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夾槍帶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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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了!這可是上好的明前翠玉尖兒啊!大哥小心些!”敬王惋惜地歎道。

    敏王連連小心翼翼地嘟囔著:“罪過,罪過,老了,老了……”

    敬王接著回答了皇上剛才的問題:“臣弟既沒有高人指點,又沒有渾儀、圭表之類可用,不過是捧著書櫃裏一本陳舊星經解個悶兒。陛下多慮了!多慮了!”他停頓片刻,又笑吟吟地說:“再說了,天機不可泄露,怎麽輪得到臣弟這樣的福薄命騫之人去窺探?”

    “哎呀,可惜了,可惜了,這上好的明前翠玉尖兒啊!瞧瞧,讓我灑一地!”敏王爺還在那裏嘮叨著。

    皇上寬宏大量地說:“大哥何必呢,一碗水而已!哎,閑話說半天了,大哥和小弟怕是早餓了!來人,開宴!”

    內監忙碌來往,腳步雜亂,酒菜的氣味漸漸透入我們所在的這一方小空間。外麵的熏香味、炙烤肉類的油煙味連同我自己身上的脂粉味混在一起,實在讓人不舒服。

    外麵按例敬過幾巡酒,氣氛似乎有些放鬆下來。皇上熱情地說:“來,今天隻有你我兄弟三人小聚,不要拘束。大哥,我記得你一直愛吃鱸魚。這是拿曦國的辦法燴的,你嚐嚐可還合口味?”

    “這點事情還勞陛下記著,臣兄誠惶誠恐!感激不盡,感激不盡!哎,我來嚐嚐……嗯,好,真是極好!魚又肥又鮮,風味十足!風味十足!陛下,小弟,你們也都嚐嚐!辰都難得這樣的好魚啊!”敏王爺高高興興地招呼起來。

    “果然獨特。陛下,敢問知道這曦國做法的廚子,可是玨兒新娶的太子妃陪嫁帶過來的?”敬王不緊不慢地問道。

    “哎!還叫玨兒?!叫太子!”敏王爺咂巴著嘴,嗬嗬樂了:“這是自然了,還用問麽!哎,陛下,太子這新媳婦可還賢惠?”

    皇上寬宏大量地說:“他一個小孩子,你們是他的長輩,他的小名你們自然叫得!”

    這次輪到敬王笑話敏王了。“大哥,你這又是在明知故問了!太子妃當然是賢惠了,要不怎麽會還頂著孝就忙著往裏娶?!”敬王爺的話說得狠辣,聲音卻聽著極其親熱,“嗯,大哥所言不虛,確實是好魚呀!”

    “哎,賚弟,我記得你是喜歡炙羊腿的,趁熱多吃些!”皇上仍然沒有動怒。

    “嘿,陛下!一看見這爐子,臣弟就知道,這是陛下特意準備的,臣弟在此多謝了!”敬王爺起身笑著回答:“臣弟早年確實貪吃這口,不過現在有年紀了,腸胃不濟,早就消受不了這番美味了!還請陛下恕臣弟抗旨之罪!”

    聽著敬王爺夾槍帶棒的一句句話,我的心漸漸吊到了嗓子眼兒,生怕皇上哪一刻就把手中的茶盞狠狠摔下。

    “哈哈哈哈哈哈,陛下瞧瞧他!放著我們兩個老家夥在這兒,年紀最小的這個倒嚷起自己老來了!等你當上爺爺了再來衝我們嚷嚷吧!”敏王拍下筷子,笑得直喘。

    皇上也笑著對敏王爺說:“說到當爺爺,大哥府上這些年添丁倒是快,小保兒該會走路了吧!你們兩個別停下啊,今天是家宴,不用拘束!吃菜,吃菜!”

    敏王爺的話匣子一下子被打開了,他清了清嗓子,氣呼呼地說:“小東西不會走,光會跑!一睜眼就鬧得全家不得安寧!兩個乳母都盯不住他!那天全府上下都在找他,他娘當場急出個大嘴瘡來!嘿,你們猜他跑哪兒去了?!我在自己書房裏午睡起來,一起身,咦,怎麽看見我書櫃底下漏了一灘水呢?原來是這臭小子鑽到裏麵去撒了一大泡!舊書灰塵大,他在裏麵玩把髒東西弄到眼睛裏去了,腫得跟金魚一樣。本想狠狠打他兩巴掌,這又舍不得下手了!”

