民強，怎知到了兩百一十年間，繼位的元帝殘暴，喜好以人為獵物圈禁圍獵，身邊的人若是稍有不慎惹怒了他便被處以極刑，甚至株連九族。朝中臣子若是進言不慎便被五馬分屍，家中男子發配邊疆，女子淪為官娼。人人如驚弓之鳥，百姓亦苦不堪言。

    元帝十六年間，當朝太輔因諫言君主而被五馬分屍。太輔劉風之子劉捷乃涼王太傅，王妃又是太傅之女，聞信涼國舉國悲慟，一月後發兵直指瑄都璟城。各國在元帝的暴政下早就苦不堪言，於是皆舉旗響應，元帝被迫退位，幼子瑄衍繼位，年號康璽，史稱康璽之變。

    瑄衍繼位時不過十歲，朝政被涼王玉麒麟把持，涼國逐漸坐大，並發動小規模戰爭，奪取鄰國城池。鄰國不敵涼，即從弱於己之國奪城池，瑄朝自此開始戰亂不斷。

    位於瑄朝東部的虞國土地貧瘠，兵糧短缺。虞王朱秦喜歌舞詩畫，懶於朝政，為四國中最弱。雖國力弱，卻也未能讓其他三國瓜分殆盡，因虞國出了一位百年難得一遇的能人花無痕，十五歲便坐上虞國右輔之位。說起無痕公子，世人莫不投以讚許羨慕之詞，五歲作詞，十歲論政，十五歲武功冠絕天下，虞王讚其有經世治國之才，橫行天下之能。不止如此，無痕公子有兩位妹妹，皆為國色，豔冠天下。世人皆言老天眷顧花家，既有傲視天下之才，又有傾倒眾生之貌。

    花無痕的名氣甚至可以與一國之主齊名。

    北、虞兩國邊界。

    日將落，緋色的夕陽染紅了半邊天，夕陽下，一汪被習習晚風吹皺的無邊的湖麵映著天空中如棉絮般的雲朵，在晚霞的襯托下泛著紅色光芒，一直延向天邊，悠靜而祥和。

    忽的，湖水被劈開，揚起數丈高的水牆。

    “好強勁的劍氣！”隨著聲音，一個淺粉色的身影被水牆團團圍住，未幾，淺粉色身影飛身而起，水牆瞬間陷落，一位如出水芙蓉的女子顯身，手中長鞭一揮，大叫道：“混蛋，你真想要我命不成？”

    被喚作混蛋的人立於水麵，灰色長袍，烏黑的長發，俊朗的麵容，卻麵無表情，淡然道：“如雲小姐再不肯交出火雲令，林慕隻能下殺手了。”

    “是嗎？你殺了我，怎麽跟你家主子交待？難不成你拿回了火雲令他就會饒了你？”

    花如雲斜著眼睛看著這個永遠隻有一副表情的林慕，繼續道：“小夥子，不要總是這麽一根筋，回去跟你家主子說沒追上我不就行了嗎？再說了，這火雲令我哥哥費盡心思差點得手卻被你家主子不勞而獲，這東西本就是哥哥的，我隻不過拿回應得的東西！”

    林慕不語，隻靜靜看著她。

    花如雲見他不說話，以為自己的一番開導起了作用，但又一想，這人總一副表情哪裏懂他在想什麽，於是試探道：“呆子，我走了，你不要再追我，想要火雲令叫你家主子向我哥哥要去，看他好不好意思。”

    林慕依然沒有半點表情“請如雲小姐將火雲令留下。”。

    花如雲翻了個白眼，“我說你這呆子怎麽不開竅呢？想要火雲令是吧，先打敗我再說！”說完啪的一聲長鞭一甩，便揮向林慕。

    林慕一躍而起躲開長鞭，眼前忽然一片白霧，嗆得他直想嘔吐，眼淚也隨著奪出眼眶。連忙運起輕功，身影浮動，逃出這片白霧，此時眼前早沒了那粉紅的身影，再一看，那身影已是湖另一頭的一點粉紅。

    林慕立即飛身追去，天邊卻想起一聲尖銳的鷹嘯，是世子在召他回去。

    來不及多想，林慕一個轉身便往另一個方向去。

    北國王宮。

    已入夜，華燈初上，禁軍列隊巡邏、內侍匆匆而行也沒打破這片夜幕下的靜謐。北王族冠東方姓，是與開朝皇帝一同打天下的義弟東方潯後人。

    王宮北麵坐落著承樂宮，通體墨牆，若不是宮內點著燈，幾欲與夜色融為一體，高高蹺起的牆垣，似要連入空中。這便是北國王位繼承人世子東方羽的宮殿。

    宮殿中，灰色長袍的林慕單腳跪於地上，麵對他坐著的正是東方羽，墨色錦袍垂地，墨色發冠豎起一頭長發，長眉入鬢，鳳眼微揚，一張俊臉如美玉雕成，慵懶斜坐於同色的椅上，猶如畫中人。

