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站到了天明，竺嬤嬤帶著宮女們端著水盆手巾等物前來伺候太子和太子妃洗漱。這刁滑老婆子昨天自己溜了，害我去太子和太子妃麵前現眼，我懶得理她，不管她臉上是好笑還是壞笑，隻跟她點了個頭。等宮女們從我身邊匆匆進去，我抬手揉了揉酸脹的眼睛。隊伍裏苦著臉的那幾個，應該是跟太子妃陪嫁過來的曦國宮女，她們已經見識了這宮裏的下馬威吧。

    哎呀！”一個宮女踩了地上的珠子，險些滑倒。竺嬤嬤衝她嚴肅地幹咳了一聲。

    外麵是誰？”太子妃用甜軟的聲音問道。

    老奴給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請安道喜！按規矩今日該去認親，老奴帶人來伺候殿下和娘娘梳洗，皇上和皇後還等著太子妃娘娘前去請安呢！”竺嬤嬤趕緊答道。

    是嬤嬤啊，有勞了，請進吧。”

    竺嬤嬤趕緊回身從剛才差點滑一跤的那個宮女手裏奪過太子妃的妝奩，自己抱著進屋去了。這個出了差錯的小姑娘則被罰著蹲在外間地上撿珠子。這時，我看見一直紋絲不動的鵟英領偷偷抬腳把昨夜滾到他鞋邊的那顆珍珠踢到了裏麵。別看這家夥成天繃著臉，一幅不苟言笑的樣子，其實也挺愛管閑事的嘛！

    既然有人來伺候了，宮裏一切恢複了往日的節奏，我們就該走了。

    我鬆開劍柄，也沒跟鵟英領打個招呼就往外走。他又不是傻子，不會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本來也輪不到我調遣。

    我得去看看昨天夜裏那陣喧嘩是怎麽回事，一時半會還不能睡，隻好先找個無人之處好好打個哈欠伸個懶腰。心裏想著怎麽吃飯怎麽補覺這些愜意事情，我渾身倒是舒坦了不少，可是邁出殿門剛往台階上踏了一步就覺得腰間一陣刺痛。我低頭一看，心中一顫，隨即回身在鵟英領麵前單膝跪下，抬頭對他低聲說道：“鳶英衛守衛不力，煩請鵟英領將我們一幹人等收押調查！”

    鵟英領顯然被我突如其來的這一跪嚇愣了。

    我站起身毫不避諱地衝著他解開掛劍的腰帶，扯下已經粘在身上的那朵白絹玉蘭花，露出衣服上被腐蝕出的窟窿和已經潰破的皮膚。“這朵花是昨晚從殿前這棵碧桃樹上揪下來的，花上有毒！”

    他不笨，立刻明白了事態的嚴重，讓我先裹緊披風別讓別人看見，一邊派人去打聽皇上那邊的情形方不方便請旨。

    做花的、綁花的、種花的、管這些人的，全都要查！昨天晚上抓住的、這些天所有在這裏值守過的、尤其是趁我出宮時負責後宮護衛的左副領。”我一邊小心翼翼地在披風掩護下重新紮上腰帶，一邊低聲與他合計著，“用不用跟皇上說，再多找一個人來太子宮裏嚐膳，一個人怕不夠！”

    我有數。”他悶聲回答了一句。“我們沒資格叫太醫，你趕緊去求太子和太子妃吧！”

    不必，看樣子死不了的。太醫！太醫更要查！他們接觸各類藥物最方便！”我忍著痛打了個大哈欠，究竟什麽時候能去睡會覺啊？

    喂，你一定讓我連你也查了？”他掀起麵罩，眉毛在發紅的雙眼上麵擰了個疙瘩。

    我還是到牢裏呆著去吧，擒賊先擒王嘛，我進去避避嫌。查明白我沒問題之後自會放出來幫你。”

    我倒覺得你大不必做這出‘以身作則’的戲，沒人看。”

    鵟英領可不要自作主張，萬一我真是賊頭呢？”我不耐煩地算了算時間，說：“要不我們試試，先去跟太子殿下請個手諭調你的人進來？我怕拖久了……”

    我們自己還絲毫沒有頭緒的時候要去驚動太子麽？”他也急，但是還有別的考慮。

    要不咱們自己先動起來吧，我的人都隨你調遣，隻要你覺得信得過。你拿主意吧！”我摸出鳶英衛那邊的令牌遞給他，又添了一句：“小心點拿啊，當心也有毒！”

    這泥胎竟然笑了？！

    不好笑！”我撇了撇嘴。

    他恢複了原先難看的表情，地說：“那你還在這兒等著幹什麽？！要麽趕緊自己拔腿跑到太醫院去就診，要麽去求太子替你傳一個來這！”

    不去！”我現在最不放心的地方之一就是太醫院，也不想這麽快就把發生的事情泄露給更多人，就想趕緊去牢裏呆著。

    別耍小性子！”他厭煩地說了一聲。

    沒有！”我有點火了，我這麽做是有打算的，才不是耍性子——再說誰要朝著這麽無情無趣的人耍性子？！

    值完了夜還不回營裏呆著，聊得挺高興？”我們兩個尷尬地守了一夜的那個人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我們趕緊回身給太子施禮。梳洗完畢的太子穿著一身耀眼的橙紅長袍，背著手從台階上踱步下來，冷眼看著我們，低聲問：“剛才是要求我什麽？”

    我料定鵟英領是個實誠人，不會應變更不會撒謊，就自己搶先答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