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清醒

    今日琴音閣異動，想必太後那邊已經知道。她倒坐得住，換做之前，怕是早已親自前來。隻是太後並不愚笨，知道如今的宮中已不似從前。

    瑄衍看看床上的花天影，道：“去回稟太後，今日朕有事走不開，明早去請安。”

    秀麗的侍女躬身退下。

    瑄衍的目光又回到花天影身上，不知她腦海裏到底出現了什麽，眉頭一直微微蹙著，瑄衍忍不住伸手撫平她的眉梢，聽到微弱的聲音自朱唇中出來，似乎是在喚父親，再細聽，的確是在喚父親，一聲重過一聲，頭也開始晃動，烏黑如雲的秀發如黑雲一般散開，瑄衍握住她的手輕輕喚道：“天影……”

    瑄衍的手被緊緊拽住，才感覺到手上溫熱的觸覺，花天影卻驀的睜開了眼，靈動的雙目，烏黑的瞳孔，一眼攬盡韶華。

    看到眼前的人是瑄衍，雙目便暗淡了下去，臉上是失望的神情，亦悄無聲息鬆開了瑄衍的手。

    是否因為夢中見到了父親，睜開眼卻不是所以失望？

    瑄衍微微一笑，問道：“夢見你父親了？”棱角分明的臉因這笑容更加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花天影沒有回答，卻說道：“聽聞陛下也是年幼時便沒了父親，想必知道這種感覺。”清澈的眼眸在瑄衍臉上一掃而過，淡淡的聲音幾欲不聞，“醒著的時候他是所有力量的源泉，睡著的時候卻成了所有脆弱的根源。”

    “可惜朕和你不一樣，在朕的記憶裏，父親總是惶惶恐恐，時而焦急，時而暴怒，說是一朝之君，其實活得不如一個平民百姓。”

    花天影重新看向瑄衍，“所以陛下絕不會讓自己歩他後塵。”這個人忍辱負重數載，一朝爆發，便讓她連連敗陣。不過也難怪，這麽久的蟄伏，如果沒有這樣的效果，豈不是都白費了？

    “朕隻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瑄朝重新崛起，這是身為瑄朝皇帝的責任。”

    花天影彎起嘴角笑，清麗的臉頓時美豔不可方物，“崛起的前提就是平定天下，削除藩國，對嗎？”

    瑄衍皺眉，“朕說過，不會虧待你兄長，亦不會虧待虞王。”

    “東方羽呢？”

    又是他，瑄衍心裏忽然有了醋意，又問起東方羽，他可以放過任何人，唯獨不會放過他。

    花天影又笑了笑，道：“我好像已經問過這個問題。”

    “你喜歡他？”瑄衍麵無表情，心卻七上八下，明明知道答案，卻害怕親耳聽到。

    花天影閉上眼睛，冷冷道：“我很累，需要休息。”

    瑄衍莫名失落，不想聽到，沒聽到，或是聽到，他此刻的心情應該都是這樣。他起身，輕輕道：“有什麽需要叫一聲，有人守在外麵。”

    “東方羽呢？”花天影忽然問道。

    瑄衍剛準備走出去，又聽到這四個字，心裏不禁有些惱怒，頭也不回，淡淡道：“走了。”

    花天影知道東方羽不會在這種情況下棄她先走，可是瑄衍並不想提東方羽，即使追問也問不出結果，便沒有繼續問，翻身換個舒服的位置繼續閉目養神。

    走出琴音閣時落日已經西垂，火紅的圓滾滾的太陽映紅了整個西邊，晚霞如火紅的緞帶纏繞著落日，明日又是一個豔陽天。瑄衍微微仰頭看著落日，長長籲一口氣，還好她沒事，否則自己該多自責呢？

    即使她冷冷的表情虐了他千百遍，可是隻要看見她好好的，他心裏總是高興的。瑾城最大的客棧內。

    東方羽已經換下了渾身是血的衣裳，身上穿著素白的褻衣，盤腿坐著，任由崔神醫擺弄著替他處理身上的傷。

    蘇子魚坐在桌旁，垂眼看著桌上的茶杯，嫋嫋冒著熱氣。

    從皇宮外相遇到現在，無論他問什麽說什麽，東方羽都裝作沒聽到，什麽也不說。他知道的信息就隻有花天影脫險而已。

    東方羽不說，崔神醫亦諱莫如深。

    蘇子魚終於沒有耐心，放下茶杯，起身欲離開。

    “蘇公子想去哪兒？”東方羽這才說一句話。

    “自然是去找天影。”

    東方羽扭頭看向東方羽，眼神淡如水，“她讓你出來，自然是不希望你再回去。”

    蘇子魚又回到桌旁坐下，問道：“東方世子可否告知在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瑄衍答應救天影，條件是讓她留在皇宮。”

    “什麽時候可以回來？”

    “沒說。”

    蘇子魚皺眉。

    東方羽繼續說道：“蘇公子該知道她說什麽也要讓你先出宮的用意何在。”

    蘇子魚當然知道，花無痕若長時間不現身，虞國必定生亂，他得回去主持大局。

    “可我放心不下。”

    東方羽微微冷笑一聲，他又何嚐放心得下。隻是，這局麵由得他選嗎？他第一次感受到皇權的重要，第一次覺得，如果他早一點有奪取天下的想法，現在就不會讓別人逼著他放棄心愛的人。

    “可是現在什麽也做不了，不是嗎？”東方羽轉頭看向蘇子魚，長長的丹鳳眼裏盡是絕望。

    先是發現瑄衍並不是個庸君，再是涼國兩任大王相繼被暗殺，三足平衡關係被打破。這段時間所有事情都來得太快，太出乎意料，以至於他們措手不及，大亂陣腳。現在要做的，是重整旗鼓，迎接接下來的戰鬥。

    “隻是我若這樣就走了，反而會讓瑄衍起疑，不如在這裏逗留幾日。”蘇子魚和花天影重逢後，知道她還有救，現在又知道她已然脫險，也沒了之前的手足無措。他繼續說道：“東方世子手下的高手不少都雲集在瑾城？可否借在下一用？”

    不等東方羽回答，一旁的崔神醫卻開口了：“營救天影小姐的事情與東方世子再無關係，北國的兵力也不能為你所用。”

    蘇子魚吃了一驚，以前隻要天影有難，東方羽從來都是有求必應，即使相隔千山萬水，也會第一時間趕過來。他看看東方羽，他仍然是剛才那般背對著自己，對於崔神醫說的話，他並沒有製止，亦沒有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