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行宮內，花無痕已經在等他。

    東方羽推開房門，看到淺碧色身影背著他，黑發如瀑，身姿清朗。微微向身後的林慕側了側身，林慕應意轉身消失。

    “你想幹什麽？”花無痕轉過身，夜色如水，涼意微侵。

    “我不想娶不喜歡的人。”東方羽冷冷道，自顧自坐下，倒了杯茶，伸手遞給花無痕。

    花無痕卻沒有接，東方也不覺得無趣，收回手將茶杯遞到嘴邊自己飲一口。“你不想娶公主可直接拒絕我，難道我會硬逼你不成？”

    東方羽冷笑一聲，“你有一千種方法可以讓我非娶她不可，即便到了這一步，你還在想怎樣讓我收回求親帖，再遞上一份。”

    花無痕抬起清亮的眼眸看向東方羽。

    東方羽又一笑，“不是麽？”

    花無痕也笑了起來，“難道你還有選擇餘地不成？”

    東方羽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卻沒有放下茶杯，握在手裏把玩著，手指觸及杯上凹凸不平的花紋紋路。

    “不娶倚藍公主，你是不是就轉而投靠南國，再唆使涼國複仇，接著我北國就是四國中第一個被滅的？”

    花無痕默然不語，雖然兩人都知道，這對東方羽來說是滅頂之災，對花無痕來說也是弊大於利。東方羽沒想到花無痕真的會這樣做，不顧大局，即便撕破臉也硬要將倚藍公主塞給他？

    “就算本世子娶了倚藍公主，你就不怕她嫁過來後我遷怒於她？”

    花無痕想起那日在杏花樹下滿臉堅定的倚藍公主，即便知道這人不想娶她，仍舊不顧一切想嫁給他，即便知道也許會粉身碎骨，仍舊奮不顧身。

    他深深看一眼東方羽道：“倚藍公主對你，用情很深。”

    東方羽微微張嘴，難道這就是他硬要自己娶倚藍公主的原因？為了虞國思前想後不夠，連王室的婚姻也得操心？他花無痕還真是虞國的管家呀。

    “這世上對本世子用情很深的人多了，難道都得娶了？”東方羽揚著細長的眉，細長的鳳眼，驕傲得說道。

    花無痕瞪他一眼，“其中利害世子想必都明白，我也不多說，還望世子思慮周全。”

    說完躬了躬身子，作告辭狀。

    東方羽道：“慢著。”

    花無痕停住腳步。

    “你似乎忘了一個人。”東方羽挪了挪腳，與花無痕麵對麵：“蘇子魚不是正領兵屯於南國邊境嗎？”

    花無痕眸中露出寒意。

    “你可以不顧大局放棄與北國結盟，那你的子魚呢？也不要了麽？”

    花無痕雙眼似要結成冰，迎上東方羽的眼，“你要是敢動他一毫，我會把你碎屍萬段。”冷冷的語言，將東方羽的心凍成了冰。

    東方羽不後退，也冷冷道：“本世子也不想至此，隻有一要求，不娶倚藍公主。”目光慢慢變柔和，“我們仍是盟友，天下間有我便有你。”

    兩人氣息纏繞，目光卻冷然。花無痕不明白，一個貌美如花、貴為公主的人他為何不想要，隻要娶了倚藍公主，他的霸主夢想幾乎完成一半，他為何不肯？反之，將至於九死一生之地。難道他的愛情竟比天下還重要？還是，他的威脅惹怒了他？

    花無痕垂下頭輕歎一聲：“倚藍公主與你結親，定會是件好事，你們成親後定可伉儷情深。”

    “你非我，又豈知我心？”即使把心掏出來，放在他麵前，此刻他也不會多看一眼，東方羽不禁冷笑。

    “男人的一生無非就是江山、美人。”花無痕悵然，“我竟不知，這樣的好事送上門，你會拒絕。”

    東方羽有許多話想說，可是該從何說起？從認識開始，這個人就從來沒有相信過自己一次，從來都是把他當作一個心機深沉、野心勃勃的世子看待，即便成了盟友，也未曾有變。

    花無痕此時有點看不透他，原本覺得隻是件推波助瀾的事情，卻沒想到變得這麽棘手，然而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不想自己言而無信，更不想倚藍再失望一次。

    “東方世子若想用子魚來威脅我，多半是不成的，這點我有把握。而你，唯一的出路就是答應和親。”

    東方羽又笑了笑，不再說話。

    “無痕先行告辭，世子可明日再答複於我。”

    淡雅的身影出了房間，裏麵卻仍有他留下的清香，東方羽垂下眉，苦笑一聲。

    “世子。”

    東方羽抬頭，是林慕。

    林慕站在門口，嘴張開了又合上，又再張開，似有話，卻始終說不出口。

    “有什麽就直說吧。”

    林慕這才說道：“世子何不告訴他是為了救他才殺了涼王的隨從，今日的困境都是因他而起啊。”

    今日的困境，是因他而起。東方羽知道，花無痕難道會不知道？若自己安心坐守在南虞邊境，涼王遇刺的事情與他也不會有直接聯係，即使涼國要向他起兵，沒有理由，也得思慮再三。可如今涼國上下皆認定涼王是他所殺，之所以沒有即刻發兵，就是因為忌憚他與虞國之盟，若二人翻臉，涼國必定起兵，南國正好加入涼國，報一戰之仇，屆時他將三麵遭到圍攻，即使能上天入地，也無把握能取勝。

    不過是因為擔心他不假思索前來相救，不過是因為喜歡著他不想娶倚藍公主，就要付出如此代價？而這一切，他究竟知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也會想，東方羽肯定又在打他的主意吧！

    東方羽沒有出聲，林慕又道：“世子為何不告訴他，你喜歡的人是他？”

    為何不告訴他？

    東方羽抬起一雙狹長的鳳眼，冷冷看向林慕，林慕似做錯事的孩子一般低下了頭。

    告訴他了又能怎樣？隻怕日後連朋友都做不成。他的心裏有一個已經死了的王小五，即使沒了王小五，還有蘇子魚，就算沒有蘇子魚，也會是其他人，何時能輪到他東方羽？即使知道這樣，他還是放不下，難道此生就被他虐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