    “給如雲那小丫頭搶走了？”東方羽臉上掛著雍閑的淺笑。

    “屬下無能，請世子降罪。”

    “急什麽？她自會乖乖還回來。”東方羽起身，長身玉立，猶如腳踏紅雲，姿態悠閑，猶如清風拂香。

    “還是本世子親自去要吧。”他無意說著，不緊不慢的聲音中透著高貴優雅，清朗而純明。

    虞國花府內。

    花如雲這位號稱天下第二美的女子正揚手揮汗，大邁步走進花廳，喊著：“哥哥！哥哥！快出來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麽！”

    並未見哥哥花無痕身影，青衣侍者一路小跑過來道：“二小姐，公子在書房。”

    花如雲一溜煙便往書房跑去。

    推開書房門，哥哥花無痕背著她立於窗前，碧色織錦袍，一頭黑發如小瀑布般垂至腰下，腰間一根同色織錦帶，帶上配著一塊精致的白玉，就這樣靜靜立著，仿佛有星辰籠罩，彷佛有暗香浮動，仿佛天人降於人間，這樣的背影，相於男子，多幾分柔美；相於女子，多幾分剛毅。

    “哥哥，你看！”

    花無痕聽到聲音轉過身，一張臉清淡如水，淡淡的眉、淡淡的眼眸，如出水清蓮，讓人無比舒心。

    烏黑的瞳孔在看到花如雲手中的火雲令時忽的閃亮一下，瞬間又歸於平靜，啪的一聲，手中折扇合起。

    “哪兒來的送回哪兒去。”麵對天下人都想得到的火雲令，花無痕卻沒有興趣。

    花如雲被潑了冷水，心中不快，卻仍想勸說花無痕，“哥哥，有了火雲令就能號令火雲軍，就不怕南國了！”

    “雲兒，將它送回去。”花無痕沒有看她，徑直走向一側的書桌，執起玉筆。

    花如雲看著自己的哥哥，烏黑發絲傾泄而下，擋住半張清朗的臉，周身是濃濃的書卷氣，這樣的人，是從書中走出來的。然而這個人卻絲毫沒有書生那樣柔軟的心腸，從來都是說一不二。

    她知道兄長的脾氣，再多說也是無益，可是想到自己為這東西吃了那麽多苦，甚至差點被林慕殺掉就氣得直跺腳，望著兄長用力哼一聲表示抗議，轉身欲走出書房。

    “慢著。”花無痕停下手中的筆，抬起頭，眼神清澈如同早晨的清光。

    花如雲聽到哥哥叫住她，一陣欣喜，以為花無痕改了心意，倏得跳到兄長身旁，笑道：“就知道哥哥舍不得。”

    “影奴。”花無痕靜靜喚道，還未完全落音，一個漆黑的身影出現在兄妹倆麵前，“你去送。”

    “尊令。”影奴抱拳應道。

    明明還是那眼，還是那臉，卻有冷而淡的感覺，連帶著“給他”二字也冷淡，且不容反駁。

    影奴雙手呈於花如雲身前，花如雲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將手中的火雲令藏於身後，一副你要是敢搶走我就跟你拚命的模樣。

    花無痕瞥見這一情景，眉梢微微蹙起，一張淡如輕煙的臉因有了情緒而浮出些許生動。

    書房裏的氣氛開始僵持，這時門外傳來通報聲：“公子，東方世子前來拜訪。”

    花無痕頓了頓，心道：“這麽快。”心中有些疑慮，但也僅僅一瞬而過，東方羽竟親自來了。

    “讓世子在花廳稍候片刻。”

    接著便揮筆在未寫完的紙上筆走如龍，又將寫好的信折疊好遞給影奴：“送給林雄將軍。”

    影奴接過信後一陣風似的消失不見，仿佛剛才並未出現般。

    花無痕向花如雲伸出手，看也不看那一雙此時正帶著乞求眼神的水汪汪的大眼睛。

    花如雲隻得依依不舍得將火雲令交給花無痕。

    深紅泛紫的火雲令落在玉一般的掌心更顯厚重，一朵火雲翻騰於令中間，上麵“火雲神軍”四字赫然欲一躍而出。花無痕低眉看一眼這枚令牌，徑直走出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