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應接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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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憐兮兮的二二回來燒好了熱水,眼巴巴地等到水涼了也不見我們回來。據說她糾結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敢扔下差事徑自去睡,堅持著等我們回來。一直睡睡醒醒等到天亮,才知道她走了我們就倒了黴。

    回到營房,我才終於覺得撐不住了,胡亂洗了把臉,胡亂吃了一口飯,就回屋去倒頭睡了。前些天積攢的疲累被這一夜的風寒激發出來,等我再醒來,已經發起了燒,燒得渾身無力,骨節生疼。

    我支撐著爬起來喝了碗水,差了個小姑娘去找藥嬤嬤問方,自己回去放肆地睡到紅日西沉。直到梅師父回來,滿屋子撲通撲通走來走去,我才好不容易能睜開眼睛。

    我費了平時三四倍的時間,才翻過身來,張嘴想問梅師父轉來轉去在找什麽,發出的聲音陌生得把自己嚇了一跳。

    “唉!昨天一夜沒回來,今天怎麽成這幅可憐樣了?”梅師父皺著眉頭坐在我床沿上,從自己的寶貝妝匣裏拿了一個小圓盒,用涼涼的食指蘸了裏麵的東西,給我眉心和太陽穴抹了三抹。一股辣絲絲的氣味滲進眼睛來,我趕緊緊閉上眼睛。梅師父沒好氣地說:“不用怕,好東西!專治頭疼腦熱!”

    這陣辣勁過去,我才睜開眼睛,啞著嗓子問:“姑娘們練得還好?”

    她翹著二郎腿,百無聊賴地晃蕩著一隻腳,硬邦邦地回答:“好!可是你怎麽辦?!還指望你替補呢!”

    “我,盡快好起來吧。”我想起還讓人去要了藥方,打了個嗬欠,坐起來披上衣服。藥方還沒找見,就看見桌子上放著一個木匣。出去打聽了才知道,三皇子今天還是悄悄差人把先前答應的賞錢送來了。

    三七讓人盯著我的動靜,見我醒了,就給我端過藥來。這次受風寒的人多,幹脆直接照著昨天裝薑湯的桶熬藥,我起來趕上了個桶底兒。苦澀的藥汁滑過腫痛的喉嚨,我抹抹嘴,問:“金華宮那邊還好?三殿下沒出什麽事吧?”

    她們立即訴起了苦:三皇子白日裏貌似還精神不錯,抄了一整天經,到傍晚突然支持不住了,又傳了太醫。同樣被罰抄經的梁淑妃有火無處發,隻好雞蛋裏挑骨頭尋了個錯處,把金華宮外的女侍衛罰了兩個時辰的跪。

    “唉……鵟英衛在外宮城,娘娘們夠不著,倒是少了不少麻煩。告訴三七,辛苦她了。被罰跪的那幾個姑娘哄一哄,我都記著呢。”我往藥碗裏倒了點水,晃了幾晃喝了,說:“我今天晚上練不了功,搬去她屋裏睡,省得耽誤梅師父的事情。明日你去傳話給淑妃娘娘,說等我好了,親自去金華宮謝罪。”我的身子還算結實,平時外感風寒的話,喝了熱湯藥發個汗睡個囫圇覺就能好一大半。今天晚上找到個清靜地方睡足了,明天就能起來做事了。兩個病人,誰也不擾誰,最好。

    我回到自己鋪上躺下,梅師父歪在床上,捶著腿說:“你們怕是能鬆快一天了!”

    “怎麽?”我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隻等眼皮自己粘上。

    “過幾天我得出宮一趟,晚上不在這兒住。有位老人家生辰,不得不去。”

    “哪位?”我迷迷糊糊胡亂答應著。

    “是我的師祖,今年都七十五了。我們這些還有著落的,都願意供養著她老人家,讓她無憂無慮地頤養天年。七十五也算是個大生辰,我們怎麽能不去?”

    “哦。”

    我不過隨便答應一句。梅師父卻來了興致,坐直了探過頭,繼續自顧自地講著:“我覺得,到我老了的時候,若能跟她一樣,就是天大的福氣!她現在住在南郊的一個村子裏,百事不操心,吃飽喝足了就領著一群村婦扭秧歌,樂嗬得很呢!”

