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試探

    瑄衍溫和得看著花天影，從她進來到現在，也隻有見到蘇子魚那一刻才有些許表情，她似乎把蘇子魚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要，隻想確定他是否安全，現在確定蘇子魚安然無恙，接下來就是要跟他談了。

    果然，蘇子魚一走，花天影就鄭重跪下道：“還請陛下看在蘇子魚救您一次的份上，放他出宮。”

    “他當然能出宮，隻要確定你兄長與東方羽劃清界線後，他便能出宮。”

    花天影抬起頭，雙眸清澈、眉目如畫，她決然道：“刺殺陛下是天影一人之意，中毒而亡亦是罪有應得，天影不能因為自己讓兄長落個不仁不義之名。”

    瑄衍溫和得看著花天影，明明聽了這話心裏很傷，看上去卻波瀾不驚，他垂目問道：“你的意思是，寧願死也不願答應朕的條件？”

    “還請陛下成全。”

    瑄衍看著她，不久前，自己為了她冒險，以為隻要自己掌握了時局，隻要自己平定了天下，就能主宰自己的命運，就能順理成章迎娶她，卻不想，都是自以為是，她根本不會願意。

    “起來吧，地上涼，你身體還很虛弱。”

    花天影仍舊跪著不起身。

    琴音繚繞，如泣如訴。空氣中全是靜默的氣息，似乎灰塵飛舞的聲音都可以聽到。瑄衍看著眼前跪著的花天影，想起那日在花府，遠遠看到她翠綠的身影，開心喜悅而不自知，他從未想過覺得自己年輕過，也從未想過自己會為情所困，可那一刻，他的確猶如情竇初開的少年忠於見到了相思已久的人兒。

    他們的相遇那樣刻骨銘心，再相見本來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卻因立場不同生生將這美好切斷。他為了瑄朝的千秋萬代沒有錯，她為了血肉至親亦沒有錯，錯的是時局。他身為天子，難道不應該保江山社稷嗎？難道眼睜睜看著瑄朝幾百年基業斷送在他的手上。東方羽對天下的野心已不是一兩日之事，涼王父子已死，現在最大的威脅就是他，他一日不除，他就一日不能放鬆。而花無痕，如果是因為以前的種種讓他覺得瑄朝已氣數將近，那麽，給他一些時間，讓他知道，瑄朝的瑄衍不是昏君，而是一名中興之主。

    “你兄長如果知道朕是一位什麽樣的皇帝，隻怕不會幫東方羽吧？”

    此時的瑄衍天真得認為，這一切都是因為花無痕不懂他而已。

    花天影抬頭，麵容清豔，她淡淡看著瑄衍道：“如果東方羽知道陛下原來是位賢主，隻怕也不會這樣，不但兄長不會謀朝篡位，東方羽也不會，皇上會放過他們嗎？”

    四目相對，花天影看到瑄衍深不見底的瞳孔中印著自己的身影，熟悉的臉龐，熟悉的氣息，他其實真的是王小五啊，即使一次次告訴自己，他隻是瑄衍，可，掩耳盜鈴有什麽意義嗎？

    即使心中仍然無法忘懷，可理智始終守住前線。他是天子，蟄伏數載，好不容易有今日的局麵，怎麽會留下任何一個對自己有威脅、對王朝有威脅的人？

    即使東方羽就此罷手，他也仍然是瑄衍的心頭大患。

    “你的兄長可以留，但東方羽不行。”

    花天影低頭訕笑，果不其然啊，接著收住笑聲淡淡道：“皇上想看到的是，我兄長遺棄東方羽，背著背信棄義之名眼睜睜看好友四麵楚歌，而皇上現在不殺我兄長，是因為對我有情，他日對我情薄，想起兄長舊日之事，會不會秋後算賬？”

    瑄衍愕然，心驚於她的言語，淒然道：“在你眼裏，朕竟是這般無情無義之人？”

    “天影不敢。”

    瑄衍冷笑，“你還有什麽不敢的？”他終於看不下去，伸手想將花天影從天影從地上扶起，如瀑青絲滑指胸前，擋住側臉。瑄衍將她鬢邊的一縷青絲撩到肩後，伊人麵容完全落入眼底，手指有意無意微觸到如玉臉頰，伊人立刻警覺著往後退半步。瑄衍微微一笑道：“單槍匹馬就想刺殺皇上，朕想著，就算是你兄長，也沒這個膽量吧？”

    花天影筆挺著身子跪在地上默然不語。

    瑄衍微微皺眉，“你打算一直這樣跪著嗎？你身上的毒已沒有多少時間耽擱。”

    “天影從知道自己中毒那一刻起就沒想過能活著。”

    “既然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生命，朕也無話可說。”依舊是那溫潤帶磁性的聲音，低垂著頭的花天影有些驚訝，他對自己有情，怎麽會眼睜睜看著自己死？她所設想的是，她寧死也不願意兄長答應他的條件，他無奈之下隻有先救了她再說，可他現在卻如此淡定。花天影心中有些失落，她高估了瑄衍對她的情。

    最是無情帝王家，為了他的帝業，男女之間的情愛又算得了什麽？

    沒等她多想，瑄衍繼續說道：“不過，朕會讓你看到，朕如何平定這亂世，如何殺了東方羽，即使你兄長助亂臣賊子，但因為他是你的兄長，朕仍然會原諒他。”

    說完瀟灑轉身，留給花天影一個堅挺的背影，信步回到龍椅上。

    這不是相互矛盾嗎？花天影猜不透他。

    “朱雀，帶天影姑娘到內室稍候。”

    忽然叫她去內室，花天影不解地問道：“陛下這是何意？”

    “怎麽？朕要做什麽還得天影姑娘批準麽？”

    花天影不知如何回答，朱雀在身旁微微欠身道：“天影姑娘請。”花天影隻得離開。

    “宣東方羽。”龍椅上的瑄衍朗聲道，候在門邊的流年應聲開門走了出去。

    接著墨黑的身影邁著大步走進來，向瑄衍行君臣之禮。

    明黃與墨黑形成強烈的對比，瑄衍杏目含笑，舉止盡顯天子威儀；東方羽鳳目微揚，姿態瀟灑不卑不亢。

    瑄衍微笑著道：“東方世子還真是有辦法，竟然能請動崔神醫。”

    東方羽禮貌地回應：“不過是權宜之計，還請陛下為天影姑娘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