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什麽？！”我嚇了一跳，差點下意識地後撤一步衝她拔刀。

    “奴婢……奴婢是臥霞軒的。”這小宮女也是一臉緊張，話都說不利索了。

    “你在這幹什麽？”今天天氣又熱了一分，我想到一會要頂著太陽學劍的窘相和每天都得洗衣服的絮煩，沒出門就提前醞釀好了一肚子氣。

    她眼神閃爍著說：“我家……我家美人有事吩咐……”

    臥霞軒的姚美人？

    我都打算抓她呢，她還有事吩咐我？

    我皺了皺眉頭，說：“事情急麽？急就趕緊去我們營房找代副領二三，不急的話等我下午回來再去臥霞軒見你家姚美人。我現在得去銀芳宮送四殿下去書房，這個差事一刻都誤不得。”

    她幹轉眼睛不說話，我看著就來火，幹脆不理她，繞道繼續往前走了。

    “哎，統領！”

    “我不是說了麽，著急就去營房叫二三，不急就先等一下！這會別攔著我！”我繼續大步往前邁著。

    她不依不饒地追上來，扯住我胳膊說：“統領！我們家美人請你今天晚上去一趟臥霞軒……”

    就這麽一句很正常的話，非要到這樣躲在樹後堵我，還吞吞吐吐地半天說不出來，其中必定有蹊蹺。我沒好氣地問道：“去幹嘛？”

    “奴婢也不知道！請統領過去就是了！”

    “好，知道了，你走吧。”

    “哎，我家美人還說……”

    “說什麽？”我腳步並沒停下。

    “說讓您人少的時候去，去時最好打扮成個宮女，省得引人注目。”

    “回去回你家主子，我不去了！”我突然覺得“美人”這個階品也太討巧了，長成什麽模樣也要被叫一聲“美人”。我偏不這樣叫你！

    “哎，統領，你這人怎麽這樣？”她又不依不饒地伸手來拉住了我的袖子。

    我停下腳步回頭瞪著她，放慢了語速說：“回去原封不動地稟報你家美人：若是她臥霞軒周圍防衛有失，這些我能辦的公事，找兩個副領也能辦得了！若是另有什麽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微臣不去！”

    “統領你……你敢不聽我家主子吩咐！”她皺著眉頭，提高了嗓門。

    “少衝我瞪眼！話我扔在這兒了，她不高興盡管找皇上和皇後娘娘告狀去！”我甩開她的手，繼續往前邊走邊說：“回去跟她說明白，她現在還頂著縱仆放火行凶的嫌疑，案子正在坎兒上，叫我單獨去見她，是為了讓人覺得她嫌疑更大？！躲著她還來不及，我去什麽去？！還得偷偷摸摸地去？我們鳶英衛這些天攤上的事情夠多的了，實在不想再給自己多惹麻煩。我不敢求你家美人幫我們排憂解難，就求她好好伺候皇上，別去節外生枝難為我們這些下人！”

    她氣急了，更抓著我袖子不肯放。“哎，你這人怎麽這麽說話？！”

    “我不是說明白了嗎？要是臥霞軒旁邊防衛不當，或者哪個侍衛對姚美人不恭敬了，你現在去找副領就好！實在氣不過，你們宮裏人教訓幾句或者動手打幾下，我們也沒說的，這點事不必大晚上的不睡覺關著門商量！除了這件事，別的事情不歸鳶英衛管，管了就是違反宮規！”

    “統領，沒說要違反……”小宮女額頭上已經急得冒出了細細的汗。

    “不違反宮規的話為什麽要偷著，還要換衣服？！”我甩開她手，往前走了幾大步，又氣衝衝地回頭加了幾句：“再麻煩你告訴姚美人一句話，說鳶英領勸她得空好好想想，自己是這宮裏的幾號主子，就這麽張口就讓別人去給她辦違反宮規的事情，她憑什麽？！”

    因為和這小宮女以及她背後的姚美人嗆了一頓火，我走進銀芳宮的時候滿臉的戾氣還沒消掉。四皇子知趣地什麽都沒鬧，服服帖帖從早飯桌子上下來跟我去了上書房。我猛然想起，這是他跟那群小爺一起玩耍的最後一天了，難怪早早起來收拾得這麽幹頭淨臉兒的。

    玩伴全都要走了，這的確是小孩子世界裏頂大頂大的一件事。

    昨日下午接他時，看見上書房角落裏多了一張書桌，那裏坐了一個清瘦的青年人。四皇子說，那是一位年輕學士，脾氣好得很，盧太師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別的時候一聲都不出。提書箱的小內監沒頭沒腦地加了一句：四皇子說他是“馬麵怪”的時候，他也是一聲都沒出。

    陪四皇子走到上書房門口時候，正看見這位“馬麵怪”學士端著個盆兒，在往廊前地上仔細灑水。看到四皇子過來，他不慌不忙放下盆子，擦了手，撣撣樸素的衣服上前施禮。一看見他低頭施禮的樣子，我差點沒笑出來。四皇子也有幾分聰明，就是從不用到正地方——這個年輕人生了一張骨骼清晰的瘦削長臉，一條長長的鼻梁和一對濕漉漉的大眼睛，這麽垂著睫毛抿著嘴往下一低頭，看著可不就是匹馴順好馬？

    剛才站在四殿下身後跟著受了這個人的禮，我得還，於是拱手就對他說：“見過馬學士！”

    “馬學士”愣了一下，眨巴著那雙大眼睛看著我，試試探探地說：“見過……”

    提書箱的小內監小聲提示了一句“這是鳶英領”，他隻聽清楚一個“鳶”字，便自己給我補上了頭銜，叫了我一聲“袁嬤嬤。”

    “袁嬤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袁嬤嬤！”四殿下大笑著跳腳衝進上書房分享這個笑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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