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表忠心

    花廳中東方羽如在自家一樣，慵懶斜臥於寬大的座椅中，一隻腳則跨在椅緣上，隨意拿起放置在一旁的果子在手中把玩。本是玉一般的翩翩佳公子此時卻一副不學無術的富家少爺模樣，隻是比普通富家子弟多一分瀟灑。

    花無痕信步而來，發絲微揚，如伴著春風；麵帶微笑，如月光和煦；衣袂飄飄，如清蓮臨風。東方羽看著越走越近的淺碧色身影，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

    “無痕見過世子。”握扇抱拳行禮，聲音溫潤如玉，氣質高雅，玉樹臨風。

    “無痕公子，一別經月，可還安好？”東方羽微微眯著他那雙招牌丹鳳眼，嘴角含笑。

    “承世子福澤，在下安然無恙。”

    東方羽起身，一眨眼墨色身影已欺至花無痕麵前，一張似笑非笑的臉湊近，近到可以看清眼上小扇子般的睫毛，“是麽？”言語中竟有絲絲戲虐語氣。

    花無痕較於東方羽身材要瘦削許多，身高被壓製氣勢卻沒有敗，隻抬起頭對上那雙墨色眼眸，冷聲道：“世子前來可是為了火雲令？”

    東方羽看著花無痕，想從這張清淡的臉上找到些許痕跡，卻是什麽也沒有，隻好微微往後欠身，“若羽星夜前來僅為配合無痕公子將這戲做足，你信是不信？”

    花無痕並未注意到此時東方羽誠懇的眼神。淡淡道：“無痕謝過世子。”說著便將火雲令呈上。

    東方羽心中歎息，他花無痕怎會相信自己前來真是為了他的計劃能萬無一失，他心底，真是希望他能度過這一關。

    東方羽接過火雲令，“如無痕公子所願，南王定會因這火雲令落到我北國而放棄攻打虞國業城的計劃，可是，屆時我北國該如何自處？”

    花無痕早就料到東方羽會知道火雲令是自己刻意給他的，也知道他會知道自己這樣做是為解業城之危。

    但仍然把火雲令給他了，花無痕知道，東方羽會接受。

    “這不是世子想要的麽？南國舉兵，北國自衛，南國不敵，和則割城，不和則奪城，再將火雲令獻於衍帝，既得名聲又得城池，一舉兩得。”

    一時間如金石遇上烈火，看似平靜，其實早已波濤暗湧，兩位當世數一數二的俊俏公子暗暗博弈，棋子便是這天下。

    東方羽看著花無痕，一張臉愈來愈邪魅，“無痕公子竟覺得我軍必勝？”

    “世子秘密練兵五載，又將南國情況摸了個透，不就是為這一天麽？萬事具備，隻欠東風，無痕正好送來這一陣東風。”言語不輕不重，不緩不急，娓娓道來。

    聽到自己數年計劃被如此輕鬆道出，東方羽並不驚訝也未生氣，狹長的鳳眼眯得更深，嘴角揚得更高，竟笑出來了，一張俊臉也因這笑變得炫目。

    “無痕公子還知道多少？”東方羽再一次湊近花無痕，臉上的笑容也未褪去。

    花無痕輕搖折扇，“無痕不敢，若世子有平亂世濟天下蒼生之心，無痕願助一臂之力。”

    “條件呢？”

    “虞國不受戰亂之苦，虞王室得以保留，且地位尊榮不變。”

    東方羽笑意更濃，“你如何知道本世子會答應？”

    花無痕也笑了，對上墨色眼眸，“世子需要我這樣的盟友。”

    東方羽看著眼前這人，清淡麵容，清淡笑容，一舉一動都清淡得不似食人間煙火之人，能得他許諾本該高興，卻不知為何胸口有絲絲煩擾。

    花無痕也看著眼前的人，知他雄圖不是一兩日，亦知他非善類，奈何今日天下之局勢已非己能左右，與他結盟，實屬無奈之舉。

    似有微弱太息聲縈繞兩人周圍。

    “無痕已傳信給業城守將林雄將軍，世子可差人將北國戰服秘密運入業城。”

    “無痕公子果然心思縝密。”東方羽彎著嘴角笑：“無痕公子佐以背後阻擊，南軍腹背受敵，定會有來無回。”

    花無痕微微一笑：“這是無痕對結盟的誠意。”

    東方羽斜起嘴角，“如此，請無痕公子靜候佳音。”