    “哈哈哈哈哈哈!”皇上聽了敏王爺幼孫的軼事,笑得十分開懷。“嗨,小孩子哪有不淘氣的!長大些就懂事了!哎,說來也奇怪,都是一家兄弟,化兒那孩子倒是從小就老實。”

    “嗯!化兒是老實,老實得讓人來氣!半天沒有句話,怕我考他書,天天見了我就嚇得跟兔子一樣,隻在他祖母那裏膩著。”

    皇上笑得更加舒暢,說:“大哥,你這哪是生孩子們的氣?!你明明是在這兒衝兩個弟弟炫耀呢!瞧你那嘴,都樂得閉不上了!”

    “嘿嘿嘿嘿嘿。”敏王沒有反對,憨厚地跟著皇上一直笑。

    “哈哈,看來大哥這祖父當得是寬嚴並濟啊!”皇上轉問敬王:“賚弟,你家老大璋哥兒是不是也到娶親的年紀了?”

    “回陛下,犬子天性散漫,沒一點大人的樣子。臣弟想讓他先靜心念幾年書,再提成家之事,就不勞陛下操心了。”

    “也有道理。那你最稀罕的小珩兒最近可好?”

    “剛逐出上書房幾日,就勞陛下記掛,他可擔當不起!臣弟在此代小兒道謝了!”敬王的語調還是畢恭畢敬,但是總讓聽的人覺得陰陽怪氣。

    我緊張地縮在並不厚重的漆屏後麵,一直旁聽著他們的談話。現在我突然明白皇上為什麽要讓我們埋伏在這兒了。——縱使有一百種方法可以悄無聲息地除掉敵人,還是“血濺五步”最為解氣。

    “哈哈哈,賢弟是為此事恨著朕呢?這事情朕得說明白!不是怪珩兒念書不好,是怕琅兒一味胡鬧,反倒帶壞了他們!朕一定為珩兒另覓良師!”

    敬王還是不領情地答道:“犬子資質平平,不過是識幾個字而已,跟誰念書都一樣。這等小事,不敢操勞皇上!”

    皇上沒有動怒,反而歎了口氣,說:“今天家宴,恰好跟兩位兄弟說幾句心裏話。近來,朕時常反思自己是不是個好父親。早些年,朕對幾個孩子並不十分上心。有次瑞兒生病,病到第四天了朕才顧得去看看,為這事情淑妃到現在還怨著。到他們念書時候,朕又過於嚴苛,為了背錯一句詩就罰玨兒抄書抄到深夜,琮兒更是挨了多少斥責。現在年紀大了,日日看著琅兒這般頑劣懶散,竟然狠不下心去重罰了!唉,作父親這事情也是難,年輕時候往往摸不到門路,老來軟了心又容易溺愛幼子。難啊!”

    “哎,陛下說的是,說的是!那日賤內秦氏說起舊事,也埋怨我這個來著!琰兒小時候有夜哭之症,她一個人在後宅夜夜急得焦頭爛額,我卻還日日在外麵跑馬聽琴,有時候玩樂晚了幹脆宿在幾位兄弟府上。秦氏說,原先隻當我天生涼薄,不喜歡小孩子;可現在卻見我成天恨不得把小保兒放在手心裏捧著,別人一句都說不得,心裏便為幾個大了的孩子不平了。唉,那天見琰兒請安,說些套話便走,心裏還真不是個滋味。”敏王爺又清了清喉嚨裏的痰,長歎一聲,語重心長地說:“賚弟啊,你還年輕,今日哥哥們把掏心窩子的話都說給你聽了,你可多記著些,別冷落了璋兒,也別慣壞了珩兒!”

    ------題外話------

    前情提要:皇上那一代兄弟四個。老大敏王楚宏賀,老二太子楚宏賢,老三當今皇上楚宏贄,老四敬王楚宏賚。當年的事情是這樣:太子楚宏賢西征,楚宏賀去監督他被堵在淩州。楚宏賢在軍營裏被剁了之後,先皇被打擊駕崩了。楚宏贄繼位,楚宏賚說他是篡位,聯合大哥楚宏賀來造反,然而並沒有成功。現在說的這些“x兒”都是他們兩人的後代,不那麽重要。暫時唯一值得注意下的是敬王的兒子楚宜珩,最受敬王寵愛,但是個庶子。原來在宮裏念書,是四皇子的伴讀之一,剛剛被趕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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