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斷氣

    所有人都驚呼，驚呼後又屏住了呼吸。

    墜落在地的瑄衍立刻又起身，揮劍刺向天機子的左爪，想另它放開東方羽，然而並沒有用，天機子因受劍傷反而更加暴動，被握住的東方羽身體幾乎全部陷入它的掌中，隻露出腦袋與墨色的衣袂，他的臉色已經青紫，眼中鼻中耳中皆流出了鮮紅的血，觸目驚心。

    除了瑄衍，沒有人敢妄動，花天影見狀，欲運功前去施救，卻被崔神醫拉住。

    “天影姑娘，你千萬不能運功！”

    花天影看他一眼，拂開拉住她衣袖的手，飛身而去。

    素色衣袂翻飛，如瀑青絲迎風飛揚，絕美若墜入人間的精靈。

    花天影盈盈立於天機子眼前，天機子猶如銅鍾大的雙眼圓圓瞪著，憤怒得嘶吼著。花天影額前的銀色印記忽而越來越閃亮，接著竟慢慢變紅，先是淺紅，然後越來越深，她伸手撫上天機子頭頂，巨型天機子像是聽到了命令一般慢慢冷靜下來，嘶吼聲漸漸減弱，方才的暴動不安也由強轉弱。

    所有人都驚呆了。

    天機子慢慢安靜下來，伴隨著的是，花天影原本淡雅的臉越來越妖魅越來越詭異。

    終於天機子笨重的身子臥倒，東方羽隨之落地，花天影亦如一片雲彩般飛了過去。她欲扶起已渾身是血的東方羽，卻被他冷冷推開。

    這個傻丫頭，自己費盡心思想要救她，眼看就要成功，她卻強行運功，現在功虧一簣。

    而此時的崔神醫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了過來，幾乎手腳並用，將花天影全身穴位封住，又往她口中塞不知名的藥丸。

    “老夫被你這麽一嚇，都要短幾年壽命。”崔神醫額上已經冒出細密的汗珠，眉頭緊鎖著道：“天影小姐的體質甚是奇怪，老夫怎麽從未見過……”

    這時的花天影心思全然不在崔神醫身上，對於他說的話也沒有回應。而東方羽此時冷冷趴在地上，墨黑的衣裳被鮮血染成了深黑色，他看也不看一眼花天影，認識她這麽久，這是他第一次對她這樣冷，這樣生氣。

    花天影看著東方羽，良久，才回轉身，輕輕低下頭，他們之間，從來不需要多餘的話語，就能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什麽。

    她眼裏裝著的是東方羽，而瑄衍眼裏裝的是她。

    也隻有在這樣的生死關頭，才能看到一個人的真性情。原來，她心裏的人是東方羽啊。

    他聽見她故作輕鬆得說道：“東方羽，你救我那麽多次，我還你一次了。”

    他聽見東方羽吃力得說道：“誰叫你救了？沒有你本世子照樣能脫險。”

    他又聽見她淡淡說著：“沒有我東方世子此刻怕是在跟閻王說話了。”

    他又聽見東方羽沒好氣得說：“你還欠本世子九條命，要是死了，本世子追到陰曹地府也要你還的……”

    他再也聽不下去，偷偷轉身走出密室，身後，留下長長一串血跡。

    從陰暗的地下室走入亮麗的日光中，瑄衍微微抬頭對上刺目的陽光，他不由伸手擋住光線，仍有白色的光透過手指刺痛雙眼。

    然而什麽都抵不過此刻的心痛。

    “皇上，您手上的傷不處理一下麽？”朱雀在他身後輕輕問道。

    他低下頭，手無力垂下，道：“叫朱太醫過來吧。”

    “是。”

    朱雀退下。

    身旁隻剩下玄武一人。

    瑄衍微微垂目道：“你去地宮守著，有突發情況來告訴朕。”

    玄武退下。

    身邊空無一人。

    他擔心她身上的毒不能解，卻又不想守在那裏看到滿眼隻有東方羽的她。周圍縈繞著似有似無的琴聲，他聽見血滴墜地的聲音，隨著滴答聲，眼前浮現那日杏花樹下，美輪美奐的身影，又浮現她彎腰替自己吸出毒血的身影，又浮現她不舍的眼神，又浮現她在湖麵上要殺他時的身影，即使這樣，當時的她仍舊美得讓他難以忘懷。如若是因為美貌，天下美女何其多，他何曾將任何一個放心上過，若不是因為美貌，為何每次想起的都是她的美好。

    如今他知道她的心了，除了心痛，還有不甘，除了不甘，還有無奈。

    如果是普通女子，就算她有了心上人，他照樣有辦法搶過來，可她是花無痕的妹妹，是東方羽愛的人，要過這兩人的一關，談何容易，難道他平生的第一次心動至此就要戛然而止？

    “皇上，朱太醫來了。”

    瑄衍回過神，微微點頭。

    朱太醫提著藥箱走上前。

    瑄衍抬起手臂，掀起衣袖，露出血肉模糊的臂膀，甚是可怖，他鎮定自若，朱太醫似乎也司空見慣，隻歎歎氣道：“微臣叮囑過陛下切莫動大氣力，否則不單單傷身，更傷元氣，陛下前幾日的傷之所以好得如此之快是因為千年寒床的緣故，寒氣修體卻傷氣，現下又大動元氣，陛下當真不要自己的身體了麽？”

    朱太醫嗔怒著，根本不像是臣自在對君主說話，瑄衍也沒有生氣，仍舊是溫和的表情。

    稍加指責一通後，朱太醫才開始包紮傷口。

    正上著藥，玄武火急火燎跑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道：“皇上，不好了！”

    瑄衍知道是花天影那邊出了事，顧不上臂膀上的藥還沒上好，立刻起身飛奔出去。朱太醫跟在後麵焦急得喊著：“皇上，皇上！”想要跟上去，卻被朱雀攔住，他是不能進地宮的。

    一進地宮就看到花天影倒在東方羽懷中，雙眼緊閉，額間的銀色印記仍舊閃爍著光芒，身旁，一灘烏黑的血水上一條火紅的小蟲蠕動著。

    崔神醫跪坐在兩人的身前，像是失了魂魄一樣，不停說著：“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瑄衍問道：“怎麽回事？”

    瑄衍心頭一緊，不由後退一步，隨即又一個箭步上前，伸出手想探花天影的鼻息，卻又不敢，手指遲疑著停留在玉一般的臉龐麵前。

    忽然東方羽一把推開他，力道蠻橫，瑄衍釀蹌著好不容易才穩住腳步。

    東方羽臉色蒼白，唇間仍有血跡，鳳眼瞪著瑄衍道：“瑄衍，如果她死了，我就是上天入地也要你償命！”

    瑄衍怔住，再看看花天影，她有如一尊美麗的玉雕靜靜坐著，如果不是東方羽近乎瘋狂的神情，他一定以為她隻是在練功，需要閉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