    望著遠去的神色背影，花無痕臉上的笑意慢慢散去，低頭輕撫手中折扇上的流蘇，眉頭輕擰，似乎有幾不可聞的聲音：“但願這一步沒有走錯。”

    虞國王宮，聽風亭內。

    年近四旬的虞王朱秦正被內侍與美人簇擁著，若不是聽到虞王高亢的笑聲，定不知他此時正在其中。

    一名內侍用尖細的聲音在人群外通報：“右輔大人求見——”。

    眾人的嬉笑聲瞬間散去，隻有虞王依舊笑著，“快傳。”

    眾人望過去，看到那一抹淺碧色身影似塌花而來，說不出的出凡脫俗，不自覺已讓出一條道，這時才看到虞王的身影。

    花無痕提起長袍，單腳下跪行禮，“微臣參見大王。”

    虞王滿臉笑容：“愛卿快平身，過來看看孤剛得的寶貝。”。

    白玉砌成的石桌上站著一隻五彩羽毛的鳥兒，高高蹺起的五彩尾巴，尖尖微彎的嘴，圓圓的小眼睛炯炯有神，亮麗的羽毛在陽光下有如塗了一層油彩。

    “孤見過世上所有的鳥兒，卻沒見過這般美的。”言語間，表情中，盡是讚歎。

    “恭喜王得此佳物。”

    這樣的情景已不是第一次，花無痕此時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聲音在大家眼裏是在責備他們又同王在此玩物喪誌。

    未等他出聲，圍在虞王身邊的人均怯生生道：“奴等告退。”不消一會兒就各自散去。

    虞王見此情景有些不悅，卻也沒有生氣，一邊繼續逗鳥兒一邊說道：“孤知道愛卿有要事稟報，可孤不是說過了嗎？大小事務你拿主意就好，有文武雙全的無痕在，孤注定可以當一個高枕無憂的王。”

    “大王。”花無痕忽然跪下。

    “怎麽了？”虞王從未見過這樣的花無痕，雖然他並未說什麽，但周身的氣息已讓他感覺到似乎有什麽非同小可的事情。

    “起來再說。”說著便伸手去扶花無痕。

    花無痕並沒有起來的意思，抬起眼，長而密集的睫毛在眼窩上投下一片陰影，碧波一樣的眼眸清澈見底。

    “大王，如今涼國日漸強大，涼王狂傲，吞並他國之心日趨明顯，王當早日做打算。”

    虞王鬆口氣，還以為是什麽事呢，見花無痕仍然一臉凝重，隻好寬慰他：“有愛卿輔佐，孤放心的很，若有朝一日真亡了國，那便是命中注定，強求不來。”

    “微臣必會拚盡全力護虞國周全，護王室無憂。”花無痕道：“天下之勢必會大變，臣已有所謀劃，然一言兩語道不清，臣此來是向王立誓，定會誓死效忠虞王，絕無二心。”

    語氣雖不重，卻字字入心，虞王動容，“愛卿的忠心孤豈會不知？孤定會信你。”

    花無痕又道：“無論臣做了什麽，變成什麽樣，皆是為了王，王待我花家有再生之恩，花家亦生死追隨王。”彼時他年幼，已不記得發生何事，隻知父親母親皆對虞王忠心不二，他從小便隨父母立誌輔佐虞王。想到這裏，花無痕繼續道：“父親在時，時常訓導臣，花家生存的意義就是為了虞國王室，臣時刻謹記在心。日後形勢臣無法掌握，但臣相信隻要君臣一心，必定金石不可摧。”

    花無痕知道此後的道路必定布滿荊棘，他不怕自己會遇到什麽，卻擔心毫無心機的虞王會被小人蒙蔽而使得君臣二人心生猜忌，馬上要前線迎敵，豈能讓後院起火。

    虞王當初偶發善心時並不知竟有如此大收獲，這些年，若沒有花家，自己這個王位怕是早就丟了，對於花無痕，他此時自是深信不疑。然而日後所生之事，回想起來，若沒有今日的相跪起誓，他還真是會疑心花無痕，這是後話。

    虞王朱秦點點頭，“愛卿放心。”

    早晨的陽光灑在君臣二人身上，繁複的衣裳渡上金色光芒，碧色身影慢慢向虞王說著朝中政事，王一邊聽一邊逗著鳥兒，也不知是否聽進去，遠遠看著聽風亭裏的人，一人瀟灑，一人脫俗，甚是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