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微笑著點點頭，說：“當然要賞！不過，你說賞什麽好呢？”

    “還是銀錢唄。”我一不小心把這話直說了出來，惹得好多人偷笑。其實，我隻是心想皇宮裏萬物不缺，每天吃飯管飽，衣服鞋靴還沒穿壞又領新的，隻有銀錢這東西是多少都不嫌多，能攢下來的。

    “本宮不是不舍得賞你們銀錢。”三皇子把薑湯碗放下，目光依次掃著所有人的臉。“不過既然今天這一趟是額外的差事，我倒是願意額外再賞你們些最緊缺的東西”

    這句話讓不少人心癢了。可是他們和我一樣，一時間竟然想不出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麽。

    跟三皇子的內監看見這情形就奸笑起來，煽風點火地說道：“喲，各位快想呀！我們三殿下平日向來不管閑事，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兒了！”

    被內監這麽一激，一個男侍衛油嘴滑舌地嚷道：“哎，三殿下，我替我們統領討個賞，他缺媳婦！”話音一落，他差點被鵟英領一腳踢飛到亭子外去。

    三皇子用遮咳嗽的手勢擋住臉上的笑意，搖了搖頭，說：“這個主嘛，本宮可不能作！萬一替他瞧錯了人，豈不是誤了一輩子？！等他自己開口時候再說吧！怎麽，大家都不好意思說話？那就這樣起個頭吧，本宮出一個謎，猜中的便可以向本宮求一件事。”

    “猜謎好！猜謎好！”

    我怔怔地望著那些眼睛都直了的小姑娘，慢慢呷著自己碗裏的薑湯。她們像是忘了自己還渾身滴著冷水，已經樂得像在過正月十五了。

    三皇子清了清嗓子，說：“你們聽好了！謎麵是這樣：人閑他站著，人忙他躺著……”

    我無意在猜謎上爭彩頭，可是聽見這兩句話，我眼前像是一下子見了這後宮裏那些長日無聊的宮妃，頭一個就是那得罪膳房、懷孕不說的姚美人。越忙了越出來變著花樣地添亂，沒事找事！

    “三殿下耍賴！”一個嘴快的小姑娘立刻頂了一句。

    “大膽！”跟三殿下的內監一聲怒喝。

    她不依不饒地辯道：“這不是讀書人製的謎，是鄉下人解悶兒的謎。謎底是苦命人挑水挑糞挑孩子用的扁擔，三殿下不常見它，自然猜不出！這一定是哪個下人給三殿下出的，三殿下猜不出來，便偷偷來問我們！這可不是耍賴？！”

    我差點嗆著，慌忙從湯碗裏抬頭去看是哪個丫頭這麽伶俐，伶俐得要找打。

    “原來是這樣。”三皇子一手端著薑湯碗，一手撓著下巴，認真地思索了片刻，念叨著：“人閑站著，人忙躺著。扁擔還真是這樣。”

    鵟英衛裏那個剛挨過一腳的又來插嘴了，說：“三殿下莫偏心，誰猜不出這是扁擔？！可不能隻賞嘴快的小家雀兒！”我已經熟悉了此人的說話腔調，恐怕就是那個要燒酒喝的水鬼兒。

    三皇子回過頭，對他說：“這位姑娘不但猜中了謎，還說中了事情原委，本宮自然要說話算話。說吧，你想要什麽？”

    所有眼睛都羨慕地投向了這個姑娘。她猶豫地左右看了看，撲通跪倒在三皇子麵前，抬起一對亮如火焰的眼睛瞪著三皇子：“奴婢求三殿下開恩！”

    她這是要做什麽？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立刻放下湯碗，渾身緊繃，做好了上前拿住她的準備。

    三皇子卻絲毫沒有驚慌，溫聲答道：“沒事，起來慢慢說話。”

    她抬手抓著三皇子的風氅角兒，可憐巴巴地說：“求三殿下準奴才吃一頓燙韭菜！”

    亭子裏一陣無聲的嘩然，像是許多峭拔的山岩瞬間化為了灰粉。我哭笑不得地把她從地上揪起來，怎麽又出了一個二愣子？！

    有幾個小內監已經忍不住了，幹脆嚷道：“你缺根筋啊？！好不容易有機會三殿下求恩典，怎麽不求點正經事？！”“你這丫頭瘋了，在三殿下麵前滿嘴亂說！”

    “別怕，為什麽要求這個？”三皇子認真地問道。

    她甩開我的手，低著頭，扭扭捏捏地說：“奴婢自從進宮來，都三年沒吃過韭菜了！這幾日天熱了又吃得油膩，就想起燙韭菜這口來了，想得兩夜沒睡著。正是因為三殿下仁慈才敢說的！”

    一聽到“吃得油膩”，我就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兒。我算是明白了，這幾天梅師父從我們嘴裏攔下的肥肉都到了誰嘴裏。

    “鳶英領，不許吃韭菜，這是哪條規矩？”三皇子一臉好奇。

    我無奈地堆起笑來回答：“三殿下，這也不算條成文的規矩。隻是因為韭菜、蔥、蒜這些東西氣味難聞，所以打我們進宮，每天吃飯時候，師父和老姑姑們都提醒著不許吃。就是怕宮人身上帶著不幹淨氣味惹主子生氣，原也是應該的。偏這丫頭這麽饞，這點兒事情都忍不了！”

    求韭菜這位姑娘卻強上了，理直氣壯地說：“回三殿下，奴婢都想好了！晚飯那頓吃，吃完了到花園最角上站崗去，保證不熏著別人。”

    “既然這樣，本宮準了！鳶英領，你回去幫著周全下她這點小心願吧。”三皇子好不容易忍住笑，又把臉轉向她，問道：“倒是這燙韭菜究竟有多好吃，能惹得你睡不著覺？”

    “就是把鮮韭菜用開水略微一滾就撈出來，切一切，拿蒜泥香油一拌，加點鹽加點糖。翠綠翠綠的，可清口了！一點都不麻煩！”遂了願的這個一高興，一個燙韭菜也講得眉飛色舞。

    鵟英衛裏最多嘴的那個又忍不住說話了：“喂，大半夜的別提吃！怪餓的！”

    “哎呦，我們的薑湯都喝了三碗了，還敢說餓！”“這真是桶啊！”一片女孩兒的聲音脆生生地嚷起來。

    他挨了罵反而更來勁，嚷道：“怪不得鳶英領張口就向三殿下要銀錢，她們這鳶英衛呀，都掉到錢眼兒裏去了！看來這碗薑湯也不讓白喝！大家夥趕緊放下碗，喝不起，喝不起！”

    我朝鵟英領皺了皺眉，想讓他以後記得，少帶這個貧嘴出來主子麵前行走。他自己本來就話少，現在風頭全讓這家夥出了，還出得不給他長臉。

    “無妨，若是這湯要銀錢，就算本宮請客吧。”三皇子說笑著，突然想起來自己手邊還有半碗，又端起來品了品，皺著眉說：“不過這薑湯……是本宮這幾年喝過的最……”

    已經在人堆裏局促了半晚上的二三這時候瞪大了眼。

    三皇子斟酌了半天擠出一句：“最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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