    我也留心起來,這個老人竟然不在厚福莊。我轉過臉瞅著她,問:“那麽大年紀了,還扭秧歌?!”

    “別說你不信,換誰都不會信!她若是走路,就是一個顫巍巍的佝僂小老太太。可是一跳起舞來,遠看根本看不出她的年紀——背也不駝了、手也不抖了、腿也不沉了,身上每個關節都自己會動!不是跟你吹,她到這個年紀了,沒了那些顧忌和規矩,甚至比年輕姑娘跳舞還大膽灑脫。看她跳舞,能看得人忍不住掉眼淚,真是活成一個仙了!”梅師父聲音裏滿是羨慕,可是很快又輕輕搖了搖頭:“當然,老人家了,跳不了多久就得歇上一歇。”

    我歎了口氣,閉上眼睛不說話了。我本來以為,我師父出宮賦閑之後過的也是這樣的日子——早上起來練趟拳疏散疏散筋骨,吃吃飯喝喝小酒,出去逛一逛,找老姐妹聊聊天,天黑了拉過被子就睡。誰知道,她還年富力強的,就被困在了那厚福莊!

    梅師父還想說什麽,見我閉了眼睛就不太高興,追問道:“你歎什麽氣呢?!”

    “想我師父了!”

    她起身來到我床邊坐下,戳著我腦門教訓道:“你啊,就是這個毛病!心思總是到處亂跑,什麽時候都不專心!從我見你第一天起,就特煩你這點點。”

    我苦笑了一下,翻身朝著牆,說:“梅師父,你換過來想想。若是你那邊有幾十號徒弟還沒教、好幾支大舞沒排、幾十套衣服沒齊活兒,我讓你天天在我這兒練開弓,你可呆得住?”

    她冷哼一聲:“唉,好吧。跟你爭沒用,你可有理了!明晚上我不在,你可得替我好好看著姑娘們練滿時辰,不得偷懶!練軟功晚上是關鍵!”

    “知道了,梅師父放心!”我自己往上拽了拽被角,準備一直眯到吃晚膳。

    可是剛躺了沒多久,就有人來通報,太子妃差人來送藥給我。我隻好趕緊披衣服爬起來,去從靜思堂宮女手裏接了東西,說等我好了便親自去謝恩。小宮女剛要走,我又趕緊拉住她,低聲囑咐她轉告太子妃:這些天辦事不利,讓皇後娘娘不太得意我。希望她別再操心我這裏的事情,省得惹皇後娘娘不高興。

    太子妃賞的淨是些嫁妝裏帶來的稀奇古怪的藥。我吩咐人把其中一瓶消腫止痛的藥油拿去分給罰跪的、練舞的都抹一抹。剛想躺回去,又有人來報:四皇子要過來看我。

    這下我真慌了神,趕緊強打起精神去洗臉梳頭換衣服,把自己收拾整齊。這位小祖宗怎麽突然要來這裏?!我不是這宮裏他最討厭的人麽?!

    四皇子換了一件虎皮紋的紗質便衫,像隻神氣的小老虎一樣,帶著一串內監,挺著小肚皮,一晃一晃過來了。自從學堂裏換了伴讀,他的派頭就整個變了。我忍著膝蓋痛,帶著一院子人向他行過禮。他就大模大樣地在我的正廳坐下,擺了擺手,“都退下!”

    “四殿下親自過來,真是讓我們這裏蓬蓽生輝!”我邊說邊小心地觀察著他。

    “你們這地兒是挺破!比上書房還破!”四皇子打量著我們屋裏的陳設,滿臉的失望。

    “是啊,難為四殿下親自到下人的住處來。”我陪著笑。

    他從椅子上跳下來,嬉皮笑臉地問道:“嘿嘿,你嗓子怎麽這麽難聽啊?病了?”

    “受了些風寒,謝四殿下關懷。四殿下看過微臣就快些回宮吧,別沾上病氣。”

    四皇子又蹦回大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說:“你們被那死老婆娘罰跪了?!”

    一句話嚇得我渾身篩糠,趕緊忍痛跪下,求他別這樣說。

    “我都聽說了,讓你們在泥地裏跪到今天早上!”他撓了撓鼻子,像大人一樣一板一眼地說:“那惡婦,就是這麽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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